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黑心天子朱砂痣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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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原来知语去过这么多地方。
    她拥有了这样广阔的天地,凭什么还要回到他怀里。
    陈祝山又挫败起来。
    他了然知语,正如知语了解他的那样。他们彼此见过彼此最阴暗的样子,见过彼此最开怀的样子,见过彼此的虚伪与赤诚,愤怒和喜悦。他们曾经是在昏暗天地里,手牵手一起的伴侣。
    既然江恒愿意松口,那定然是知语给了他机会。既然知语想让他找,他便去找。一座城一座城地往前走,走到他也什么都不剩下,唯剩下对孟知语的爱。
    如今,他也是依靠着对孟知语的爱而活着了。
    他从江安一路往前,最后来到益州。
    这是知语给他的机会,他唯有抓住这个机会。
    这一年,落在史书上,也是很有看头的一年。皇帝禅位,公主复生,一切都这样违背了寻常的伦理和道德。
    这于那些守卫破旧世俗的人而言是大逆不道,于温饱尚且脑子解决的百姓来说,是茶余饭后的乐事一桩,于身处当中的人而言,这却是万里逢春。
    陈祝山走到益州,仍然没有找到知语。
    他无比地挫败,同时又心存希望。
    陈祝山辗转回到京城。
    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又一年冬天。他离开时,是九五至尊,住在那不见天日的宫城里。如今回来时,忽然成了闲人一个。
    他进城门时,还有些茫然,随后却为这一身轻松感到欢喜。
    什么该死的社稷,终于不会再烦他了。
    他在京中的府邸,仍是当年做三皇子时所居住的府邸。
    那里知语曾经住过。
    虽然仆从早就换了人,不过仍旧叫人睹物思人。
    陈祝山推开门来,一步步沿长廊走过,瞥见长廊尽头有一个人影。
    那是知语的背影。
    他的心忽然紧张起来,像忽然被春风眷顾的山岭,万物复苏。他怀着这种热切的心情跑过去,他浑身都在颤抖,他停下脚步,想开口叫一声她的名字,却发觉自己连声音都在颤抖,他失了声。
    那人转过头来,是他魂牵梦萦的模样,同他说:“好久不见,三哥。”
    =正文完=
    第51章 番外
    又一年清明。
    江恒在山上小坐, 坟前孤零零放了两杯酒。
    他道:“昨夜小寐, 忽疑卿到,转醒, 唯有灯火长明。”
    在长久的沉默里, 飘出一句:“祝好。”
    我连你的名字喊出来,都觉得给你增添了罪恶。你这辈子, 过得也不怎么好。只好希望你下辈子,过得好一些。
    江恒抬手倒了一杯酒, 而后起身离开。
    茫茫山林, 来处去处,并不分明。
    ——分割线——
    番外·覆水难收
    与同是七岁时候被卖到二爷家里的。
    她父亲是个穷秀才,还染上了赌瘾。把家里输得精光,连这小女儿, 也一并卖了。
    与同常想, 或许他也想过,这对女儿来说, 是个好出路。
    这当然是自我安慰。
    毕竟卖身奴才, 和赌鬼女儿, 哪个都不比哪个好一点。
    她被买回来, 然后安排进了三姑娘的屋里。原以为是做一辈子粗使奴才, 但是三小姐人好,并不要她做什么,反而日常读些书,写写字之类。倒也轻松。
    其实有时候读书是累赘, 不懂得许多道理,日子反而可以苦着下去。
    这话是后来她跟了二爷,才明白的道理。二爷说的。
    与同觉得这话说得很对,譬如她自己,倘使她不曾跟着三小姐读这些书,便不会同二爷有什么牵连。
    二爷便是因为她读书才瞧上她的,她会作诗,读了书之后,做奴才也做出了些清高的优越感。
    那时候二爷同她谈论诗文,她便觉得二爷是个不同的人。
    何为不同的人呢?
