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1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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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藏第巴桑结嘉措,传闻里的五世da赖之子,在五世da赖去世却秘不发丧的事情被揭开后,依然手握西藏大权。皇帝既然要彻底收复西藏,拒绝给第巴金印,当可以从青海入手,循序渐进为最好的方式。”
    “《中俄尼布楚条约》签订后,沙俄沙皇一直力图通过东正教会在大清建立新据点。使团遵照彼得沙皇敕令,要求在京城为俄商建造一所教堂……导致一系列后续。皇帝做得很对。可还不够。
    之前中俄战争前后的俘虏,投降之人,大约有两千余。朝廷把他们编入满洲镶黄旗,享受和镶黄旗旗人同等的待遇,住房、衣食,“铁庄稼”……都可以收回来。”
    “当年一起进关的旗民,经过这么多年的变化,贫富差距巨大,尤其有些包衣生活极其困难,皇帝可以关注?关外的旗学,皇帝直接命令修建,可有用心做好准备?黑龙江流域关系重大,皇帝需谨慎再谨慎。”
    师祖一个一个问题提出来,皇帝低头听着,一句话也不说。
    非洲的事情,皇上自知理亏。
    青海和西藏的事情,皇上故意刺激西藏和准格尔,看似对青海没有防备,但皇上早已知道青海的几方势力拉锯中必然会产生内斗,皇上就是要等他们叛乱后,一网打尽,狠狠地杀一杀西部这些凌乱势力的锐气。
    沙俄俘虏们的事情,皇上承认他确实疏忽了。
    生活困难的旗民,以及家境实在困恼到生活不下去的包衣们,皇上也承认,是他的失职。
    皇上擦擦眼泪,哽咽道:“玄烨回京后,取消‘旗丁不得经商做工’的规矩,取消家境富裕之人的固定年俸,安排好生活困难的旗民和包衣。”
    “……非洲的事情,玄烨明白。”
    皇上一心“反天”,皇上认为一心仁慈爱民的东方不受老天爷宠爱,老天爷就要去宠爱血债累累的欧洲,既然天道不公,他还矜持什么?他的大军不够勇猛吗?他的火器不够好吗?
    可他汗阿玛担心,大清万一一个不谨慎牵扯进去非洲的奴隶贸易,再次引发“天谴”,伤及保康。
    皇上都明白。
    只要他熊儿子有一丝希望醒来,皇上愿意做任何事情。
    “……玄烨明白。保康,保康……”保康到底有希望吗?皇上双手握拳,眼睛红红。
    师祖看他一眼,终是开口:“贫僧告诉皇帝,保康会醒来,皇帝为何不相信?”
    “玄烨可以相信?”
    “可。”
    “……”
    “阿弥陀佛。皇帝应该相信。贫僧相信。保康自己也相信。”
    “……玄烨相信。”
    皇上相信。皇上从五台山回来,操持着太子大婚之礼,收缩非洲战线,只建设一个军事据点,重点放在大海洋上的“黑吃黑”。
    夏威夷和美洲的据点在建设中,意大利的地盘也在收拢中,直布罗陀海峡也在按照流程交接中……这般温和手段下,国内更是以稳为主,修养生息,缓和阶级矛盾,地域矛盾,关注民生,教化民众……
    皇上相信,他的熊儿子一定会醒过来。
    康熙三十五年的春天来临,皇后娘娘给儿子擦擦手和脸,面对儿子微微透出一丝丝红润的脸,喜极而泣。
    第116章
    保康在他的睡梦中。
    梦里, 是黑暗不见亮光的海底深处。应该是深渊吗?真正的黑暗里,好似一个无形的囚牢,对于任何一个生物来说都是刑罚之地, 对于一只鸟来说,更是。
    硕大的,比大海里的大船还大的大鸟, 奄奄一息地趴在礁石上,脑袋无力地耷拉着,翅膀无力地低垂着, 好似再也无力飞翔, 好似再也不能化身为鱼。
    呼吸都几乎没有。
    保康好似回家一般熟悉地逛在这个地方, 慢悠悠的, 一处一处的,在这个永远黑暗没有时间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多了多久。
    保康莫名知道,九次投胎, 九次失败给他带来的灵魂损耗无法估量, 尽管有好友们极力给他争取到第十次投胎, 还为了增加活下去的能力,给了他前九次生命的记忆。可这多出来的第十次, 本身就是困难重重。
    两千年了啊。
    保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知道, 两千年了,不过他也不纠结,他只是,面对眼前的大鸟突然陷入深深的伤感中。
    两千年了, 到底“你”当初为何要犯天条?到底“你”当初什么想法那?
