文学五一

分卷(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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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歇惊愕的目光刺痛了他的心神,分明占尽先机,可眼前的小皇帝像是一只重伤的野兽似的摇尾乞求。
    阿歇,你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楚歇脸色惨白一片,我本来就不喜欢他!
    那你就杀了他。
    楚歇浑身都发起了抖。他来到这个世间十几年,还从来没有哪一次,被气得如此昏头。
    胸腔里一股气息翻涌着,像是有血腥气涌上喉头。
    江晏迟你非得,非得如此吗
    嗯,非得如此。
    他还以为刚刚江晏迟停手,是被他说动了,起了恻隐之心。未曾想到。
    他是要自己亲手杀了许纯牧。
    他抬手擦着他脸上的血,俯瞰着楚歇,动手吧。让我来的话,他会死的很痛苦的。
    往日里最聪慧的狐狸如今被逼到死角,再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江晏迟微微眯起眼,最初知道他离开的时候,他惊怒,担忧,同时也满心愤懑,他想尽了一切他能想的法子,拦住他,阻止他的离去。
    可那一切复杂的情愫,都被隔着门的轻轻一句话烧成死灰。
    许纯牧,你应当清楚。
    我算计天下人心,唯独不曾骗过你。
    江晏迟嘴角的笑意温柔森寒,楚歇。你杀过那么多人。不会不知道怎么将人一刀毙命吧。心口,或者,脖子。
    看到那人姣好的面容渐渐苍白如纸,那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脆弱。
    小皇帝的声音却愈发静默,云淡风轻似的抬眸看着许纯牧,你现在动手,他还能有个痛快。
    见他始终不动,他残忍地勾起嘴角,附耳轻语。
    或许,你有没有听过,凌迟处死。
    话音未落,那缭绕在周遭的血味像是一条长鞭立刻打在他的心尖,楚歇身形佝偻,再压不住喉头的腥甜。
    待到江晏迟发觉异样时已来不及。
    他一口血喷在江晏迟的衣襟上。
    眼前骤然一黑,昏过去前甚至来不及再威胁小皇帝一句不准杀了许纯牧。
    许纯牧会被杀吧。
    威胁又有什么用,没用的。
    江晏迟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
    许纯牧并非许承堇的嫡子?
    苏明鞍看着手中的信笺,愈发觉得事情诡异起来,许纯牧手握北境三十万兵权十年之久,竟然只是个庶子。
    还是个从外头抱来的,养在许邑膝下,连亲娘是谁都不知道的庶子。
    慢着。
    许纯牧的出生,是在永安十三年。
    他辅佐着宣和帝,引三胡乱境,月氏灭国,掀起永安之乱那一年。
    苏明鞍似是想到什么。
    这一年,也是沈家被陷害,为永安帝所忌惮,屠杀灭门的那年。沈将军之妻大魏第一美人云仪郡主,被逼得在一场大火里自尽。
    那火烧了三天三夜,直到将整个沈府焚烧殆尽。
    许邑原本就是沈弃安麾下一员,当年只是个小小的轻车都尉。
    永安十二年长野之战惨败,正是许邑背叛了沈弃安,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次年,许纯牧便出生了。
    这个孩子被许邑放在身边,如珍似宝,亲自教养着长大。
    许邑给他取了小字隅安。
    是偏安一隅之意。
    战功赫赫,手握三十万兵马的镇国侯府,为何偏偏要这小孙子偏安一隅。
    同样是亲孙子,许邑将许长陵送往上京城,却将这位养在边境,甚至从未让他来过上京城。
    为什么。
    许纯牧用兵如神,十三岁第一次上战场,便借着琅琊山之险要大败北匈。
    此等天赋,到底是从何而来。
    他性子执拗而纯良,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又是像极当年的谁。
    苏明鞍蓦地踉跄两步,想到一种极其荒谬的可能。
    第80章 、晋江首发
    难道说, 许纯牧
    正想到要紧处,府中大夫前来上报, 说昭狱的大火扑灭得及时,赵灵瞿只是轻伤,并不危及性命。
    苏明鞍去看了他,人已经醒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明鞍问,好端端的,昭狱怎的就起了火?
