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老婆奴[七零] 第1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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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今她都忘不了那个猎户,他蓄着很长的胡须,一直拖到了心口,他的头发也很长,却打理得干干净净,她记得他家院子里有皂荚树,他那一头柔顺黑长的头发,离不开皂荚树的帮忙。
    可等她即将被爸爸接走的时候,她特地去找猎户道别,却发现他不见了。
    小木屋也被一把火烧了,好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只剩下那棵皂荚树,诉说着被岁月遗弃的故事。
    那天她哭得好大声,她可是把猎户当做父亲一般的长辈,敬爱崇拜了整整三年啊。
    三年,爸爸终于来接她和哥哥妹妹了,可她敬爱的猎户大叔却不见了。
    她为此消沉了好一段时间,来了岛上之后,更是看谁都不顺眼。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认识了胡伟民,她看到了被排挤被欺负的胡伟民,觉得他跟自己是同类人。
    是的,他们都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他们都跟自己的家人格格不入,他们就像是怪物,明明自己伤痕累累,却还是被别人当做洪水猛兽,他们真的活得很辛苦。
    这才是谢钟灵最终决定跟胡伟民在一起的根本原因。
    胡伟民再有缺点,那也是曾经在她生命里互相取暖过的人,中间两人因为苗金花的挑唆逐渐形同陌路,可现在,他原意为了她挨刀子,她自然是感动的。
    这才做了这个不算理智的决定。
    可现在,面前这个瞎子见她头也不回地要离开,居然口出狂言,道:“姑娘,你不要我算命不要紧,可你不能不顾你母亲和妹妹的死活吧?你要嫁的那个人,可是个八字凶狠的煞星,你真的不怕吗?”
    谢钟灵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搞鬼,她只知道,这人一定不是自己跑过来的。
    她也不直接翻脸,而故意装作大为震惊的样子,拽着这瞎子的胳膊,把他骗到了院子里,随后贴在霍恬恬耳朵边上,让她去找一捆麻绳过来。
    而她自己,则拖延时间,装作很害怕很担心的样子,听这瞎子大放厥词。
    正好胡伟民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提着两大包喜糖,刚到院门口就听谢钟灵说道:“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大师,谢谢你特地过来提醒我,要是我真的嫁他了,哭都不知道找谁哭呢。大师你坐会,我去给你倒茶。”
    说是倒茶,她却从妹妹手里接过麻绳,出其不意地把这瞎子捆了起来,冷笑道:“哎呀不好意思,我家没茶叶了,我还是请你去派出所喝吧。”
    说着她便拽起绳子的另一头,要将这骗子扭送去派出所。
    她没有看到,胡伟民早在她翻脸之前就红着眼睛跑开了,连刚刚买回来的喜糖都扔在了院门口。
    她跟瞎子拉拉扯扯来到门口时,刚好看到了两大包喜糖,她还以为胡伟民买了太多,又去供销社搬货了,便没有多想,继续把这瞎子往前面撵去。
    而此时的胡伟民,已经伤心失落地来到了外面的街道上,像个丢了魂的行尸走肉,麻木地茫然地往前走去。
    他一直走,一直走……
    直到海水淹了脚脖子,才恍然回过神来。
    他的出生好像就是罪恶的,他的童年更是在嫌弃和打骂中度过。
    好不容易有个懂自己的愿意帮助自己的女英雄,他却又因为自卑,在苗金花的挑唆下选择了跟他的女英雄形同陌路。
    他很后悔,也很煎熬。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一无是处,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生究竟是不是个笑话,他知道钟灵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午夜梦回时,他总看到她在病床前叹气。
    可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再也不想打退堂鼓了。
    他决定厚颜无耻一回,努力改正一切毛病,做个让她刮目相看的好男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相信那个瞎子的鬼话?
    他那时候还小,他什么都不懂,那些事情他也很难过,可是他真的需要为那些意外负责任吗?