    “你”的好友们, 谁都不敢再抱有希望, 却还又对“你”希望满满。
    他们总相信“你”一定可以创造奇迹。
    他们为了“你”付出那么多。
    保康在梦里也哭出来眼泪。保康默默注视着好似已经陷入混沌失去灵智的大鸟,心里生出不甘,生出幸福,旋即又无声地笑出来。
    鸟生有这样的好友,当死而无憾。可这么顽皮的“你”怎么能不给他们创造一个奇迹看看那?
    他们一定是那般不可置信地惊喜和欢呼,会嗷嗷叫着,把酒狂欢,不醉不休。
    保康开心地笑着,蹲下身,伸手轻轻摸摸大鸟的翅膀,感受着那一根根羽毛下的伤痕累累,斑斑血迹,还是笑。
    “你”会活着,“我”也会活着,“我们”都会好好活着,创造奇迹。
    大鸟的胸口丹田处,原本死寂暗沉的内丹无声无息地运转,发出淡淡的光芒,昭示着生命的坚强。
    保康在睡梦中,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丝红润,生出一丝丝血色,告诉他额涅他确实在休养,告诉他额涅,他一定会醒来。
    春日的太阳光温柔地铺洒,落在他的脸上的时候好似格外温柔一般,柔柔的闪亮,和皇后娘娘低头给他剪指甲的温柔一样。
    皇后娘娘哭了一会儿,看着外头的太阳实在好,干脆将窗户全部打开,儿子身上的被子也打开,好让他尽情地晒晒太阳。然后她就坐着床边,拿过小剪刀给儿子剪剪修修手指甲和脚指甲。
    动作细致温柔,全神贯注,好似在做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一般。
    师祖进来看到,也没唤她,只是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保康这个状态太过特殊,他不吃不喝的,就和人陷入沉睡时候的模样一样,也无需用药,也没有肢体萎缩的症状,甚至还可以看到长高一咪咪,甚至身上除了指甲会修修头发需要剃剃,连洗澡也不用,特干干净净的……
    这般“特殊”当然只能瞒着。日常都是师祖和皇后亲自照顾他,对外就说瑞亲王·快乐大师在五台山休养,拒接任何打扰;对五台山的人就说,是师祖给他洗澡,是皇后娘娘天天给他擦脸擦手,喂水喂药。
    就是上次皇上来看保康,师祖和皇后也没告诉他保康这个情况。
    内务府的人单单给太子一个似是而非的“证据”,就引发太子内心深处的“魔鬼”,更何况是这般类似于神仙手段,完全不是凡人能有的手段?
    人性不能试探。古往今来多少帝王为了“长生不老”疯狂?师祖和皇后谁也不敢冒险。
    皇后娘娘给儿子修完指甲,给他穿好袜子,因为儿子手脚上那透明到血管毕露的苍白,到底还是难过。不过她抬头看看儿子的面色,心里又升起希望。
    师祖念完一遍经文,睁开眼睛,在皇后的示意下走近一看,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淹没。
    “阿弥陀佛。”师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稳稳地打一个佛号。
    他的小徒孙,果然坚强地撑过这一次。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两个人因为这个现象心底深处的希望更大,怕生出意外,任何人不给见保康,连皇上要来也拒绝。
    这般情况下,时光流逝,斗转星移,转眼间又是一个“三年”过去,期间除了四公主出嫁之前执着地来看一次保康之外,再也没有人来五台山。
    师祖和皇后日日年年地照顾保康,师祖有空的时候抄抄佛经,打坐念经;皇后娘娘空闲的时候就写写文章,给保康念念文章。
    没有时间痕迹的海底深渊静静流淌生命的气息,安静的小院子里洋溢着希望之光。
    康熙三十八年的春天,在师祖和皇后娘娘欢喜于保康面色红润,呼吸绵长的时候,国家接连发生几件大事。
    孔尚任,孔家家族里这一辈最受皇上赏识的文人,代表人物,经过十年艰辛和三次易稿,终于完成他《桃花扇》的写作。
    “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一曲南明王朝兴亡的历史悲歌。侯方域、李香君的爱情故事不光是他们的个人悲剧,还是明朝末年**、动荡的社会现实,是权利阶级的内部矛盾斗争,是年轻男女冲破重重枷锁,为了爱情自由的以命相搏。
    就和当初“人人传唱纳兰词”一样,一时间大清“人人传唱桃花曲”。皇上和朝廷烦恼,可有不能强行禁止。
    朝堂上,除了皇上可能是年幼登基,除了纳兰容若、阿灵阿这样家事的世袭大臣,其他的,哪个不是十年寒窗苦读,十年官场沉浮,才得以在御门大殿站稳脚跟?