    你还问我!赵灵瞿咬紧了牙口,捂着被烧伤的手臂疼得直皱眉头,你说陛下一定会对楚歇起猜忌之心, 就算我在昭狱关几天也是无妨,可是就在今天午后, 楚歇刚刚来见过我
    楚歇去过昭狱。
    这火果真是他放的。
    他想做什么今早陛下刚撤了他得职,他怎会如此耐不住性子, 非得来昭狱放一把火。
    苏明鞍想到什么, 又立刻教人去应天府打探消息。
    那打探人的刚放出去,就带着信儿回来了, 低声说城西长街那头出事了,就是昭狱附近, 挺说禁军从那拿下了什么人, 如今已经押到宫里去了。
    但消息没有透出来, 不知是拿了谁。
    苏太傅察觉此事诡异的很, 扬手还是叫他去应天府打探清楚,许纯牧到底还有没有关在那里。
    赵将军,我好像知道楚歇为何要保许纯牧了。
    赵灵瞿病中起身,要了口茶解渴,不怎么当回事儿地搭话, 嗯?
    也许我当年有疏漏。苏明鞍道,沈弃安当年是有两个孩子的。那一场沈家的大火里,会不会那个不满周岁的幼子也活下来了。
    咳咳咳赵灵瞿被一口水呛着,错愕地抬头,你说什么?!
    许邑。
    苏太傅手在膝上摩挲着,眼神渐渐悠远,似是想到很久之前的往事,在永安之乱后,许邑一直就和宁远王貌合神离了,说是愿扶持江景谙为太子,可到头来许家根本半点力都没出。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呆在北境,好像对这些功名利禄并无欲求
    对功名利禄并无欲求?赵灵瞿满脸讥诮,他背主求荣,当年坑害沈弃安时候手段那么狠绝,说什么没有欲求大魏人都是两面三刀,得了最大的好处,偏还要躲在北境好一幅高风亮节的模样。
    赵灵瞿对此并不认可,再说了,如果他果真无欲无求,就不会在濮阳郡谋反了吧。
    苏明鞍一言不发。
    他和许邑相交不多,不过二十几年前有些来往。在他的记忆中,许邑是一个有些意气与抱负的。
    未必如此。苏明鞍道,他在濮阳郡谋反,才是最奇怪之处。以许氏的兵权,眼下不管是哪个皇族的人当太子,当皇帝,不都得拉拢这镇国侯,他何必要亲自出手推倒江晏迟,在扶持另一个
    赵灵瞿坚持己见,因为江晏迟诡计多端,不好控制。你没看到楚歇都被他拉下去了吗。
    苏明鞍再度摇头。
    前荣国公爷曾跟我说过,江晏迟很像他祖父年轻时候的样子。
    江晏迟的祖父,宣和帝。
    当年那个被流放到西境边陲之地,诏令一生不得再返上京,最后却以三胡入境而于乱战中登上皇位的,宣和帝。
    苏明鞍眉头愈发皱紧。
    好像忽的想通了什么似的,倏然道,许邑是靠着当年背叛沈弃安,至使长野之站惨败的祸首。但他当年此举,也是为了给宣和帝铺路,最终的目的,还是扳倒当时的正统太子,让宣和帝趁乱夺取皇权。
    我虽于上京谋求,而他于北境算计。但最终我们达到同一个结果永安之乱永安帝与太子被斩首而亡,宣和帝被我们推上了皇位。
    赵灵瞿也听出些意思来,问,我们是为了月氏能复国,为了搅弄大魏,为了彻底杀死当年灭国的仇家永安帝和将军沈氏可是,许邑是为了什么,他当年为何要背叛沈弃安。
    苏太傅洞若观火。
    他认为当时宽厚善良的太子殿下并不能稳住上京城的皇权,且相信,只有将宣和帝那样才思卓绝又手段雷霆的人坐稳皇位,大魏才能继往开来,千秋万代。所以,他背叛支持正统太子的沈弃安,推宣和帝上位
    但后面的永安之乱,是他不曾想到的。大魏陷入长年的战火纷纭,国力衰竭,民不聊生。所以
    许邑他,后悔了。苏明鞍自言自语地喃喃。
    后悔扶持宣和帝,让这样一个狠辣卓绝的人,当上了皇帝。
    更后悔害死赤胆忠心的沈弃安,至使长野一战惨败后,荣华百年的沈氏一朝灭门,北境失了沈弃安,再挡不住三胡乱境,长驱直入。
    让那个人当上皇帝的代价太大了。
