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茵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如实回答：“嗯, 打算先看看，如果有合适的就买下来。荣福路那边再说吧，时间不一定赶得上了。”
    张曼秋直觉有点不妙，连忙追问：“你打算自己住还是投资？”
    李晓茵迟疑了一下回答：“这两方面的考虑都有吧。”
    虽然刚才就觉得有点不对，可是预感得到印证的那刻，张曼秋还是忍不住瞪圆眼睛，不可思议地惊呼：“你们打算搬家？”
    李晓茵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吧……”
    张曼秋有点急了，语速不自觉的快了起来：“怎么这么突然？咱们小区离医院那么近，环境又好，上下班多方便。附近很难找到像咱们小区环境那么好的地方了。”
    寒假以来阿泽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张曼秋知道这一切是因为小曦，如果晓茵家搬去其他地方……
    只要想到几个月前阿泽的状态，张曼秋就忍不住皱眉。
    李晓茵也感叹：“谁说不是呢，可是小曦马上就要高三了。振海的意思是，先在一中附近买套房子，在学校附近住一年，省得孩子上学辛苦，等高考结束之后，就会搬回来。到时候把房子租出去或者转出去都行。虽然上班辛苦点，不过有车，忍一年也就是了。”
    张曼秋在心中思量片刻，已经拿定了主意。
    下定决心之后，她的心情放松下来，乐呵呵地夸道：“还是你家振海心细有眼光，我家老宋就从来不会操心这些事。”
    李晓茵笑着打趣：“你家老宋那是心宽，脾气好。”
    说完，她又笑着抱怨：“我原本想在荣福路那边买一套新房，为了小曦上学的事，振海非要在一中旁边买个老房子，也只能随他了。唉……老房子的条件你也知道，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得到合适的，如果屋子里环境太差了也没法住啊。”
    她的口气虽然无奈，可是唇边的笑意却舒心。
    张曼秋凑近了一些，商量道：“周五我刚好也有空，不然咱们俩一起去看房子吧。”
    李晓茵：“……哈？”
    张曼秋手掌一拍，美丽的脸上全是笑意：“阿泽马上也要高三了，听你这么一提我也有点心动。咱们小区离一中确实太远了，每天这么来来回回的，孩子实在辛苦，白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这么重要的一年，的确需要好好应对。这样，咱俩周五一起去看房，有合适的房源你先选。”
    “你家阿泽学习那么好，需要这么郑重吗？”李晓茵觉得有点不对劲。
    张曼秋怎么可能放弃，当下说道：“能让孩子轻松一点是一点。就这么说定了，周五一起去啊。”
    “……好。”话说到了这里，李晓茵无从拒绝，只得应承。她将夹了许久的豆角放入口中，越嚼滋味越奇怪，总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
    李晓茵看了眼身边唇边带笑，吃得津津有味的张曼秋。
    阿泽对小曦的感情，张曼秋应该是知道的吧？
    可是如果说，曼秋是因为阿泽对小曦的感情，才想跟着她一起买房，也太奇怪了。
    用得着这样吗？果然还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等等……原本想好的，让两个孩子在高三期间稍稍拉开一点距离的盘算，好像要泡汤了？
    李晓茵瞪着餐盘里的食物，忽然没了食欲，心里纠结得不行。
    一会儿觉得阿泽是个靠谱的好孩子，一会儿又觉得他们俩实在太小了一些，立场摇摇摆摆，变幻不定。
    唉……女儿大了，各种甜蜜的烦恼真是接踵而来，生怕自己选择错了，就让她与幸福失之交臂。
    ……
    晚上，宋泽将林曦送回去后，心情不错地回到家中。他的父母像往常一样，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看电视。
    他也像平时一样，去洗了澡，正打算回自己卧室，等到头发干了就休息的时候，被他老妈叫住：“阿泽，过来。”
    闻言，宋泽有点诧异，他走过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中却在想他老妈叫他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看她的表情，可不像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张曼秋放下手中的果壳，笑着问：“阿泽，你知道李阿姨家准备搬家了吗？”
    宋泽蹙眉：“李阿姨？哪个李阿姨？”
    虽然这样问了，可是宋泽的心中却不由得慌乱起来，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张曼秋扫了她儿子一眼，眼中是掩不住的笑意：“还能是哪个李阿姨，就是小曦的妈妈呗。”
    张曼秋暗自得意，看儿子那身体僵硬的样子，觉得偶尔逗弄儿子一下的感觉也不错。
    过了几秒，宋泽才低声说：“……小曦家要搬去哪里？为什么？这里离医院那么近，上班也方便。”
    他低着头，还未完全擦干的头发，有一滴水珠滚落，显得整个人可怜兮兮的，像一只在雨天里被遗弃的小狗。
    看多了他淡定的模样，偶尔换个风格张曼秋觉得挺好玩。
    张曼秋知道，她的孩子，只有和小曦在一起的时候，喜怒哀乐才会明显起来，从小到大，向来如此。
    医院工作繁忙，三班倒的生活消耗了他们太多的精力。许多时候，即使人在家里，也不想动弹一下。
    自小阿泽就是个异常懂事的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些，或许阿泽也看出他们工作劳累，从小到大，不论学习上还是生活上，阿泽很少有让他们夫妻俩操心的时候。
    他们本就不轻松，阿泽的需求又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关注他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一晃阿泽已经长大，再过一年，他就要离开他们，到大学里独立生活了。这时他们才恍然察觉，他们夫妻俩对阿泽的关心太少了些，可是相处模式一旦固定下来，便难以更改。
