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沉吟不语。
    “哥，这个问题这么难吗？比你成为索尼董事还难？”赵素祺笑道。
    “索尼董事还真不太难，哎对，我没和你们详细说过这个吧，那天我到了索尼总部，参加临时董事会。”方卓找到能聊的话题，冲着妹妹眨了眨眼。
    赵素祺作倾听状。
    赵淑梅看在祺祺的份上没再继续询问，但这趟在美国见了虞红，她的感观确实不错。
    方卓边说边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快到六点了。
    也即意味着上午九点钟上线的易购已经快九个小时。
    方卓下山的时候有收到苏薇的电话，但没有听到数据的汇报。
    估摸着不算是个多精彩的开局。
    他不打算在东京这里判断情势，打算回国之后瞧瞧易购的体系到底适不适应如今的电商市场。
    晚间时分，技术总监许柯登果如昨天承诺的那样带来了好消息，美国豪威科技的技术组长楚定璋搭了个同事愿意跳槽来易科，而清华的副教授和他的学生也已经起航来东京。
    最迟明天傍晚，东京这里就能出现一支可以判断索尼cmos图像传感器技术的小团队。
    “很好，明晚估计没法一起吃饭，你替我招待吧，尝尝这里的和牛之类的。”
    方卓明天要出席索尼的股东大会，估摸着晚上还有斯金格那边的应酬。
    从前天的临时董事会到今天为止，那位怒而离场的掌门人出井伸之一直没有新的消息，八成是如意料中的不会掀起浪花了。
    也即，明天大概会是一场平淡的股东大会。
    方卓怀着说不清楚的期盼入眠。
    待到2号的索尼年度股东大会，易科总裁西装革履的坐在了台上，台下则是索尼的一众股东和高管。
    作为提名董事，方卓在上面对会场里的众人表情一览无余。
    饶是他其实真的不在乎这个董事职务，瞧着一些明显认出自己的高管表情，心里还是泛起微妙的情绪。
    曾经的挑战者冠冕堂皇的坐在台上，成为最起码是名义上的领导，这真是造化弄人啊。
    方卓没有回避偶尔打量自己的眼神，表情里满是无辜，这真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是你们下任掌门邀请我来的。
    股东大会漫长冗杂，一丁点意外都没有。
    不过，真正宣布外籍掌门人斯金格成为董事会和集团ceo的时候，台下还是不约而同的响起惊讶之声。
    相较于这个破天荒的消息，存在一定的又竞争又合作的中国人担任外部董事就仅仅是小小的波澜了。
    外籍掌门人会带来什么？
    能止住索尼的颓势吗？
    这样的问题萦绕在会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偏偏，如同去年斯金格在这里的无人问津一样，当他顺利通过股东大会投票后依旧没有碰见提问。
    就仿佛，这位外国人不是坐在会场，而是身处遥远的纽约。
    平静，尴尬，枯燥，茫然，也可能带了些期盼。
    方卓的外董提名同样顺利通过。
    继索尼音乐的外董之后，他再次成为集团的一位外董，可以参与讨论和表决不少索尼的战略问题。
    下午五点钟，股东大会结束。
    外籍掌门人的消息流传和报道最快，不少媒体都把这项任命和日产公司的成功改革相提并论，而董事会出现一位中国人的消息也被广泛报道。
    提到这位中国人，那就不得不回顾他的表现以及相当范围内知名的“索尼の敌”绰号。
    这下好了，叫着叫着，日本骄傲要由“索尼の敌”来拯救了。
    即便事实情况有很大偏差，但这样的感觉还是情不自禁的充斥不少媒体和观众的心里。
    晚上是应酬，也是斯金格成功上位的庆功会。
    方卓抽了个喝酒的间隙再次和斯金格聊了聊对索尼研发项目的考察，这一次，索尼现任掌门人答应的更干脆，还让自家的这位外董也给自己一份考察结果。
    方卓对掌门人的信任表示了衷心的感谢。
    3号上午，伴随着《索尼の敌担任集团董事》《索尼变天了》《这样的索尼何去何从》《深渊中的索尼》等报道，素来很有效率的方卓拉着火热组成的技术小团队开始视察cmos图像传感器的项目。
    “为什么索尼的人都对方总这么恭敬？”
    清华来的副教授刘泉鹏在路上就察觉要素，这似乎不是那种日本式的礼貌。
    “方总是索尼的领导，刘教授。”许柯登回答了问题，“今天你一定要客观公正的判断情况，不然，方总一声令下，没准索尼就把这个项目给砍掉了。”
    刘泉鹏将信将疑，被许总的话给弄得有些糊涂，这到底是哪家的方总……
    第374章 亦敌亦友
    方卓视察索尼的cmos图像传感器是去年立项的项目。
    相较于同行，它研发进度属于中等。
    因为，索尼本身便是全球最大的ccd传感器制造及供应商，很多知名品牌的消费级数码相机都是采用索尼的传感器。
    这有点类似于mp3和walkman的竞争关系，但不像前者掺杂着额外的互联网因素，所以，索尼还是顺理成章的进行了研发的立项。
