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无罪辩护【出书版三册】 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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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小明哥,你想过没有,现场痕迹和尸体形态已经明显超过了正当防卫的限度。除了那个孩子,那几个成年死者,颈部的创口极深,只差一点就能割下他们的头了,这绝不是正当防卫应有的限度。所以,这条路走不通。而且,我还是觉得,除非怀有深仇大恨,否则是不可能造成那种尸体形态的,小骡子,他没理由那么做。”
    “那你觉得?”
    “我觉得,突破口应该在廖娟的身上。”静丫头想了想,“廖娟是这场惨案里唯一的幸存者,她肯定知道很多,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一口咬定小骡子就是凶手。”
    “那咱们分工,你负责警方那边的痕迹和尸检,我不信当地这群警察。我负责查廖娟。你说得对,她说老罗想侮辱她才引出了这桩祸事,这个理由太扯淡了,你就在老罗身边,他至于放着你不要去找别人?”
    “小明哥,你胡说什么呢啊。”静丫头露在外侧的半边脸腾起了一抹红霞,“啊。”她突然拍了下脑门,“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他们家好像吵架来着。就是我太累了,没太在意。”
    “就从这个地方查起吧。”我沉吟了一下,用力握了握拳。
    老罗,这回你犯到我手里了,要是救不了你,奈何桥上记得等我一下,来世,我还做那个比你大的!
    3
    “说说吧。”我掏出烟,抽出一支点燃,吸了一口,将烟盒随手放在了桌边,向戒备地看着我的廖娟问道。
    自从那次和老罗一起吸烟后,我发现这东西还真不错,尽管会让我的肺感到极度的不适,但确实能让我的压力缓解不少。
    接受了警方的问询后,廖娟就搬到了邻居家暂住,我原本想和廖娟单独谈谈,但这一家人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翻来覆去地看着我的律师证,目光里充满了怀疑。
    “说什么?”廖娟自然地拿过我的烟,抽出一支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
    “你们还有没有点良心?娟子一家人都死了,你们不赶紧去抓杀人犯,没完没了地问娟子干啥?”这家的女主人声色俱厉地喝问道。
    “说说你和罗杰的事。”我没有理会女主人,死死地看着廖娟,说道。
    “该说的我都和警察说过了。我和罗杰上学的时候就好过,这么多年不见,我也没想到他对我还有感情,但我已经是成家的人了,不可能和他再发生什么,当然就拒绝了。”
    一口烟呛到了气管里,廖娟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她把只抽了几口的烟扔在地上,踩灭,看着我,“谁想到,罗杰,他竟然那么狠,杀了我一家啊。”
    “你们城里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女主人嫌恶地啐了一口,“娟子都说的那么明白了,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罗杰。”廖娟背靠在墙上,眼睛盯
    着地面,低声应道。
    “对,就是罗杰,你说那是什么人啊?”女主人撇了撇嘴,“娟子都说自己嫁人了,还拉拉扯扯的,像啥样?也就是我们,知道娟子是啥样人,不知道的,你让娟子以后在村子里咋做人?”
    “你觉得,你们说的,我会信吗?”我笑了一下,“我和老罗十几年的交情,每天都在一起,你们比我还了解他?张静,就是和老罗一起来的那个姑娘,你们也看到了,放着那么漂亮的姑娘不要,他就去找你这样的?”
    “嗨,你这人咋说话呢?”不等廖娟说话,这家的女主人已经站起了身,两条眉毛竖立着看着我,“哦,合着我们在这编瞎话,骗警察,骗你,对我们有啥好处?罗杰啥样人,那还不是你咋说咋是?凭啥你说的就是真的,我们说的就成了假的了?”
    “那我们不说这事。”我看了一眼表,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在这件事上争论下去对于我来说并没什么好处,“张警官——就是和罗杰一起的那个姑娘,说那天晚上,你们家吵架来着,是吗?”
