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凡人成亲好难 第13节
黎柳风反而问她:“阿絮呢?”
池絮实话实说:“我不是很了解。”
有点惭愧,因为先前分明说过要好好了解的,结果过了这么多天,进度依然为零。
“怎会不了解?起码方才你知道他……嗯,让人很有安全感。”黎柳风沉吟道,“比完全不知道要强,挺好的,进步了。”
那后面几句不知是说给池絮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池絮听这话音,直觉他心情还不错,自己也笑起来:“要不你给我讲一讲?他有庙吗,在庙里也长这个样子吗?”
黎柳风轻咳一声,微微正经道:“阿絮,这个事不急,你今后可以亲自了解的。”
池絮觉得他话中有话,心中纳闷,愣神片刻,回味了过来——什么叫做“亲自了解”?
这一茬还没想通,她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忙三两步跑回符纸摊,将袖子撩开,伸出手腕问老板:“老板,你这里有没有这个卖?”
白皙的手腕上,挂着一只小巧而精致的护身符。老板眯着眼凑近了,端详半天,摇摇头:“没有。”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开店二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这种符,不如你去庙里问一问吧。”
池絮略略遗憾,谢过老板,又走到黎柳风身边。
黎柳风提醒道:“阿絮,再不吃,馒头就要凉了。”
池絮这才惊觉,忙摸了摸牛皮纸袋,还是温热的,松了口气,顺口问道:“你那个是什么味的呀?”
她说着,打开手中的纸袋一看,才发现里面的馒头竟然是对半切开的,从馅料的颜色来看,金黄的是桂花,赤红的是红豆。
“我方才想了想,若是一人一个的话,岂不辜负了选两种口味的初衷?所以干脆让老板切了两半。”黎柳风不紧不慢地解释,随即一本正经地致歉,“唔,擅作主张,还请阿絮见谅。”
相处几日,池絮早就知道此人看起来君子端方,实则很会使坏,她才不上当,当场戳穿道:“你分明很得意嘛。”
黎柳风眉眼里笑意更甚:“嗯,阿絮变聪明了。”
桂花馅的馒头香气袭人,红豆馅的则更甜一点,池絮很快就发现了两种味道混着吃的好处,那就是不容易腻。
真奇怪,为什么跟黎柳风相处,就这么容易遂心如意呢?好像什么事情都不用自己操心,他就已经规划完毕了。
☆、第十八回
秦广王在等一个大好日子。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熬了三个通宵,把能提前做的事都提前做完了。
其他阎王一开始不知道缘由,还以为他想要冲一冲月末的业绩考核,一时间,都为他“老当益壮”的工作态度而惊叹不已,顺便合理地怀疑他吃了假药。
秦广王当然没有吃假药,他其实是在为离开冥界做准备——上回他说要亲自去凡间会会那个小狐狸精,这话可不是玩笑。
只不过,他不好当着黎柳风的面去作死,只得趁着每月十五、北阴酆都大帝巡视十八地狱的这天,悄悄地离开一小会儿。
他的算盘是这样打的:黎柳风回到冥界以后,巡查十八层地狱,再加上各种要事杂事,肯定耗时不少。
为了最大限度地争取时间,秦广王还特意安排了几个爱问弱智问题的小喽啰、一个废话特别多的引路使——虽然黎柳风未必会听他们瞎哔哔,但是干扰一下大帝的心神,总还是可以的。
这样林林总总地算下来,秦广王就会有一天四处浪的时间。他就在这一天里,作为地府代表(自封的),去凡间考察一下那小狐狸精的各方各面。
上天果真没有辜负秦广王的期待,十五一到,黎柳风的身影便准时出现在了十八地狱门口,而与此同时,秦广王也从地府悄然离开。
他按照九殿平等王画的地图,先来到了崔嵬山,下山的时候,由于绘图者画技太抽象,险些迷路,最后终于是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的时候,摸到了赵家村。
黑白无常难得起得早,暂时没魂可收,就齐齐在赵家村门口早锻炼,一个正在大幅度地伸着懒腰,另一个眯着眼靠在树上,微微偏着头,便看到一人远远走来:“你看,那是谁?”
