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乘鸾 第3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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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秀仪磕了个头,低声道:“秀仪知道自己做错了,来求娘娘原谅。前日是娘娘的喜事,秀仪不应该说起不开心的事……”
    裴贵妃淡淡道:“哪有不开心的事?本宫没有怪罪,你起来吧。”
    温秀仪仍然跪着,仰头道:“娘娘,秀仪真的知道错了。能不能求您向陛下求个情?秀仪不敢再提过分的要求。只一件,姑母看着天冷了,忧心表哥,便做了几件冬衣,想叫人送去王府……娘娘,这样行吗?”
    她说话战战兢兢的,生怕裴贵妃生气的样子,倒叫人心生怜意。
    裴贵妃叹了口气,说道:“本宫已经说了不怪罪你,你就起来吧。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陛下只是叫二皇子禁足思过,日常用度还照着往日给,你们送衣裳,只消与万公公打个招呼就行了。”
    “真的?”温秀仪眼睛一亮。
    “真的。”裴贵妃转回头,笑着与惠妃道,“姐姐真的太小心了。陛下可没有说过,不许给二皇子递东西。”
    惠妃放了心的样子,与她道谢。
    裴贵妃又宽慰几句,这才走了。
    回到千秋宫,刘公公来了。
    裴贵妃领他去看画,问他:“公公怎么来了?”
    刘公公道:“来说句话。”
    他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殿下说,您要小心那位温小姐,她可能有异术在身。”
    裴贵妃怔了下:“异术,是说……”
    “和明七小姐一样。”
    裴贵妃蹙眉:“这是怎么回事?温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刘公公回道:“奴婢得到殿下的消息,便去查了一番,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哦?”
    “温家在京里的几位小姐,几年前全都出嫁了。这位温小姐,却是从乡下来的,说是温家不放心,挑了位旁支的小姐去陪惠妃娘娘。”
    裴贵妃愣了愣,寻思:“这么说,这位温小姐的身份……”
    刘公公点到为止:“您不必操心,外头的事,自有别人去办,只消留意宫中便可。”
    裴贵妃点点头,说道:“若是如此,你们怕是要查一查,二皇子那边了。惠妃自然希望二皇子能够出来,至于这位,看起来也是一样的心思,说不准就是他的人。”
    刘公公称是。
    裴贵妃想了想:“我去求陛下,叫二皇子出来见一见惠妃。这样,我们更容易弄清楚他们的目的。”
    刘公公笑着应下:“这样也好,奴婢回头就去传话。”
    裴贵妃点点头。
    刘公公离开,裴贵妃去了明光殿。
    皇帝得知她的来意,说道:“是惠妃叫你来的?”
    裴贵妃道:“惠妃姐姐心里固然惦记二皇子,但她没说,是臣妾自己来的。”
    第554章 惠妃
    惠妃病倒的第三天,皇帝终于去了她那边。
    病床上的惠妃听说皇帝来了,急忙叫宫人过来,服侍穿衣。
    刚刚下床,皇帝就进来了,说道:“不必忙了,你病着,就好好养,别再折腾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这话却有“别再添麻烦”的意思,惠妃喏喏应了,叫宫人倒茶汤来。
    “陛下,您冬天手凉,先喝碗茶汤暖暖。屋里是不是太闷了?嬷嬷,快开窗透透气!”
    皇帝制止了她,大概是惠妃的体贴让他忆起往日的柔情,声音软化下来:“朕来和你说说话,你好好躺着就行。”吩咐宫人,“还不扶娘娘上床?你们怎么伺候的?”
    惠妃感动地看着他,几乎要掉下泪来。
    “陛下……”她痴痴地看着皇帝的脸庞,虽然不比年轻时娇柔貌美,但目光还是那样清澈温柔。
    皇帝也跟着心软了。
    他挥手让宫人退下,自己坐到床边,与她说话:“你的心思,朕知道。但凡老二争气一点,朕也不会这样罚他。夺爵的旨意是朕下的,可最心痛的也是朕啊!朕就这么几个儿子,老三是登基后生的,朕那会儿已经忙得顾不上了。老大老二生在赵王府,当初朕就是个闲王,和他们相处得多,感情也深厚。”
    “陛下……”惠妃垂泪。
    皇帝继续道:“朕一直对老二抱有期望,希望他能辅佐老大,兄弟同心。不想他们大了,反而越来越离心。朕看在眼里,何其心痛。自家兄弟,怎么就变得不共戴天了?什么阴损的招都使出来,就为了对付自己的兄弟?朕这些日子,也在反省自己,养不教,父之过啊!”