    “没有的事。”又是那个快嘴的女主人抢先说道:“全村人谁家都能吵架,就他们家不可能。那一家穷的,早几年都揭不开锅,娟子来了之后才好了点。你是不知道,娟子来的时候啊,挺着个大肚子,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直接就住进了他们家,没几个月就生了个闺
    女出来。这一家,那可是把娟子当祖宗……”
    女主人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讪笑了一下。
    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廖娟正盯着她,见我看向她,廖娟又抽出了一支烟点上,吐了个烟圈,“那些和这事无关。简律师你是问那天晚上我们家吵没吵架还是我们和罗杰有没有吵架?”
    我犹豫了,静丫头只说那天晚上听到了吵架声,但到底是谁和谁在争吵,就连她自己也无法确定。
    “我们和罗杰吵了一架。”不等我回答,廖娟已经继续说道,“不光吵架,后来,我们还打了起来。”
    她的神色渐渐转冷,“就像我说的那样,罗杰想跟我耍流氓,我孩子被吵醒了,起来帮我,结果呢?罗杰连个孩子都不放过,我能不跟他打起来吗?”
    她侧过头,双眼中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身体微微颤抖着,“他就是个魔鬼,他杀人,根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如果真按你说的,老罗杀人都不眨眼,那我就觉得奇怪了。”我笑了一下,“为什么你一点伤都没有?三个人都没制服他,反被他杀了,你却毫发无损?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问道。
    廖娟没有答话,嘲笑似地看着我,慢慢地站起身,走到了我的面前,双手抓着衣领,突然用力向两边一扯,大片的胸膛袒露在了我的眼前。
    “你干嘛?”我下意识地侧过了头。
    “
    看着我!”廖娟凶狠地喝道。
    我不由自主地转回了目光,这才注意到,廖娟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遍布着斑驳的伤痕,奇怪的是,那些伤痕上涂抹着一些奇怪的东西,让她浑身散发着一股咸味。
    “我没受伤?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受伤?!要不是他们拼死拖着罗杰,给我争取了点时间,让我有机会找到镰刀,你以为,我现在还有机会站在你的面前跟你说这些吗?!”廖娟的脸颊抽动着,低吼道,“这些,都是罗杰留下的,非得我死了,你们才相信他是杀人犯吗?!”
    听着廖娟的怒吼,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时间,房间里无比安静,只剩下廖娟粗重的喘息。
    “廖娟,女,39岁,s市人,家里从商,家境殷实,自幼接受贵族教育,十年前突然失踪。十年后,我们在这个闭塞的山村里见到了你。”屋门推开,一脸疲惫的静丫头拿着一个档案袋走了进来,“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廖娟的神情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整理好了衣服,“呆够了,那样的日子我受够了,每天都要应酬,我想做点更有意义的事,就到这个地方支教,我觉得这个地方还不错,就找个对我好的男人嫁了,有问题吗?”
    “你撒谎!”静丫头沉下了脸。
    “你这人咋这么说话?”女主人突然说道,“娟子这些年就教我们村里的
    娃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从里那几个大学生,哪个不是娟子教出来的。”
    “没你的事!”静丫头猛地转过头,吼了一句,女主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不再说话。
    “你是带着身孕来的,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你丈夫的。你丈夫嗜酒、好赌,因为这个进了好几次局子。这样的人,有几个脾气好的?他打你,骂你,那天晚上也是一样,所以你杀了他们。你让我和小骡子住进你们家,就是想有事的时候,我们能帮帮你,最好能给你做个见证,说你是正当防卫。没想到我们什么忙也没帮上,连你的孩子都没保住,所以你就诬陷小骡子杀人。”
    “你真会开玩笑。”廖娟干笑了一声,“我丈夫人很好,是爱喝两口,但是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打过我。再说,我为什么要陷害罗杰?我们毕竟曾经在一起过,虽然那时候年少,不懂事……你这是干嘛?”