    在与同看来,便是超脱这世俗枷锁的人,便是不同的人。
    那时候二爷常说一些很有意思的话,同那些世俗和道德并不相称。那时候与同十四岁,二爷只比她大八岁,二十二岁。
    二爷房里有一个正夫人,和一房小妾。正太太便称夫人,那房小妾便称姨娘。唯她,称一句“同姑娘”。
    那时候,也觉得是莫大的宠幸了。
    这是二爷待她,同待旁人的不同。与同是很喜欢的。
    二爷常带她出门,城里人都知道,二爷府里有一位“同姑娘”。
    与同对此也是极欢喜的。
    在她眼里,这仍旧是待她的不同。
    后来才明白,这不伦不类一句“同姑娘”有什么意思,她不过是他的不入流的妾室,叫了“同姑娘”便更不伦不类了,旁人只怕还以为她连妾都算不上。
    但那都是后来的事了,
    从前的时候,二爷待她极好,宠着爱着,放在手心里疼着。到了连老太太都看不下去的地步,老太太借故罚了与同一顿,罚与同跪祠堂。
    那时候二爷出去谈事情,一夜未归,她便在祠堂里跪了一夜。
    第二日,她晕倒了。
    醒过来的时候,听闻流了一个孩子。
    二爷同老太太吵了一架,吵得天翻地覆,府里鸡飞狗跳的。
    老太太当时骂她:“你别忘了,她不过是个奴才,也值当你这么紧着疼着,哪怕是生了个大胖小子,那也还是奴才的种。”
    老太太这话骂得对,她不过是个奴才,书读得多了,当真以为自己是了不起的人物了。
    她为了那个没了的孩子伤心难过了好些日子,那些日子,二爷便同家里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还是夫人看不下去,夫人亲自来求她。
    “与同,你也算是打小在府里长大,你便发发善心,劝劝二爷吧。你也不愿意看着这家里散了,是不是,好孩子。”
    她确实不愿意,她劝了二爷。
    二爷听了她的劝,同老太太认了个错,老太太也下台阶,同她认了个错。
    这事明面儿上便算过去了。
    不过明面上过去了,不代表真的过去了。她过去了,老太太过不去,夫人过不去。
    那时候二爷夜夜来她房里,陪着她说话解闷,生怕她哪里想不开。
    二爷说:“我真希望和与同生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最好长得像与同。”
    她听了,便信了。
    怎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后来她当真又怀了一个孩子,害喜害得极厉害,把她折腾得不行。但与同心里还是很高兴,记着二爷的话,记着那些书上说,生生世世,今生来世。
    可惜就她记着。
    二爷当时不在家里,出了一趟远门。她因着先前没了一个孩子,对这事格外地紧张,也没敢告诉谁。
    二爷这一趟,是出门谈生意去了。去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凶险。那报信的说,二爷生死未卜,肯定有生命危险。
    与同一听就急了,她想去找二爷。她想告诉二爷,她有了他们的孩子。
    她担心二爷,老太太和太太却担心她。
    老太太找了一个算命的,算命的说她命里带煞,便是她克了二爷。
    夫人也站在老太太那边,全家人都站在老太太那边。
    与同孤立无援。
    她张了张嘴,都不知如何开口说她怀孕了。她记起老太太的话来,她是个奴才,即便生了大胖小子,也是奴才的种。
    与同把这事瞒了,被老太太打发到偏院去。只留了一个小丫头伺候她。
    她也没什么伺候的,便托着小丫头找人带消息去给二爷。
    她记挂着二爷。
    谁知道呢,那小丫头竟然是老太太手里的人,她的消息没带出去,倒带到了一个陌生男人手里,那陌生男人与同根本不认识,也没见过,可是老太太偏认识了。
    老太太说:“与同,二爷待你不薄,你何苦如此着急?”
    她看着她们,忽然明白过来,她们从来没过去过,她们就想要她的命。她们恨她,恨她抢走了二爷。
    老太太要发落了她,她苦苦哀求,想等着见二爷一面。
    老太太熬不过,总算同意了。
    二爷平安脱险,回来的时候,与同松了一口气。她有那么多话想说,可是一句话也没能说。
    老太太全替她说了。
    老太太说,她同别人私通,还怀了野种。且命里带煞,克他。
    她那时何等期盼地看着二爷,她以为二爷同她一样,都明白的。
    但是她终究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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