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婧什么都没有解释。
    她就默默地做着，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情。
    直到少年清晨苏醒，说出了他家人的联系方式，他家人赶来医院后……医护人员才恍然大悟！！
    原来，她与这少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柳校长，是因为我的善良吗？曾像母亲一样，照顾过您的孙子？”
    牛婧充满回忆的双眸中，带着几分温馨和甜蜜：“当时，您早上亲自赶来的时候，您看到我时，那满脸震惊的神色，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说到这里，她一下就笑了：“其实我当时只是本能反应吧，身为一个母亲，同样能想象到，失去孩子的那种痛苦，大概就是感同身受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也记得，你满脸错愕伴着惊喜的样子……后来，医护人员跟我讲过，你照顾他的那些事情，我很感动。”
    柳校长淡淡说了一句后，却摇摇头：“但可惜，并不是这个原因。”
    牛婧顿时有些茫然了：“那究竟是什么呢？”
    柳校长突然沉默了。
    就在牛婧有些忍不住想要询问的时候……
    他终于开口了。
    只不过，柳校长原本就苍老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更沙哑了：“是因为你去洗漱时，遗落在桌子上的那部手机。”
    “手机？”
    牛婧变得更加茫然了。
    “你去洗漱时，你的手机响了，我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固话的号码。”
    柳校长开口：“我鬼使神差的接了起来，就听到啊，电话那头儿，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带着哭腔跟我说：‘妈妈妈妈，你为什么还不来给我过生日呀？奶奶说你不要我了，但是我不信，因为妈妈你答应过我的！会来给我过生日的！
    我用攒了好久的零用钱，偷偷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桑葚，可我等了一个晚上，你还是没来，我不小心睡着了，现在给你洗好的桑葚都烂掉了……’”
    柳校长的声音本就沙哑，学着小女孩说话，更是显得有些滑稽。
    可牛婧却觉得，就像是有一口烈酒，猛然浇在了心田上。
    她浑身大震，再也笑不出来，正在按摩的双手，也僵在了半空。
    她错愕，呆立，满脸都是惶恐。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件事！！那时候我女儿才8岁！我早上回去的时候，她可乖了！没有提桑葚！更加没有怨恨我没去陪她！！我说我昨晚紧急加班，她就相信了！”
    她瞪大了眼睛，望向眼前的柳校长，连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柳校长，您当时……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
    “我跟她聊了一会儿。”
    柳校长的语气很平淡。
    说到这里，他干脆控制着转轮椅子转过来。
    面对着牛婧，继续说道：“那时候，你还是满身泥浆，洗漱的时间很长。”
    牛婧的嘴角抽搐着：“……是因为我不想让我女儿，看到我狼狈的模样……”
    “我对她说：‘我不是你妈妈’，然后她愣了一下，问我：‘你是谁？’”
    柳校长并没在意牛婧说什么。
    他兀自讲了下去：“我说：‘我是柳乘风’，她问我：‘柳乘风是谁’，我说……”
    ……
    “……我是一个刚退休的大学教授。”
    “你，我妈妈的电话为什么在你手里？”
    “别担心孩子，你妈妈去洗漱了，我不是坏人。”
    “那你是谁？我妈妈工作的地方，没有叫柳乘风的。”
    “放心孩子，很快柳乘风就要去你妈妈那里工作了。”
    “为什么呀？”
    “因为，你妈妈做了一件，让柳乘风感到无比敬佩的事情。”
    “……什么事情呀？”
    “你妈妈为了救下一个小男孩，在她女儿生日的这一天，放了她女儿的鸽子，在医院里陪伴了小男孩一整夜，全然不知，她女儿不信奶奶的妖言，苦苦的一直都在等她，等她等的桑葚都烂了。”
    “…………妈妈好伟大。”
    “你在哭吗？”
    “……我不哭了。”
    “你不恨你妈妈吗？”
    “我不恨，我知道妈妈在做重要的事情，我理解妈妈。”
    “可是你攒了很久零花钱买的桑葚，全都烂了啊。”
    “没事啊，明年我过生日的时候，还会给妈妈买的。”
    “……小朋友，你多大了？”
    “我今年8岁啦……叔叔，哦，不，伯伯，你在哭吗？”
    “没有，我能感受到，你很爱你的妈妈，对吗？”