    廖娟突然转身,侧身对着静丫头。
    “静,你?”我上前几步,一把拉起了双膝都要沾地的静丫头。
    “我求求你,算我求你行不行?”静丫头的声音中带上了哭腔,“小骡子会死的,他受了伤,现在山里开始降温了,他会被冻死的。他遭遇了那么大的变故,以前有的一切,现在全没了,你就按我说的那么说,为什么不行?这位,”她抓着我的袖子,继续说道:“是国内最好的刑事辩护律师,
    他打的刑事官司,一场都没输过,只要你说人是你杀的,我保证,你什么事都不会有。”
    “我的孩子呢?我死去的孩子呢?我丈夫和我公婆呢?”廖娟冷笑了一声,“罗杰的命是一条命,我家人的命就不是命吗?那可是四条人命!”
    廖娟的声音渐渐拔高,说到后来,已经声嘶力竭,“他杀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杀人要偿命!他该死,死到山里都算老天爷怜悯他,他这种人,这种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就应该吃枪子!”
    廖娟一步步走到了身子不停地摇晃着的静丫头面前,身子微微前倾,一张脸几乎贴到了静丫头的脸上,冰冷地说道:“他该死!就让他死在山里吧,让豺狼猛兽喝他的血,吃他的肉,让他死无全尸!哈,哈哈哈哈……”
    廖娟疯狂地笑着,从静丫头的身边走了过去。
    静丫头慢慢蹲下身,将头埋在了双膝间,双手抓着头发,肩膀剧烈地耸动,无声地抽噎着。
    “张警官,你要的手续传真到了,队长说你现在可以看档案了。”一名年轻的刑警手里拿着一份传真,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到地上蹲着的静丫头,愣了一下,“简律师,张警官她……”
    “我没事。”不等我说话,静丫头已经站起了身,她拢了拢头发,小心地遮好半边脸颊,平静地说道,“我要重新检查一下那几具尸体,你们安排个法医跟着吧。”
    “哦。”小警
    察茫然地点了点头。
    “锐气切割创口分别为11道,18道和32道,死亡原因都是颈动脉破裂引起的失血性休克,致命伤是这里。”当地的法医指着地上躺着的三具尸体,介绍道,“脖颈处,这小子下手真狠,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他不是凶手。”静丫头冷冷地说了一句。
    法医撇了撇嘴,没有反驳,而是继续说道:“那孩子的死因不太一样,致命伤在脑后,锐气打击形成的。从现场的痕迹勘验来看,第一案发现场是在廖娟的房间里,孩子的后脑磕在了桌角上。本来,磕到别的地方都不会死的。”他叹了口气,“可惜了,才九岁。”
    “身上的刺切创和颈部的创口形成的先后顺序查明了吗?”静丫头在一具尸体前蹲了下来,问。
    “这个……”法医面露为,“我技术不太过关,咱们这地方的设备也不够先进。”
    “这有什么难的?”静丫头微微皱了皱眉,“从致命伤的创口形态看,几乎是在瞬间,人就死了,心脏会立即停止跳动,呼吸系统也会停止循环。你的老师应该教过你,人活着时,心搏存在,血液在血管中有压力,血管受损,尤其是动脉破裂,有大量血液流出,甚至呈喷溅状。生前伤,可在皮肤形成皮下出血,创口内有凝血块形成。如果骨折,骨折周围软组织有出血。死后伤,一般无生活反应。虽然损伤尸体的低下
    部位或大血管时,有时死后出血也可能出现,但出血量很少,且不凝集,呈流动性。生前切断肌肉,则肌肉有明显收缩,创缘皮肤内卷,因此创口显著哆开。死后不久损伤,创口皮肤也是哆开的,由于收缩不明显,创口哆开不太宽。死后较久形成损伤,尤其是尸僵形成以后损伤,创口哆开很小,创缘没有收缩现象。生前受伤,局部组织因受刺激,数分钟后就开始出现炎症反应。可见到局部发红、肿胀,出现炎症分泌物现象。损伤后受到感染,可出现化脓现象。从受伤到死亡经过的时间越长,炎症反应就越明显,甚至可以皮下出血颜色改变,创口结疤、骨痂形成。死后损伤没有炎症反应。此外,生前受伤,因为呼吸、消化、泌尿功能仍然存在,创口流出的血液可以吸入肺泡或吞入十二指肠,还可以出现空气栓塞等现象,这些都是生前伤的明证。通过检验损伤有无出血现象,组织有无收缩,有无炎症反应等情况,从而可以推断损伤是生前形成还是死后形成。”
    “这些伤口,”静丫头指了指廖娟的丈夫胸前的创口,“从肉眼就能看出来,虽然有一定的生活反应,但皮下出血轻微,应该是在濒死状态下形成的,也就是说,凶手先造成了致命伤之后又做出了这些切割的举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一连串的术语让这个法医有
    些震惊,他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对法医学竟然有着如此深入的研究,茫然地看了看我,一脸的不知所措。
    “这是附加举动,凶手杀人后,还不解恨,才会这样做。咦?”静丫头突然俯下身,凑到了尸体的身边,抽了抽鼻子,“这尸体上怎么会有股怪味,你们做什么了?”