    他真的很无辜,真的很委屈。
    海风咸涩,头顶的太阳被乌云遮蔽,海的远处传来了暴雨将至的气息。
    胡伟民在这一刻,心如死灰,两眼一闭,就这么继续往前走,走到大海深处,走到生命的尽头,早点结束这被嫌弃的一生吧,他受够了。
    可就在他被海水淹没,本能间挣扎起来的时候,郑长荣领着舰队凯旋了。
    他手里拿着望远镜,注意到了海水里起起伏伏的身影,以为是有老百姓落水,便赶紧下令救人,同时舰队继续往岸边靠近,不敢耽误返航复命的正事。
    等他到了军用码头,指挥着将士们上岸时,这才发现马大壮救上来的是胡伟民。
    他不明白胡伟民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溺水,便叮嘱了马大壮一声,让他把胡伟民先送回大院再说。
    至于他自己,还得把这次战斗的经过和结果向司令部汇报,所以没空亲自去关心胡伟民。
    兵分两路,他领着将士们走专用的军事通道返回基地,马大壮则换乘了小船,绕行两里地后,前往民用码头把胡伟民送上岸。
    胡伟民想死死不成,又不好当着马大壮的面继续闹自杀,便谎称自己是为了捉鱼不小心掉下去的,还劝马大壮赶紧回部队去:“我真的没事了,你快去忙你的。”
    马大壮还是不太放心,让他卷起袖子和裤管,检查了一下他身上有没有伤,见他好像真的没有大碍,这才驾船离开,回军用码头去了。
    马大壮一走,胡伟民被海风一吹,浑身湿淋淋的打了个哆嗦。
    他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海洋,刚刚被海水淹没时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
    他果然是个废物,连再次跳海的胆子都没有,他算个什么男人。
    钟灵不情愿嫁给他也是应该的,他要是个女人,他也看不上这么一无是处的自己。
    他灰心失望地离开了码头,却没有回家,而是在供销社后面的小路上等着,等到洪元宝来送货,找他带自己离开。
    上次洪元宝因为他的事情被牵连,罚了一个月工资,虽然依旧把他当做哥们儿,却不想再带他用不合规的方式去外地了。
    胡伟民无奈,只好问洪元宝借了点钱,自己去找渔民捎他一程。
    天快黑的时候,他在五十里外的一个小渔村上了岸。
    没有户口,没有组织关系,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他这样的人,就该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发霉发烂,形单影只地死去。
    他没有勇气跳海,他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把自己扔到一个求生无门的境地,慢慢地走向人生的尽头。
    天黑了,身上的衣服也干了,他跌跌撞撞跑到山林里面。
    四下里都是虫鸣声,时不时还有野狼的嚎叫声,他打了个哆嗦,找了个树爬了上去。
    手被树皮磨破了,他不在乎,鞋子因为用力蹬树被他踹下面去了,他也不在乎,最终手脚并用,终于爬到了半腰有树杈的地方,就这么靠在树上,等待死亡。
    *
    天黑的时候,谢钟灵还没见到胡伟民回来,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她又去供销社问了一遍,胡俊民不想搭理她,只说没看见。
    就在她一头雾水准备离开的时候,洪元宝过来领进货单,见到她喊了一声:“钟灵,你跟伟民吵架了?”
    “没有啊,元宝,你见过伟民了?”谢钟灵很是无辜,她这几天已经很注意自己的措辞了,哪怕是嫌弃胡伟民邋遢,也都是尽可能用和气的口吻说他,让他注意一下卫生,没力气下床扔垃圾的话可以喊她。
    她不明白,好端端的,人怎么不见了。
    洪元宝倒是奇怪,走过来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你也知道,我是不后悔帮伟民作证的,可是我也要攒钱娶媳妇,要是我再被扣工资,我真的吃不消了,所以就没答应他捎他一程。他好像很不开心,被我拒绝之后就走了,我当时忙着卸货也没去追他,你要不去码头看看?”
    “行,谢谢你了元宝。”谢钟灵蹙眉,胡伟民到底抽什么疯,又要去外地干什么?
    不过她刚到前面路口,就看到郑长荣回来了,换了一身便装,虽然不苟言笑,但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见到她客气地喊了声二姐。
    谢钟灵红着眼睛笑了笑:“你回来了?甜甜在家里跟我妈张罗晚饭呢,你快去吧。”
    “你不回来吃饭吗?对了,伟民怎么样了?他没事吧?”郑长荣还不知道胡伟民失踪了,马大壮倒是找他复命了,说是已经把胡伟民安全送到岸上了。
    谢钟灵误会了,还以为他问的是胡伟民之前受伤住院的事,应道:“他没事,谢谢你。你快回去吧,我去码头那边找找。”
    “找什么?”郑长荣听不懂她说什么,“有人不见了?”
    “嗯,他不知道怎么又闹别扭了,一下午没回来。”谢钟灵叹了口气。
    郑长荣咦了一声:“一下午没回来?他在海里溺水,我不是让马大壮送他回来了?”