黑无常定睛一看,愣住了,举在空中的手一时忘了放下来,活生生凹出了个投降的造型:“秦广王?”
说是秦广王吧,又不太像。
平日里,秦广王都穿着象征威严和公正的制服,端坐在大椅子上一动不动的,仿佛就是一副画像——当然,主人公有点不够美型。
眼前的这位呢?身穿粗布洞洞衣,脚踏破烂芒草鞋,手里还拿着一根拐棍和一只碗,光看造型,像是个要饭的,可若配上脸一看……就像个伪装成乞丐的土/匪了。
黑无常喃喃道:“地府的经济这么不景气了吗?我说兄弟,要不我们跳槽吧,我觉得去百花楼跳舞不错……”
“别贫嘴了,万一是‘钦差大臣’呢?”白无常嘴唇翕动,对已经走到面前的秦广王一笑,“黑白无常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到这小小的辖地,所为何事?”
听到他叫破自己的名字,秦广王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你们认得出我?”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黑无常道:“秦广王说笑了,您又没整……啊不是,您还是一如既往得风流倜傥,我们怎么会认不出呢?”
“嗨呀,认出可不是好事。”秦广王重重叹了一口气,“看来我的计划行不通了。”
他本来打算扮作乞丐上门,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就算黎柳风秋后算账,也不一定知道是他。可现在的情况是,他一露脸,就大有可能会被那小狐狸精认出来,那戏还怎么演下去?
黑无常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看着秦广王的表情,觉得大概有什么好玩的事,便兴致勃勃道:“阎王遇到什么难事了?”
秦广王寻思着,这一带是黑白无常的辖区,说不定他们真能提供帮助,便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和自己的打算都说了。
孰料听完之后,黑无常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道:“秦广王大可不必担心,阿絮姑娘认不出你的。她压根不知道地府有哪些位神仙,更没看过画像。”
秦广王惊喜:“哦?你说的是真的?”
黑无常老爱嘴上跑火车,可信度有点低,于是秦广王又转向白无常,见他也点头了,才放心道:“那么劳烦二位告诉我一下,你们说的‘阿絮姑娘’住在哪一家呀?”
·
秦广王要找的阿絮姑娘,此刻正在料理院子。
从市集上回来之后,又下了两三天的雨,好不容易放晴了一日,黎柳风却有事出门了,嘱咐她待在家中,等他回来。
说来也奇怪,平时十天里有八天,池絮都是起不来床的,往往要睡到天光大亮。可黎柳风离开之后的这天,她却怎么都睡不安稳,早早就醒了。
挪到房门外,池絮想起家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不免有些无所事事,又晃晃悠悠地走到院子里,又想起一直下雨没来得及整理这里,花花草草已经面目全非了。
在天庭的时候,每位神仙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园子,仙女们大多在里头种花,只有池絮种菜——月老原本很反对,说破坏了月老殿高端缥缈的氛围,但是吃了几回那园子里长的白萝卜之后,便大力支持了。
虽说一个是花,一个是菜,但大家同是地里长的,想来伺候的方法也不会相差太远。
她回屋拿了一柄铁锨,将根叶让水泡坏的植株一一铲去,发现园子立刻就秃了大半,这才想到她和黎柳风去逛市集的目的是买花种,结果看了热闹、吃了馒头还买了衣服,偏偏将最重要的事忘了。
黎柳风竟也没想起来。
池絮兀自想着,连自己都没发觉,这一早晨,黎柳风这三个字出现在脑海里的频率似乎有点高。
她微微弯腰将铁锨摁进土里,忽而察觉头顶有一片阴影,抬眼一看,栅栏外站了位衣衫褴褛的大伯,年龄约莫五十上下,胡子跟头发一样又短又蓬松,向四周炸开,反倒显得一张黑脸特别小。
池絮:“您有什么事吗?”