    “是的，妈妈说，她可喜欢小孩子了！见不得小孩子受委屈，她昨天救了那个小男孩，一定是那个小男孩哭了！我妈妈最见不得小孩子哭了！所以我现在都不哭了！”
    “……嗯，那个小男孩是哭了，但是已经被你妈妈哄好了，你妈妈筋疲力尽，已经很累了，她很快就会去找你，所以，你能让她睡个好觉吗？”
    “好呀！那我不告诉她，我其实知道她救了一个小男孩！”
    “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不要跟你妈妈说出来好吗？”
    “嘻嘻，好呀！那你也不要说哦！”
    “我保证，十年之内我不会说！”
    “那好，我们拉钩……”
    “等这周过完，你来你妈妈工作的地方，我当面和你拉钩，可以吗？”
    “嘻嘻，好呀！”
    ……
    “你当初打动我的，是你那种割舍一切的奉献精神，还有你举手投足间，无形中表现出来的感同身受，我就知道，你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和目的。
    当然，还有你女儿所表现出来的坚强……她没有父亲，一直都依赖你，并且理解你，支持你。
    能在单亲家庭的条件下，能在婆婆歹毒的环境下，教育出那样的女儿，我就知道，你这个人，绝对值得我去追随。”
    柳乘风望着眼前呆若木鸡的牛婧，深邃的双眼中，闪烁着几丝光芒。
    他仍旧继续说道：“还记得你办学的初衷吗？你第一次跟我见面时就说过，你是为了向你女儿早已去世的父亲证明，你有能力继承他人民教师的遗志，你有能力教育出优秀的学子，因为你热爱着全天下的孩子！”
    牛婧整个人，已经宛如雕塑一般，动也不动。
    只有两行清泪流出，证明着她是个仍有生命力的生物。
    “起初我不相信，认为你跟其他人一样，就知道给我讲故事，但经过那场事情之后，我明白了，只有你说的是实话……所以，不要忘记初心，用你最原始的本能，去面对南岭山村的那三个孩子，告诉吕校长，你有能让他们三个成材的能力，并且，你是真的在意他们。”
    柳乘风说完这一句，突然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站起身来，一点一点朝门口挪动着：“不行不行，跟你女儿当年的承诺今天竟然破掉了，虽然，已经距离那个誓言的期限过去6年了，但破誓总归不是好事情呀，我得赶紧去找她道歉去喽！”
    说着，这位老人就这么离开了办公室。
    原地，就只剩下牛婧一个人呆若木鸡。
    只不过，她已经不再流泪了。
    眼底，不时闪烁着思索的神色。
    ……
    “我感觉这位贾老师很好啊！”
    “感觉跟他还挺聊得来的啊！”
    “我忽然觉得，要是去二中能跟着这位贾老师，这三年应该会过的很快乐！”
    “我也觉得，我发现贾老师，还挺能了解我的心里的想法的。”
    “我也感觉到了！”
    ……
    望着王二强他们三个，竟然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吕冬夜的内心，稍稍有些复杂。
    贾老师一向很会了解学生的心理，这是他的特长，也是别人很难取代的地方。
    短短半个小时，三个孩子，就已经抛弃了对二中的成见。
    表现出因为贾敬平一个人，而愿意去二中读书的意思。
    这种快速笼络人心的本事，吕冬夜自问很难做到。
    “如果我告诉你们，贾老师今年过后，就不会再在二中任职了呢？”
    一句话，瞬间就让三个孩子，同时安静了下来。
    吕冬夜见他们这样，便笑着问道：“这么看来，你们是想跟随他这个人，而不是二中，对吗？”
    三个孩子对视了几眼，却都没有一个开口反驳的。
    吕冬夜突然面色一变，脸上不再有半分微笑，严肃的问道：“跟随的人重要？还是所身处的学校重要？”
    三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能立刻答出来的。
    吕冬夜再一次：“好了好了，回去吧，慢慢考虑一下，等确认答案了再来告诉我。”
    他们三个，都是带着思索的神情离开的。
    吕冬夜望着他们离开的样子，不由轻轻叹息一声。
    他必须要教导学生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而不是为了某一个喜欢的点，就去妥协所不喜欢的。
    正想着的工夫，吕冬夜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掏出来一看，是牛婧打来的电话。
    吕冬夜连忙接起：“喂，牛校长，什么事情？”
    对面牛婧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吕校长，能向你讨教一些事情吗？”
    吕冬夜不禁有些奇怪，她会是这种凝重的语气。
    但还是说道：“什么事情？”
    “我想向你咨询一下……”
    牛婧的语气，充满了诚恳与严肃：“尤小虎他们三个，各自家庭的详细情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