    惠妃哭出声来:“不是,不是陛下的过错。您日理万机,有那么多国家大事要管,哪里顾得上孩子。是臣妾,是臣妾没把他管好!他偶尔会在臣妾面前说,大皇子有那么好的师傅教着,却总是虚度光阴,太不知道珍惜。臣妾只管斥责他,不可妄议长兄,从来没有与他好好讲过道理。结果,他后来越来越偏激,竟有了那样的念头。陛下,是臣妾的错,没有及时制止。”
    “好了好了,你别哭,朕都明白。”皇帝安抚了一会儿,又说,“他是你的儿,也是朕的儿,难道朕不心疼吗?爱之深才责之切。你想见一见,那就叫他来。送冬衣又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这样小心翼翼,日后想递东西,跟万大宝说一声就行。”
    惠妃感激涕零,想起来谢恩,又被皇帝按下了。
    惠妃只得握着他的手,一再称谢,又感激裴贵妃:“先前裴妹妹来探望,臣妾有意求她向您讨个恩典,却不敢说出口。哪知她心思这样缜密,猜出来了,主动向您说了这事。裴妹妹真是聪明伶俐,又心地善良。明明是成儿对不起她,她却半点不计较,还来帮臣妾。若不是她代臣妾求情,臣妾也不能与陛下说出这番心里话。臣妾年纪大了,又总病着,憔悴成这个样子,不好总到陛下跟前,有裴妹妹照顾陛下,臣妾也能放心了。”
    皇帝神情淡淡的,有些深不可测。
    惠妃似乎心情激动,没有留意,一个劲地称赞裴贵妃。说她进宫这么多年,对谁都这么好,宫里没一个人不喜欢。而且,对皇帝一心一意,从不邀宠,淡泊名利,难怪善有善报。都说人美心善,果然如此。还说想做几件绣活,感谢裴贵妃。
    皇帝自然叫她不要做了,养病为重,有这番心意就好。
    帝妃二人说了一会儿话,皇帝终于走了。
    温秀仪从屋外进来,问她:“娘娘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陛下来了一趟,您不说自己的事儿,怎么一个劲地夸贵妃?替她邀宠?”
    惠妃靠在床头,喝完了药,慢条斯理拿帕子拭着唇边残渍,说道:“你这就不懂了,在宫里,要给一个人上眼药,不能说坏话,要说好话。”
    温秀仪拧着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惠妃慢慢地说:“我与你说过,咱们这位陛下,既重情,又无情。说他重情,他对我这个年老色衰的妃子,还有几分情义。说他无情,他心里爱的只有他自己。来看我,一则是贵妃的请求,二则是我还有用。”
    “有用?”温秀仪更加不懂,目光上下打量她,轻视之意明明白白。
    惠妃一看就知道,笑问:“你觉得我没有姿色了,瞧不上了,是不是?”
    温秀仪抿唇不语,但就是这么个意思。
    惠妃笑道:“那我问你,天下人都知道,他爱贵妃到了几乎专宠的地步,为什么还要时不时抬举我们这些无宠的妃子?”
    不等温秀仪回答,她道:“你想说他重情是不是?呵,一个人到底关不关心你,自己是能感觉出来的。他来了这么久,见我病成这个样子,眼里可有一两分疼惜?”
