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小雪啊，你妈妈喜欢什么？这个去见亲家，手头可不脑普着去。”
    老太太很高兴，张罗着要给亲家准备礼物。
    小雪和文龙正在那里低头说笑呢，听到老人这么问，便立马抬起头来，神情专注的听着老人的话，明白了老人是要给自己妈妈准备礼物后，她便笑了笑，脆声说道：“妈，不用了，我妈她——”
    她原想着说“我妈她什么都不缺。”但想到这样说出来，有卖弄之嫌，便改了口，冲婆婆笑了笑，说道：“妈，您真是太客气了，您去吃饭我妈就很高兴了，不用买什么。”
    老太太却在那里坚持着，说道：“这个亲家第一次见面，一定要准备礼物的，这是我老人家的一份心意。你妈今天给我打电话请我吃饭，我今天晚边也和毛龙商量过，要请你妈妈吃饭呢。”
    老太太微微笑着，站了起来，想着要给亲家送点什么，不时的问小雪打听亲家的喜好，见老人坚持，小雪便没了办法，为难的看着文龙。
    文龙只得笑了笑，悄悄的拍了拍她的手，对老人说道：“妈，真没必要，他们城里人不兴送礼物的，你要是刚过来，送点咸豆子煎饼之类，咱老家的特产，小雪妈妈从来没吃过还行，现在没了就算了，以后再送她一些家乡特产吧。”
    文龙也是随口说说，小雪和他和好了，两口子回复到从前，他心里已经很快乐了。
    老太太倒是被他提醒了，而且有意在亲家面前卖弄一下自己的厨艺，立马笑道：“毛龙啊，妈可以在这里烙啊，小雪你说是不是，我前次还跟你说过，妈两个烙煎饼的锅子都带来了呢，只要去买个煤汽炉就行了，毛龙，这附近有没有超市，你带妈去买一个煤汽炉，妈老早就想买了，今天非买不可，我得让咱亲家尝尝我们老家的煎饼！”
    老太太说了就要立马行动，文龙看了看小雪，脸上很是为难，用眼神痛苦的告诉了小雪他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小雪抿着嘴笑了笑，用眼睛回他，告他自找的，谁叫他多嘴！老太太还在那里催促小两口，文龙仍然坐着没动，小雪看到婆婆那么着急，便凑过身子，挨近李文龙轻声对他说道：“文龙，我们就带妈去一趟商场吧，煤汽炉买不买倒无所谓，咱们给妈买几件衣服吧，妈平时舍不得，身上都是旧衣服，我出钱给她买。”
    小雪也还是有心的，想着明天婆婆要去见她亲娘了，这个婆婆平时节约朴素惯了，从北方过来，又是穿着黑色的大棉袄过来的，身边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现在到了深圳，天气那么热，不能穿大棉袄了，平时在家穿着的，都是非常陈旧的夹衣或者是布衫，小雪觉得有必要给婆婆买几件衣服。
    文龙倒是呆了一呆，看了看自己老娘，见她今天穿着一件老旧的白色长袖衬衫，那白色因为时月过久，已经褪变成一种灰色，那衣服上黑色的小碎花也暗淡下去，远看像是许多脏脏的小灰点，不细看，哪晓得是花纹，还以为是蚊子屎之类的脏东西哩。这衣服，李文龙印象深刻，还在他读大学时，他老娘就穿过了，想着是穿了**年的老衣服，文龙不由一阵羞愧，想着自己真是太粗心了，他对小雪笑了笑，握紧了小雪的手，用眼神告诉她：“小雪，你真好，还是你细心。”
    两口子商量好了，文龙便站了起来，走到老人面前，对她说道：“妈，那行，咱们现在就到商场去，好在楼下不远就有一个大商场，我们带您去逛逛，给您买几件衣服。”
    老太太立马心花怒放，她连声的说好，慈祥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想着还是儿子好啊，这儿子真孝顺，真细心，还知道给娘买衣服哩，此时此刻，老人的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的甜。她把围裙解了下来，转过身，一边往厨房里走去，一边快活的说道：“毛龙，等等妈，咱马上就出去。”
    李文龙笑着说好，小雪已经从房里走了出来，她换了一身衣服，拿了手袋，笑着走在文龙面前，两口子站在那里，一起等着老人。李文龙看了看小雪，想起刚才自己轻轻的一句话就让老娘那么开心，这都是小雪的功劳，他心里很有感触，不自禁的用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脸，对她温柔道：“小雪，你真好。”
    小雪笑了笑，脸蛋微微一侧，笑着躲开他抚在她脸上的手，轻声道：“妈马上就要出来了，别让妈看见了。”
    文龙干脆把她揽在怀里，对她笑道：“看见了就看见了，我妈知道我疼你，自然也会疼你了。”
    小雪倒是一愣，在心里把文龙的话琢磨了一番，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她笑着看了文龙一眼，想着这男人倒是蛮好的，他也疼她也明事理的，矛盾只是暂时的，幸福应该是迟早的事情。
    虽然心里甜蜜，依恋着李文龙温暖的怀抱，却还是算着婆婆出来的时间从文龙的怀里直起了身子，理了理头发和衣服，对文龙轻声说道：“让妈看见了不好。”
    刚好老太太走了出来，对他们两个笑着说道：“毛龙，小雪，我好了，走吧。”