    “哦,是大酱。”法医连忙答道,“我们尸检的时候就发现,这些尸体上都被涂抹了大酱。”“抹大酱?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静丫头不解地看着法医。
    “这是我们当地的习俗。”法医说,“老人家说要是受了伤,就往伤口上抹点大酱,能止痛,还能加速伤口的愈合。”
    “人都死了,还这么做,有意义吗?”我无奈地笑了一下。
    静丫头站起身,眉头紧皱,片刻之后,她猛地挥了一下拳头,“我知道了。”
    4
    “叫你们这说话算的人过来吧。”不等我说话,静丫头就向年轻的法医吩咐道。年轻的小法医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我。
    “看我干吗?我又不是你领导。”我笑了一下,“按张警官说的做吧。实话告诉你,张警官在我们那是省厅的主检法医师,她的判断,轻易不会出错的。”
    听我这么说,法医“啊”了一声,有些惊讶地看了看静丫头,似乎还在怀疑她的身份。
    “用不用跟我们厅里核实一下?”静丫头摆弄着根本没有信号的手机,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不用不用,我这就去叫我们队长。”小法医连连摆手。
    五分钟后,脸色不善的刑警队长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张警官,这案子已经定性了。”一见面,他就生硬地说道。
    “如果你们弄错了,那就是一桩冤假错案,你,和所有参与案子的警察都要被追责。”静丫头毫不示弱地回应道。
    这句话让壮实的刑警队长怔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你最好给我一个能让我们信服的理由。”
    “我当然有。”静丫头的语气无比自信,“你们的法医应该跟你说过了,尸体损伤形成的先后顺序是先致死,再形成其它伤口。你也是老警察了,凶手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你应该很清楚。”
    “泄愤。”刑警队长点头道,“但这并不能排除罗杰的嫌疑,前期的侦查显示,最近一段时间,罗杰的生活非常压
    抑,他完全有可能借此发泄。”
    “那大酱呢?”静丫头反问,“凶手杀完人后,往尸体上涂抹了大量的大酱。我刚才问过这位小哥,他告诉我,这是你们这里的习俗,往伤口上涂抹大酱,说是能止痛和加速伤口愈合。”
    “我们这里确实有这种习俗。”刑警队长不满地看了一眼小法医,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但我们并不知道,罗杰也不可能知道。这是我们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更何况,”静丫头深吸了一口气,“如果罗杰杀人之后做出砍切的举动是为了泄愤,那他为什么还要涂抹大酱帮被害人止痛?这不是多此一举是什么?”
    “那你的意思呢?”刑警队长微微皱眉。
    “报复!”
    “报复?”刑警队长愣了一下,“你刚才不是还说,是帮被害人止痛?”
    “可是被害人已经死了。”静丫头冷笑,“再这么做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出于愧疚,但如果是这个原因,凶手在涂抹大酱的时候会非常小心,均匀涂抹,覆盖所有伤口。”
    “是这样的吗?”刑警队长看向了法医,眼神里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法医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却咬着牙慢慢摇了摇头,“不是,是胡乱泼涂上去的。”“看起来,是不是也很像泄愤?”静丫头连忙问。
    “对。”法医点头。
    “这就对了。这说明,凶手常常遭遇这种待遇,受伤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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