秦广王没作声,端着破碗,朝她露出一个微笑——可惜他平时笑得太少,业务不够熟练,看起来就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像只没安好心的黄鼠狼。
池絮立即警惕起来,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中的铁锨。
☆、第十九回
看见阎王大人这副尊容,躲在树后面的黑白无常齐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黑无常一面摇头一面痛惜道:“真惨,他要是被打出个好歹来,连医药费都不能找大人报销。”
秦广王丝毫没有觉察到此种危机,他只是在琢磨怎么开篇——头回要饭,太缺乏经验,也不会唱《数来宝》、《莲花乐》等丐帮神曲,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最后,他重重咳了一声:“小姑娘,你家有饭吗?我要一碗。”
“噗——”
黑无常呛了个死去活来,白无常在一旁陷入了沉思:“他这么狂,大人知道吗?”
·
秦广王坐在竹椅上,目光在这间屋子里来回逡巡。
天花板是木制的,上边还有淡淡的年轮痕迹,虽说挺新,但是跟他们冥界的三千琉璃宫殿比起来,就非常不够看了。整个屋子基本都用同色的木头打底,透着一股干净、简朴的气息,该有的家具陈设都有,不过,麻雀的五脏再全,也只不过是一只麻雀而已。
想不通啊想不通,堂堂北阴酆都大帝怎会愿意屈居于这样一个小小的窠巢里?还乐不思蜀,全无归意。
铁锅里架着一只竹制小蒸笼,正往外冒着热气。池絮伸手揭开盖子,立即有一阵白气扑面漫来,待蒸气稍稍散去,便能看清蒸笼里盛着十来只香软小巧的馒头。
这是她昨日闲来无事,自己鼓捣的。黎柳风作为一位不远庖厨的君子,在一旁帮忙,主要负责将被池絮摁扁了的馒头圆回来、将漏出来的馅包回去……
总之无论过程如何,成品还不错。只不过经此一役,池絮便很有自知之明地将“大厨”这个选项从自己曾经的身份里剔除了。
……
对于凡界的食物,秦广王是很不屑一顾的。他端好了“我堂堂地府一殿阎王,什么好吃的没吃过”的架子,出于礼貌尝了一口,结果就没忍住接连吃了好几个。
池絮给他倒了一杯水:“您慢点吃。”
“小姑娘,这是你做的吗?”
池絮实话实说道:“不是。是……”
该怎么在外人面前称呼黎柳风呢?
她卡了一下壳,而后很快道:“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做的。”
秦广王:“……”
这下夭寿了,他把大人给阿絮姑娘的爱心早餐吃了个精光。
池絮对他的心理活动丝毫不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随手翻着一本插图话本。
她微微垂着眸,显得安静无比。肤色白皙,眉眼清丽,不笑的时候,眉宇之间略带英气,笑起来又让人觉得特别甜美,说来也奇怪,秦广王脑海里妖艳狐狸精的标配,她一个都没有,却也分外照人。
·
与此同时,天界。
千里眼所住的“望远境”门口,排起了长队。
作为仙界的公职人员,他的一双眼睛也被划入了公家财产,平时二十四小时为玉皇大帝服务,只有在每月十五的这一天,算是休假,可以自由地使用。
不过,到这一天,他也未必能有多闲,因为总有各种各样的神仙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找他借眼睛。
千里眼做完了一套眼保健操,一面捏着眉心,一面懒洋洋道:“下一个是谁呀?”
小仙童看了看门外:“月老。”
千里眼:“他不是有情人镜吗?”
“月老说,他的情人镜只能随机匹配,不能看特定的对象,所以想借您的眼睛一用。”
“叫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