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的父母亲友爱我,我的师长关心我,他们害怕伤害到我,害怕我伤心难过,所以从不和我说这些。
你很过分,你太过分了。你就这样指责我,把我阴暗、懦弱一面撕开,拉到太阳底下暴晒,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
我讨厌下雨,它又湿又冷,让我感到孤寂。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感受过阳光的干燥和温暖了。
这种热度简直要了我的命。
我嫌弃雾气太重,看不清前路;我嫌弃黑暗太冷,等不到未来;我又嫌弃温室的安逸,嫌弃生活平庸无趣,这一切都是来源于我的怯弱胆小、我的愚蠢怠惰、我的狂妄无知。我第一步都没有走出去,就开始埋怨这条路太长太寂寞太无聊;我在恐惧前行会有的挫折时,却忘了人生本来就没有回头路。如果我对不起我的父母,那我也错失了真正能够保护他们的机会,而他们终会老去。
摩西,你说的没错,一点错都没有。我就是一个白痴,是个蠢蛋。
我确实应该拉到太阳底下晒一晒了。
我应该踏踏实实地去做点事,应该去跟认真的接触我的生活,应该在做完这些之后,再到你的面前来,发表我之前的感慨,然后赋予它们现实的意义,你说得对。
谢谢你,朋友。
我听说过弗里德里希的创世神话,在预言课上,它是“未定的吉凶”;在施法课上,它是“奇迹的开始”;在神秘学里,它是“被选择的命运”,或许我在弗里德里希的冥想树下收到你的来信,也是命运的一种抉择。
——杰勒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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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to 杰勒米:
这次来往的信件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两人之间内心深处的另外一扇门。
杰勒米和摩西彼此的交流不再着眼于周边的小事,他们彼此敞开心扉,不再只分享那些让人快乐舒心的东西,不再回避那些让自己难堪的话题。
摩西开始跟杰勒米讲述他的过去,并非以正式郑重的形式,而是在来往的信件中自然展现出来的生活的灰暗片角,他讲自己遇到的一些零零碎碎的难题,讲那些让他狂怒的东西,时不时埋怨几句他举步维艰的处境。那是杰勒米从未了解过、却早有所猜测的另外一面。
杰勒米也不再拘泥于日常的生活,他开始有意识地去接触社会底层的生活,他开始去具体地了解、分析他所能见到的所有人的诉求,就像用逻辑思维解构魔法原理一样,他去解析人们的信仰,去理解人们的行为。
他和摩西分享一切见闻,交流所有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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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杰勒米:
我刚才喝了三瓶酒……不对……按照下午狩猎缴获的数量喝酒,我杀了几头魔兽?三十六只?那我应该喝了四瓶?我记不起来了,这绝对是我最后一次喝酒。喝酒误事,我身上担子很重,不能总是浪费时间。
不知道我之前跟你说过没有,我的母亲最近在给我安排相亲。她居然已经挑过了中央帝国大半的贵族小姐,而我居然是家里最后知道这件事的。
你绝对想象不到这件事有多离谱。
我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因为我的母亲或者是其他家人告诉我。而是因为一个白痴跑到我的面前,找我决斗输了之后,在我的面前大哭大闹,说我抢走了他的恋人,我才了解到还有这么一回事儿。
我其实不想谈论这些。我今年就要满22岁了,奥莱利瑟人22岁成年,放眼望去我们整个家族,22岁也确实到了相亲订婚的年龄,我外婆是在22岁和我的外公订的婚,隔了几年后,有了我的母亲,而我的父亲也是在这个年纪和我母亲结婚,然后隔了两年有了我。当然,这都不是因为爱情,我们这样的家庭本身就没有什么爱情。
卡罗琳和劳拉都没有结婚,那两个疯女人比我大了快5岁。
我也知道,我母亲只是想要拿这当借口,把我留在克莱因。她觉得我应该活在权力的中心,我应该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好延续我们家族的血脉。
我不是不能理解这件事。我曾经和你说过粮食之类物资涨价的问题,因为我们的国家已经到了那个阶段,上层无能,皇帝大权旁落,朝臣买卖官爵;中层分权弄权,商人越权逾矩;基层官员捉襟见肘,普通群众大范围失业,大街、公园、桥洞、下水道全是流浪汉,动辄就有群众游行示威,全国上下,怨声载道。
你去随手翻开一本历史书,里面大概到处都是这样的东西,陈旧腐臭得让人恶心。
中央帝国上下愿望空前一致,我们亟待一起战争,来转移各个方面的矛盾,盘活我们的经济。荒原国卡斯道尔有着丰富的矿藏和广袤的土地,正好他们最近内部动乱,我猜国会会将目标锁定到那里去。最近,家里要给我举办成年的仪式了,圣行教的主教们管辖的教区的贵族们成年都要接受大主教们的洗礼,我因为家庭出生问题,这场一定会大办特办。
真是烦人。
我想不起来跟你介绍过圣行教没有了,我头有些晕,昏昏沉沉的,耳朵发胀,听声音也有些恍惚,我可能需要好好睡一觉。让我再简要地概括一下吧,我们全家都是圣行教的信众,整个克莱因也不光是我们一家。
星辰历2094年,因为天灾导致疫病横行,大陆各国经济惨淡,圣行教以玻利瓦尔大瘟疫为借口,声称瘟疫之子是这场罪恶的源头,他们要代表预言之神卡尔特罗对于这些罪人进行审判。大陆各国急需缓解自己内部的压力,给自己空虚的市场注入活水,他们目的相仿,彼此联合,共同向中央帝国宣战,至此拉开了星辰历转向黄昏历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