    惠妃声音冷下:“当然,有一点是没错的。后宫这么多人,他真正爱的只有贵妃一个。只是这份爱,可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纯粹。他对贵妃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不信任,似乎认定她一定不会爱自己,这让他时刻处于一种恐慌中。身为一个帝王,高高在上,怎么能被恐慌左右?于是,他总是不知不觉用着这样的小手段,一边恩宠到极致,一边又审视她。所以啊,我这个惠妃偶尔还要出一下场,让贵妃有一点危机感,时刻记得讨好他。”
    温秀仪想不明白,说道:“你们后宫真复杂。”
    惠妃笑道:“这里有天底下最大的权势,怎么可能不复杂?我方才那样称赞贵妃,他不但不会高兴,还会疑心贵妃的目的。所有人都交口称赞她,那他这个皇帝呢?该摆在什么位置?”
    温秀仪默然许久,说道:“贵妃对你还算不错,你这样是不是有点恩将仇报?”
    惠妃淡淡道:“这皇宫里,哪里有什么恩,什么情?陛下对她起了疑心,也就没心思一直记着成儿的错了,是不是?”
    第555章 忏悔
    没过几天,在皇帝的特许下,二皇子进了宫,见到了病中的惠妃。
    母子情深,一番痛哭。
    过后,二皇子去见皇帝。
    皇帝没有见他,他就在明光殿外磕了头,一片诚挚地对万大宝说道:“烦请公公告知父皇,儿臣这段时间,禁足府中,将前因后果细想了一遍。此事皆因儿臣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一时被嫉妒蒙蔽了理智。儿臣知错,夺爵也是该有的惩罚。儿臣回到府中,会好好读书,静思己过,不再叫父皇伤心失望。只是父皇母妃年纪都大了,儿臣放心不下,只盼父皇好好保重自己,不要怪罪母妃。”
    说完这些,他就回去了。
    什么多余的事都没做。
    皇帝听了万大宝转告的话,淡淡道:“算他还有几分良知。”
    想了想,又问:“老大近日在做什么?”
    万大宝回道:“大皇子请了玄都观的仙长讲经,似乎有入道的意思。”
    皇帝皱了眉,发出一声嗤笑:“他?入道?”
    “是。”
    皇帝冷冷道:“那就让他入道吧,到现在还不知道错在哪里,只想着走旁门左道!”
    万大宝微笑,并不搭话。
    便是废了储位,那也是皇子,他没有资格妄议。
    皇帝问了两句,就不再理会,起驾去千秋宫了。
    ……
    二皇子回到府中。
    “殿下,时辰不早,您可要用饭?”侍卫问。
    二皇子摆手:“哪里吃得下饭,去请洪先生来。”
    侍卫顿了一下:“是。”
    洪先生,是二皇子的新宠。
    之前,二皇子门客众多,这位洪先生毫不起眼。后来王爵被废,门客走的走散的散,这位洪先生倒是显出来了。
    他完全没有走的意思,也不像那些混饭吃的门客,自顾自过自己的日子。
    夺爵后,他观察了半个来月,突然来见二皇子,开门见山:“殿下这样自暴自弃,是放弃自己了吗?”
    当时二皇子正陷在失败的颓废里,日日饮酒,听了他的话,大怒:“是我放弃自己吗?是父皇放弃了我!王爵已经被废,以后还能怎么样?”
    洪先生却道:“殿下虽然不是信王了,可您还是二皇子。”
    “那又如何?”
    “不到盖棺,无法定论。您还活着,甚至仍然是皇子,就还有希望。如果您继续这样下去,请恕鄙人请辞。”
    面对他的怒火,洪先生面不改色。
    二皇子终于冷静下来,问他:“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洪先生说道:“殿下收留洪某三载,以往春风得意,用不着我。如今殿下落难,这三年饭食之恩,某正该回报。故此,某会尽己所能,叫殿下脱离目前的处境。只是,这需要殿下自己有决心,若是殿下继续如此,洪某也只能遗憾离去了。”
    二皇子愣了好一会儿,终于请他坐下,长叹道:“我还以为,府里养的都是些趋炎附势之徒,先前得势的时候,个个溜须拍马,现在失了势,便不看在眼里了,留下的都是胸无大志之辈,混口饭吃,没想到还有先生这样的人。果真不遇事,不知人心。”
    洪先生淡淡道:“人之常情。殿下既知,不必把心思放在他们身上,浪费精力。如今您最大的事,就是从这府里出去,别的都不重要。”
    二皇子虚心求问:“先生有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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