    他们都是老头子了;他们本身就是“父权和夫权”的代表,这《桃花扇》对于他们而言,那就是“啪啪”打脸。
    他们下面的文人幕僚开始动笔:知道侯方域家里有妻妾吗?知道李香君的出身吗?知道侯方域带着李香君回去家乡后,他的家人遭受的侮辱吗?
    你们这些年轻人天天鼓吹什么爱情自由,婚姻自由,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自由”?不顾父母亲人族人的颜面,不顾妻妾孩子的感受?
    别说李香君不是自己愿意的,别说这是她的父母亲人的错误卖她入了青楼,也别说“秦淮八艳”长得多美,多么的苦和难。那董小宛,为何就能“出淤泥而不染”,为何就能被冒辟疆的家人接受,做一个名正言顺的妾室?
    布拉布拉的一大通,不光原本激进派年轻人跳脚,就是那原本看热闹,不支持这出大戏的年轻人也冒出来。
    好嘛,要说“秦淮八艳”是吧,是不是还要说一说“水太凉”?要不要说说“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就是你们男子的道义?这就是你们男子的规矩?
    满口仁义,满文章君臣生死相随,关键时刻不如一名女子,你们眼里出身卑贱的女子,李香君错在哪里?
    她们作为青楼女子都能知道家国大义……对了,别说秦淮女子出身如何如何了,皇上他老人家早就规定了,废除贱籍!
    两方人在小报上对骂,年轻人虽然没有话语权,但有一腔热血,更有一腔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骂起来丝毫不留情面,把这老一辈人的羞耻事,不遮不掩地拿出来晾晒在太阳底下。
    乾清宫,皇上因为熊儿子的日渐好转心情大好,看着阴雨天也特好看,听着雨声也觉得特悦耳,捧着小报都看得津津有味,就是对着里面那句“皇上他老人家”不大乐意。
    他怎么就成老人家了?小孩子嘴上无毛说话不牢。皇上挺在意他的年龄,全然忘记他都是做祖父的人了,代表子孙的八字胡早就留起来了。
    五台山,皇后因为儿子的日渐好转心情大好,面对五台山的春寒料峭心里头跟夏天一样,听着呼啸的风声跟唱曲子一样,捧着小报,特欢喜地给儿子念。
    念完开始她的日常碎碎念。
    “你看,你汗阿玛都成了‘老人家’了。你太子哥哥大婚了,你胤祉哥哥也大婚了,你胤禛弟弟也大婚了,你胤祺弟弟大婚了……都有孩子了,都是儿女双全。”
    “你看看你,你这还不醒来,额涅什么时候能抱孙子?额涅也不求抱孙子了,额涅就挂念京城,额涅担心啊,你再不醒来,你皇祖母忍不住要来五台山了……”
    保康睡得香甜,好似听到他额涅的话,眉眼间隐隐露出丝丝笑儿。
    《桃花扇》的事情还没过去,黄河和淮河再次发生决堤,幸好有这么些年的治理,没有造成大患,但仍旧牵动朝野上下那根敏感的心弦。
    全国同心协力度过这次水灾,治水大臣靳辅忙完这一年的春汛病逝任上,临终之际念念不忘瑞亲王当初的举荐之恩,给皇上上了一道折子。
    大意如下:
    臣,靳辅,自康熙十六年升任河道总督以来,为了治理黄河,殚精竭虑,寝食不安……
    黄河治水关系到江南几省几地百姓的存活,多少能人为了驯服它付出一生,臣不敢自比圣贤,只求无愧于心,对得起皇上的信重和万民之托……
    而政争之烈甚于黄河。
    江南道监察御史郭琇因为臣的治河方案损害他自己的利益,便数次上书攻歼臣,不但将臣过去的功劳全盘否定,而且说靳辅无德无才,一切都听命于其幕宾的指使。批评臣和其幕宾天天讲筑堤、修坝,只是因为一有筑堤就要花钱,好中饱私囊。
    其他朝臣纷纷跟风,纷纷攻击臣,和郭琇有利益关联的监察一系全面发力,给事中等人继续发难,更有御史上书说靳辅恶贯满盈,扬言朝廷必须要杀靳辅以平民愤。
    更有那于成龙者,虽为清官,但根本不懂治水,就放言批评臣,说臣没有按照远古传说中大禹治水的方法来治河,这理由不仅牵强,而且无知到可笑。
    黄河之水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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