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京窈摇摇头，“没什么想要的。”
    谈浔的额角挤出细密的汗，“这么年轻就无欲无求了？”
    “是我想要的太难了。”许京窈憧憬地笑了笑，“真的很难。”
    谈浔说：“说说看。”
    许京窈看看星星，看看月亮，脑海中如幻灯片地播放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救护车的警报声似乎还留在耳畔，“我想要女性在职场上不被骚扰看低，也想要生病的人全部都康复。”
    不知道是不是许京窈的错觉，谈浔的身子好像晃了晃，但很快又继续往前走。
    借着月色看清他额角的一层晶莹，许京窈包里没带纸巾，就是顺手用衬衫的袖口替他擦了擦，动作很轻。
    女人手腕上散发的香水味沁入鼻息，谈浔的心跳有一瞬滞停，几乎是不可避免地，他心里萌发出微弱的愉悦。
    “希望许京窈如愿以偿。”谈浔说。
    就像六年前的初雪日那天一样，希望许京窈如愿以偿。
    -
    这两天因为脚扭伤了，许京窈大部分时间都在办公室里画图，一旦投入到工作中，她经常会忘记时间，窗外是什么时候从骄阳变成弯月的，她没有注意到。
    有些困了，许京窈收好桌上的珠宝画稿，正要关机下班，看见电脑屏幕上的时间从2023年8月6日23:59分，跳动到了8月7日00:00分。
    周妄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不知道他是否还在江市，平日里在忙着些什么，身为集团的总裁，必然少不了跟各种成功人士打交道。
    许京窈躺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揣摩着周妄的近况。
    神游几分钟，她又想起往年在院子里的好光景，一起堆雪人，熬到深夜的一对一辅导，还有写着’金榜题名’的金链子。
    那么美好的开始。
    怎么会走向这样糟糕的结局。
    许京窈越想心里越闷，长舒一口气，掏出手机，打开名为’zzw’的相册，几十张雪人和曲奇饼的相片里面，夹杂着一张人像。
    那是唯一一张周妄的照片。
    六年前在书画展上拍的，周妄给她道歉，她用毛笔在周妄脸上画了几根猫咪胡子，作为原谅他的代价。
    不知道第多少次，许京窈点开那张照片，看着周妄不情不愿的表情，还是会想笑，“周周妄，生日快乐咯。”
    后来的几天，许京窈的生活恢复平静，脚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只要工作忙碌充实，她就能心无杂念地把周妄抛在脑后。
    晚上，跟苏曼璐一起去吃日料，苏曼璐跟她说明天一起去首都出差，梵洛蒂克的创始人从巴黎过来考察，高管们都要去首都总部汇报工作，顺便在创始人面前混个脸熟。
    八月十日，许京窈生日的前一天。
    下午四点，一架飞机从江市起飞，降落在首都。放好行李，正是晚饭的点，苏曼璐带着许京窈去了附近的大酒楼。
    走廊上，苏曼璐看起来心情不错，“没想到咱们公司出手挺阔绰的，安排的还是五星级酒店，晚上要不要去游泳啊？”
    “好啊，”许京窈也难掩开心，脚步都略显雀跃，“其实明天述职我还有点紧张，去游个泳缓解下吧。”
    苏曼璐说：“窈窈，听说创始人还提前看了我们每个人的简历，并针对我们的兴趣爱好准备了一份礼物。”
    许京窈说：“这你都能打听到？”
    “人脉太广，我也没办法。”苏曼璐优雅地拨了拨头发，艳丽而自信，“我还认识首都总部的总裁呢，并且一起吃过饭，还加了微信，你又不知道了吧。”
    许京窈点点头，不得不佩服苏曼璐的社交能力，“璐姐，你真的好厉害。”
    苏曼璐说：“你还小，等到了我这个年纪，肯定会比我还厉害。”
    许京窈卖乖地开玩笑：“我也觉得。”
    酒楼的7020房间内，圆桌上摆满了佳肴，十来个座位，但只坐了一个人。
    空气很静谧，周妄靠在椅子上小憩。
    他穿着白衬衫，长袖挽起，露出腕上昂贵的表。
    这段时间连轴转，不是开会就是出差，今晚也是来应酬的，不过对方堵在三环了，他等了十几二十分钟，撑不住磕上眼皮。
    恍惚间，似乎听到了许京窈的笑声，隔着一堵墙，若有若无地传到耳边。
    周妄缓缓睁开眼，睫羽还没完全掀起，就看见墙壁那里站了一排女人。
    见他醒来，同时弯腰：“周总好——”
    周妄：“……”
    这几个女人大概不是寇豫安排的，上次他已经朝寇豫发过火，寇豫没胆子再这么干。那就是合作方安排的，怕他在这里等得无聊，叫过来解解闷儿。
    周妄从还没睁眼的时候就很不爽，睁开眼见不到心里惦念的人，更不爽了。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起身，步伐慵懒地往外走。
    刚推开门，走廊上迎面走过来两个女人。