    从方卓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个项目在索尼内部还是比较稳的。
    斯金格那边即便要大砍业务和研发，应该也不会把这一刀挥到cmos身上。
    方卓作为外董，又和他说了这个事，还会给一份报告结果，虽然有一定的引导可能，但并不打算从这个角度来操作，成功率既不高，也无助于长久利益。
    如果索尼的cmos技术前景真的对手机有助力，那就是基于正常商业合作的前提下再用彼此的关系来聊更有利的条件。
    除了关系到个人口碑，也因为索尼的技术力量十分强劲，能带来源源不断的更迭，易科在这方面明显弱势，在没有一定的基础之前还是奔着双赢比较好。
    方卓心里有考量，面上则丝毫不显。
    这让cmos项目接待的技术组长石黑助很忐忑。
    石黑助不觉得手上的项目就那么十拿九稳，尤其，集团现在变了天，不仅来了个美国董事长，还招进来一个索尼の敌，现在又在股东大会第二天便直奔cmos……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所以，石黑助在方卓一行人来之前就交代了同事下属，这次一定要恭敬礼貌，不要被对方找到什么借口。
    石黑助为了预防万一，还认真研究请教了一番。
    当方卓众人在石黑助的陪同下抵达部门办公室，他们就瞧见了很中国的一幕，红色的欢迎横幅已经搭上去了。
    “方总，听说您来关心我们的项目，部门上下不胜感激，恳请您留下墨宝，以供我们时时鞭策。”
    石黑助严肃的指着同样摆出来的笔墨纸砚，态度极其诚恳。
    方卓听着这个人浓厚的日式英语，又看着荒唐的题字场景，真的忍俊不禁。
    他环顾左右，左边是清华的师生，右边是许柯登和豪威科技的两位技术人才，愈发觉得这事有意思，笑着用汉语说道：“日本也有题字文化吗？太逗了。”
    不论是副教授刘泉鹏还是许柯登，大家还真不清楚日本到底有没有这种习俗。
    许柯登忍着笑，问道：“方总，人家一片盛情，你就随便写写吧。”
    方卓往前走了两步，看看石黑助和他身后同样恭敬的日本人，只觉这个世道真奇妙。
    他边用毛笔蘸墨，边问道：“石黑，你们真的会挂起来时时鞭策吗？”
    石黑助认真地说道：“方总，您是我们的董事，我们当然会遵从领导的指示。”
    方卓估计自己这个董事能当到斯金格下台，没准得好几年。
    他想了想，不打算在这种马屁功夫上浪费时间，挥毫泼墨，写下了八个字。
    【亦敌亦友，求同存异】
    石黑啊，或者说，石黑们啊，我知道外界有一些莫名其妙对我的污蔑之声，还把我喊成“索尼の敌”，认为我是来索尼搞事的，那些都是误传啊。
    易科确实和索尼存在一些竞争关系，但全球化的商业环境下，竞争与合作都很正常，我们可以保留一些对彼此的异议，奔着共同的发展目标去。
    方卓的毛笔字颇有功力。
    但旁边好奇围上来的刘泉鹏和许柯登为之叫好的还是这字里的意思。
    “你们说，他们能看懂吗？”方卓掷笔，用汉语笑着问道。
    “应该能懂，这边懂汉字的不少。”许柯登说道。
    方卓颔首，眼看石黑助恭敬的收好题字，又笑道：“这人有意思，有点滑头，你们看他们技术进度和前景的时候认真点，晚上或者明天，我要看到一份我能看懂的意见书。”
    旁边的人都点头。
    眼看方总没有被马屁拍晕，他们也就愈发清醒。
    不管怎么混进了索尼，这种场合真是难能可贵的。
    目前世界上ccd产业，全球九成以上的市场都是日系厂商占据，索尼又在其中称雄。
    但涉及cmos研发，佳能起步的最早，按照豪威科技跳槽过来的楚定璋估计，佳能的研发进度肯定是领先于索尼，很可能是目前的全球第一。
    方卓喜欢听内行的客观表达和推测。
    比如，佳能的情况就可以再去确定一番，如果真如楚定璋所说，那和斯金格聊起来又能多一个推动因素——看看人家佳能吧，咱们索尼都落后了，还不找上帮手一起干？
    正经的技术探究和交流开始。
    方卓谈技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他今天带人来就是起个卖脸的作用，只要撬开这个口子和给出严肃表情就行。
    像cmos涉及的像素阵列、时序控制、对信号去噪等交流，他过过耳有个基本印象便可，这些拿到斯金格面前，那位连cmos是什么都不知道，没准还得夸自己专业。
    方卓总体严肃，时而微微摇头，时而稍稍颔首。
    石黑助已经被刘泉鹏和楚定璋的连连发问给问到额头冒汗，再看方总的表情只觉今天果然是有备而来，所图甚多。
    尤其，这个英语很标准的楚定璋，他的提问极其刁钻，有些前瞻技术节点属于索尼规划但还没展开来的重点。
    石黑助答着答着忽然就有点疑神疑鬼，难道这人是出身佳能？难道外界的技术研发已经走到那么前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