    至此,当年的许邑代替着沈弃安,借着功勋要来沈家的长明军权,拒绝了上京城里的荣华与安宁的生活,选择成了戍守北境的一道高墙。
    赵灵瞿却跟不上苏明鞍的思路,直问他后悔什么。却见苏明鞍的神色越来越深沉。
    所以,江晏迟做出和当年宣和帝一样的行为后,许邑的态度便顷刻逆转,忽然铁了心要谋反。他要扶持温厚良善的豫北郡王之子江似岚为太子,就是不想要重蹈当年永安之乱的覆辙。
    苏明鞍的话掷地有声,赵灵瞿却没能听懂。
    同样是谋反。但他做出的是和当年完全相反的判断。这一次,他信仁爱可安.邦,而非杀伐可定国。
    说罢,他呵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谁痴狂。
    可是许邑是不是后悔当年扶持宣和帝,和楚歇又有什么关系?赵灵瞿手还疼得很,我们眼下不是在讨论楚歇吗。
    苏明鞍叹息赵灵瞿的迟钝。
    如果当真如我方才所推论。那么,长野之战败后。他极有可能偷偷赶回上京城想要救下沈氏其余的人却没来得及,沈府的一场大火烧死云仪和沈家所有人,他于大火中只来得及抱走了他的幼子也就是,许纯牧。
    你的意思是,那一场焚烧的大火里,我们带走了沈家的长子,而许邑,抱走了沈弃安的幼子。
    赵灵瞿愕然,像还是有哪里想不通。
    但是细想来,许纯牧的确和他兄长长得一点也不像。许长陵身形高大健硕,轮廓硬朗。
    而许纯牧,相较于习武之人而言,有些过分隽秀。
    的确是个美人。
    楚歇也是美人,昳丽精致,只是身形削瘦而病弱。细细琢磨,二人样貌也是有些相似的,尤其是眉头和鼻梁。
    所以,这个许纯牧是楚歇的亲弟弟。
    所以楚歇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才会一次一次地要去保他。
    在濮阳郡也是,回上京城也是。
    许纯牧竟是沈家后人!赵灵瞿豁然而起,攥紧了手中的拳头,暴怒着嘶吼,他竟还和当年的沈弃安一样,掌管着北境长明军!荒唐,太荒唐了!
    沈家人就该死绝的!苏明鞍,你亲口答应过我,一定会让沈家人百般折磨后亲手杀死,可如今倒好,那一对沈氏兄弟就快要把我杀了!苏明鞍,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你说可以利用楚歇将江晏迟扶上皇位,说他会满心仇恨会自取灭亡,终将遭受千刀万剐凌迟之苦,惨死收场他死了吗,嗯?!他都当上皇后了!
    赵灵瞿怒不可遏,倏然一下将眼前的桌案纷纷推倒,哗啦啦东西砸了一地,你教我隐忍,你教我蛰伏!我便苟且在那西境整整二十余年,到如今呢,有什么用!兵权,皇权,尽归于沈氏之手!
    赵灵瞿陡然的焦躁也是事出有因,苏明鞍知道,他们之前挑拨小皇帝与楚歇的关系,是以为许纯牧是楚歇的相好。
    没有想到是弟弟。
    此事心结一旦解开,江晏迟的心必定彻底偏向楚歇。弄巧成拙,反倒真给那沈家人铺了一条康庄大道。
    正是此时,去应天府打探消息的小厮赶回来了。
    如何。
    许纯牧眼下的确是不再应天府了。还有,宫里好像有些动静,陛下急招十数位御医入了宫,好像是皇后病重了!
    许纯牧悄无声息地从应天府消失,紧接着昭狱大火。再施西长街禁军出没。
    苏明鞍只顾着救出赵灵瞿,如今将这几桩事串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一目了然。
    皇后病重。
    莫非。
    江晏迟杀了许纯牧。
    去备马,我现在要入宫。
    大人,现在宫中乱作一团,您就算去了,只怕是也见不到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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