    一个是有些眼熟但记不得在哪里见过的苏曼璐，一个是他铭记于心底多年的挚爱，许京窈。
    “窈妹？”周妄的双眸陡然变得明亮。
    许京窈也已经抬眸，正对上周妄的眼睛。她顿足，有那么一丝惊讶。
    又偶遇了。
    怎么会这么巧。
    两个人视线交织时，一同缄默，苏曼璐看气氛僵硬，抬手对周妄摆了摆，笑得十分大气，“周总，又见面了。”
    下一秒，周妄身后的门里走出来一个女人，还对周妄欠身，“周总，那我们先走了。”
    我……们？
    饶是经历丰富的苏曼璐也愣了一瞬，笑容僵住，气氛更僵硬了。
    紧接着，房里陆续有女人出来。
    苏曼璐的视线游走在她们身上，见一个，就默念一句成语：“一帆风顺、二龙戏珠、三阳开泰、四平八稳、五福临门、六六大顺…”
    门被第六个出来的女人合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许京窈看着每一个女人跟她擦肩而过，漆黑的双眼里瞧不出任何波澜，嘴角却轻蔑一勾。
    周妄：“……”
    第31章 我爱你
    鉴于周妄曾经在许京窈心里的形象出尘脱俗白玉无瑕, 即使时光荏苒多年，她也并不会觉得周妄会被权利与财富改变本性。
    而且留意到周妄出门的时候，身上带着倦乏惺忪的劲儿, 眉眼里有不耐，她猜测周妄刚刚在里面，估计不怎么愉快。
    毕竟是成年人。
    总有些无法避免的社交麻烦。
    许京窈之所以轻蔑一笑, 其实只是纯粹地，刻意想让周妄心里不舒服罢了。江潋滟总说她小孩子性格, 看来还真没说错。
    周妄并不知道自己不需要解释就已经被信任，挤出一句：“你什么时候来的？”
    许京窈不接话。
    一旁的苏曼璐先反应过来, 笑着打破冷场，“今天下午，我们刚放好行李, 出来就碰上您了。”
    周妄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揣摩着许京窈过来是工作还是旅游, 会待多长时间。
    旧人重逢，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暗潮汹涌, 气氛不太妙, 苏曼璐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当电灯泡，借口去上洗手间。
    无关人员都已经离场, 走廊上只剩下恩怨颇深的两个人，隔着几米距离，就那么沉默而平静地对望。
    空气静得落针可闻，渐渐漫起尴尬。
    头顶的灯光明亮晃眼, 许京窈歪了身子，松垮垮地侧倚在墙壁上, 语气疏离又带着调侃，“周妄，你在外面这样，赵映蜓知道么？”
    她有心想让周妄难堪，却看见对方眉尾上挑，毫无波澜地陈述：“她跟明哲结婚了。”
    许京窈一时错愕，睫毛轻闪。
    六年前分别之际，她发高烧时给周妄打电话，是赵映蜓接通的，说周妄在洗澡。
    那个时候他们在一起。
    后来是什么时候分开的，什么原因，许京窈在脑子里暗自琢磨。
    “我现在单身。”周妄说。
    许京窈很快回应：“与我无关。”
    她面上轻描淡写的，心里却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在暗涌。
    周妄的长腿往前迈，朝许京窈靠近。
    他嘴角含着不浓不淡的笑意，眸清声亮，“你来首都出差，还是旅游？”
    “出差，述职。”许京窈心里明明是不想搭理周妄的，但嘴向来比脑子快，双腿也不听使唤地定在原地，等着周妄过来。
    “在首都待多久？”周妄问。
    许京窈说：“五天。”
    距离越来越近，压迫感越来越强，她不想在周妄面前怯场，微抬着下巴，直视男人漆黑深邃的双眼。
    不得不承认，周妄有一副英俊得毫无瑕疵的皮囊，虽然穿着正装，姿态里还跟以前一样狂妄又随性，没半点正经企业家的温润，却又散发着不可高攀的贵气。
    他站到许京窈身前，把人堵在白墙上，双手插进西裤兜里，散漫地叙旧，“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大学开心么？”
    距离被拉得很近，许京窈鼻尖沁入一抹男香，跟以往闻到的味道不太一样。
    她退无可退，脊背紧紧贴着墙，微弱地心慌，表面却不露分毫，“跟你没关系。”
    “脚腕还疼么？”
    “不疼。”
    周妄压低脑袋，眸光里敛着戏谑，“那天背你的人，是你男朋友？”
    许京窈微惊，“你看见了？”
    “嗯。”周妄那天把许京窈塞进车里后，还是不放心，又跟去了医院，在外面等到许京窈出来，正想上去扶，没想到被人抢了先。
    又一路跟到小区门口，看见那人背着许京窈进了单元楼，他便没再多留。也正是因为这个，他第二天就回首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