    “什么,他在海里溺水了?什么时候的事?”谢钟灵原本都打算走了,可现在似乎有了新的线索,她问了下时间,正好在她送请柬回来之后,在洪元宝拒绝带胡伟民上车之前。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内,胡伟民溺水了。
    可他不是早就学会游泳了吗,好端端的怎么会溺水呢?
    她不明白,也没时间去慢慢琢磨了,转身便往码头跑去:“你快回去吧,我去找他,估计有人说他什么了,又开始闹别扭了,我晚点回来,你们先吃吧。”
    郑长荣还想说点什么,见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只好先回去通知其他人。
    不一会,一大家子都顾不上吃饭了,全都拿着手电准备出来找人,霍恬恬想起今天在胡杰民家门口的对话,怀疑是不是胡伟民路过听到了什么。
    再结合当时扔在门口无人问津的喜糖,以及莫名其妙出现在家门口的算命瞎子,霍恬恬不禁暗道糟糕:“不好,可能是姐姐骗那个瞎子的时候被伟民哥听见了。”
    “骗瞎子?你姐说什么了?”霍齐家很是震惊,她当时去找郑锦绣了,不在家里,根本想不到离开了一小会就变天了。
    霍恬恬复述了一下当时姐姐和瞎子的对话,众人不禁感慨,胡伟民肯定是听到了姐姐嫌弃他的话,伤心失望所以才离开了。
    可那是钟灵为了拖住瞎子哄他的话呀,这个伟民,怎么不找钟灵问个清楚就跑了呢。
    众人不再耽搁,连邻居都发动了起来,出去找胡伟民,霍齐家还去报了警,霍恬恬则去胡家问了下,胡伟民走之前有没有回来说一声。
    胡杰民正在吃饭,闻言不屑地嗤笑道:“他?玩失踪?也就你们会上他的当了,放心吧,从小到大,他是最怂的一个,他才舍不得死呢。”
    这一刻,霍恬恬怒了。
    一把掀了胡杰民的碗筷,骂道:“你就是这样当哥哥的?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怂的人怎么了?怂的人就活该被你嘲讽?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说他克母克姐姐的时候把他当个魔鬼,说他怂的时候又好像很瞧不起他,你到底要他怎么样你们才满意?父母子女,姐妹兄弟,本来就是这世上最该相亲相爱的人,可你们呢?你们自己犯下的错误要赖在他身上?甚至连他辛辛苦苦争取来的工作都要抢走,还美其名曰让他多多历练?我就没见过你们这么恶心的一家人,呸!”
    霍恬恬骂完,看了眼刚从门外走过来的郑长荣,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长荣自然是站在她这边的,他冷冷地睨了一眼胡家冷漠自私的“亲人们”,失望地转身。
    “媳妇,你回来,我去帮你找,你在家里陪着大嫂。”郑长荣赶紧把人追回来,小媳妇怀着身孕呢,可不能在外面乱跑。
    霍恬恬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直到郑长荣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她尖叫一声搂住了他的脖子,才算是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埋在他脖颈那里,泪水湿了他的领口:“我太理解伟民哥为什么要跳海了,我以前也想过死了得了,我爸妈不要我,我们村的孩子都笑话我,哪怕表哥和姥姥护着我,我也觉得活着真的好痛苦。我原以为,伟民哥爸爸妈姐妹兄弟都在身边,一定会过得很幸福很幸福,可是我没想到,他的童年居然是那样的。他真的好可怜,他被排挤,被欺负,那种感受,我太了解了。是我不好,之前对他态度太恶劣了,我应该去跟他道歉的,他一定是在家里得不到温暖,所以才把姜雨跟他的兄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是我没有了解他的过去,就不负责任地指责他,是我错了。我对不起姐姐,他要是出事了,我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郑长荣叹了口气,回去后把她放下,让张娟帮忙看着她点,又怕两个孕妇自顾不暇,只好趁着别人都出去了,去隔壁屋找到了独坐在黑暗中的霍润家。
    “大舅,我知道你听得见,我现在出去帮忙找人,请你帮忙看好两个姑娘家,大晚上的,家里没个男人照应着我不放心,拜托你了。”郑长荣也不开灯,他不想太过粗鲁,因为深处黑暗中的人,在灯亮的那一瞬间会很不适应。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他,却传来了衣料子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一会,郑长荣面前多了个人。
    星眉剑目,眼神如鹰。
    郑长荣放心了,再三恳切地说道:“拜托了大舅。”
    他走了,虽然有些牵挂自己媳妇,却并不担心她会出事,因为霍润家手里有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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