    张曼秋知道，阿泽心里对这种状态，并没有多少怨言，他一直是那种温柔的性格，很能体恤他人，可是她的心中却有愧疚。
    有时在科室里，听晓茵笑着抱怨小曦的不省心，还有成长过程的笑料的时候，其实她心里挺羡慕的。
    与小曦相比，阿泽太过省心了。
    张曼秋明白，在阿泽心里小曦是不同的，在他们夫妻两个忙碌的时候，日日陪伴着阿泽的，是和阿泽一起长大的小曦。
    在阿泽成长的路上，她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母亲。现在作为母亲的她能为阿泽做的，就是帮助她的孩子得到幸福。
    她甚至觉得，只要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就能稍稍弥补一下之前的不足，心里的愧疚也能减轻一些。
    张曼秋看着宋泽，乐呵呵地说：“听你李阿姨说，她家过一阵子打算搬去一中附近，应该是觉得小曦上下学太辛苦了吧。等高考之后他们会再搬回来。小曦没和你说吗？”
    “……没有。”宋泽声音低沉，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他的预料，没有半点准备的他，一时之间也没想好该怎么办。
    是说服父母也在那边买一套，还是以课业繁忙的理由暂且在附近租一套房……总之，他不想和小曦分开。
    张曼秋轻笑一声，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不疾不徐地说：“今天小曦的妈妈刚好和我说起来，我觉得你李阿姨考虑的挺对的，周五我打算和她一起去看看房子，如果有合适的，咱家也跟着买一套。”
    在一中附近买房子虽然不会大赚，可是总不会赔，只要阿泽开心，她就觉得值得。
    她虽然没有把话说死，可是那笃定的语气，家里的另外两人一听就知道她已经决定了。
    一旁没事人一般，喝着茶的宋鸿光听见了，险些将口中的茶喷出来，他擦了擦自鼻腔里冒出来的水渍，理顺了气之后，开口问：“买房？我怎么不知道？”
    张曼秋睨了他一眼：“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每月按时领着茶钱，对其他事关注不多，大权旁落的宋鸿光有点不淡定了，他不由问道：“咱们家的钱够吗？一中那边的房子，即使年代老旧，价格应该也不便宜吧。”
    手握家中财政大权的张曼秋回答：“没问题。”口气十分笃定。
    宋泽高高悬起的心，缓缓落下。
    既然他妈也有在那里买房的打算，那就好办了，他抬起头：“如果不够，我这也有些钱。”
    他没有关注过z市的房价，并不清楚在一中附近买房需要多少钱，可是如果家里需要的话，他绝对支持。
    宋鸿光在一旁张了几次口，却发觉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家里的另外两人显然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只得喝两口茶，压压受惊的小心肝。
    张曼秋大手一挥：“家里的钱足够付首付了，不用你手里的那点。不过你自己也得争气，娶老婆之类的就不要指望爸妈手里这点钱了，靠着老爸老妈是过不上好日子的。”
    宋泽：“……”
    这都什么跟什么……
    晚上，宋泽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虽然事情已经差不多解决了，可是他却忍不住多想。
    小曦她究竟知不知道她父母的打算。
    如果不知道还好，可是如果知道……
    小曦在房地产中介门前驻足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宋泽眼眸半阖，月光流泻，银色的碎光在他深潭般的眸中潋滟，如微风吹皱的映着月华的水面。
    想起白天她脸红的样子，宋泽抬手，他的手背覆在眼睛上：“……呵，果然还是开心得太早了。”
    干净清透的声音，回荡在寂静清冷的月色之下。
    第51章 新曲
    “今天是牛肉卷饼, 喜欢吗？”林曦笑着将用保鲜袋装着的饼，递到白兰树下的少年面前。
    “嗯。”宋泽牵起嘴角,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林曦偏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今天的阿泽不大有精神，是她的错觉吧……
    早班车上, 林曦忍不住留意阿泽, 觉得今天的他真的有点奇怪。
    譬如现在，公交车都快到站了，阿泽的目光却有些散漫地落在窗外，一副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子。
    车停下, 林曦见宋泽还没有下车的意思, 不由轻轻推他, 提醒道：“该下车了。”
    “嗯。”宋泽愣了一下, 后知后觉地跟着林曦下了车。
    走去教室的路上，林曦微微仰头，身旁的阿泽头耷拉着, 眼眸微垂, 没有平日里的元气。林曦在心里叹气, 今天阿泽是真的不怎么有精神呐……
    中午的食堂里, 林曦瞄了瞄阿泽餐盘里的豆豉蒸排骨，又看看自己盘子里同样的菜色, 有点失落地夹了片青菜。
    她没滋没味地吃着口中的菜, 有点郁闷。所谓的习惯, 就是一旦养成, 只想顺着惯性而为。一旦被打破了，总觉得有点不自在。
    宋泽手中拿着筷子，坐在餐桌前，却没有什么动作，心里觉得少了点什么。昨晚他一夜没睡，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上午又有一次随堂测验，现在也只是强撑着罢了，头脑乱糟糟的，思维并不十分清晰。
    张磊的目光在四个人的餐盘上迅速扫了一眼，觉得机会来了，忍不住提议：“小曦，咱们俩交换一下，我的红烧带鱼给你一半，好不好？”
    张磊的声音，让宋泽混沌一片的思绪清明了几分，他瞪着自己餐盘里的豆豉蒸排骨，有点郁闷，刚才他不是和食堂阿姨说要腐竹香菇焖鸡的吗？
    林曦做了个鬼脸，果断拒绝：“才不要！”
    “欸？”张磊怪叫一声，不满地抱怨：“不公平啊，为什么阿泽可以，我就不行。”
    林曦嫌弃地撇嘴：“谁知道你的菜里有没有加口水，我才不要和你换。”
    哪怕张磊的菜里没有口水，她也不想和张磊换，阿泽是不同的。
    她和阿泽……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