    一家三口便快快活活的一起出门去逛商场。
    到了商场，老太太有点晕头转向，商场一共有五楼，上下全是自动滑梯，商场内部人潮涌动，装饰富丽堂皇，小雪安慰她，对她道：“妈，这商场人多，您走慢点。”
    老太太点点头，紧紧的跟在李文龙和小雪的身边，小雪看到老太太步履缓慢，走快了就身子摇晃，好像很不稳当，她便主动挽起婆婆的手，对她笑道：“妈，我搀着你，这商场人太多了。”
    听到这句话，原本走在附过的李文龙呆了一呆，瞬间的想起自己工作第一年回老家，带老父亲去北方的小镇上逛街，那里也有一个大型超市，当然和深圳的不能比，他想给老人买点东西，想拉着老人一起进去逛，老人却死活不肯去，只因为两个人骑着一辆三轮车过来，老人怕车丢了，要在外面守着车。文龙当时也没多想，买了许多东西从超市走出来，他父亲笑着对他道：“毛龙，那里面到底什么样，爸在外面经过好多次，都没进去过。”
    此时此刻，李文龙想起往日的情景，又想到老人不在了，眼角突然就湿了。
    他真的很对不住父亲，没有人知道，农村的父母活了一辈子，为了养大儿女吃了多少苦。
    老太太原本到了陌生华丽的商场，本来就有点不安，现在被小雪搀住了，再也不用担心迷路走丢，这个心里立马安稳了许多，她看了一眼儿媳妇，在这一个时刻，心里也是很感动和舒坦的，她笑了笑，看小雪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她对小雪商量着说道：“小雪啊，你带妈去买煤汽炉的地方，妈今天晚上把煎饼烙了，这煎饼要现做的最好吃，妈把它烙得薄薄的脆脆的，保管你妈妈爱吃！”
    小雪笑着说好，看了一眼走在身边护着她和她婆婆的李文龙，李文龙才从往事中回过神来，用手抹了一把脸，冲小雪笑了笑，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带着老人去了二楼的女装区。老太太坐电梯的时候，心里七下八下的，看着电梯两旁华丽宽大的广告牌，她在心里感叹，想着这大城市就是好啊，这东西真好看，真多。
    到了二娄，小雪拉着婆婆的手直接去了服装区，二楼的商场都是品牌女装，给老太太穿的衣服基本上没有，小雪也还是四处寻找着，想着总有老人服装区的，老太太扶着儿媳的手，原本想买煤炉子的，结果发现四周卖的全是各种衣服，她笑笑道“毛龙啊，小雪啊，咱们走错地方了，这楼上没有汽炉子卖。我们换地方吧。”
    小雪已经在商场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她婆婆这个年龄穿的衣服，她笑了笑，脆声对老太太说道：“妈，咱先给您买几身衣服，一会再去找煤炉子。”
    老太太征了一征，立马住了脚步，摇着手对她说道：“小雪，妈有衣服，妈这身上的衣服好看，不差，不要乱花钱。”
    老太太舍不得花钱，觉得这衣服能穿就行，没有破洞不就是好衣服吗。
    小雪却坚持着，对她笑道：“妈，我老早就想给您买衣服了，今天刚好我和文龙都有空，您就答应我们吧。”
    文龙也在一旁说道：“妈，您就听她的吧，去吧。”
    老太太看到那么多漂亮的衣服，这些都是从前在老家看不到的，衣服实在是好看，不但款式新颖，而且花样繁多。老太太看到儿媳坚持要给她买，便也笑了笑，脚步松了，小雪便扶着老太太走到那个服装区。
    文龙等在一旁，小雪扶着老人走到一排排的衣服面前去，一边走，一边对老人说道：“妈，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你跟我说啊，我叫服务小姐给您包起来。”
    老太太笑笑点点头，目光早已被挂在架子上的一排排衣服吸引了，她一件件看着，嘴上说：“不要买了，妈有衣服。”却在衣架子面前一排排看下去，小雪在那里笑，想到老太太有时候也跟小孩子一样。
    老太太看中了一件衣服，回头对小雪说道：“小雪，这衣服真好看！”
    小雪就在一旁笑道：“妈喜欢你就试穿一下。”
    老太太看中一件灰色的夹衣，上面有黑丝的缠枝绣花，小雪看了一眼，心里想，这老太太的审美观真的是她无法理解的，不过她也不吱声，因为走到这个老人服装区，放眼望过去，全是这种式样的，暗红色，灰色，黑色，深绿色，袖口领襟那里有着各色的缠枝折枝绣花，设计老人衣服的设计师还有整个商场对于老人的审美观倒是摸得很清楚，小雪放眼看过去，全是这种式样的老年人衣服呢。
    看到老人一直拿着那件衣服看来看去，小雪便知道，婆婆是看上了，脸上笑了笑，走过去，甜甜说道：“妈，喜欢就去试一下，这买衣服啊，一定要试，试了才合身。”
    老人笑了笑，看着小雪，没有作声。
    小雪知道婆婆是真心喜欢的，便推着老人走到试衣间，对她道：“妈，你进去试一下，我在外面等着你。”
    老太太看她一眼，点点头，拿了衣服走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衣服好像根本没试过，对小雪说道：“小雪，这衣服太小了，妈人胖，你帮妈问问那服务小姐有没有最大号的。”
    小雪便应声是，叫她婆婆等在那里，自己走到商场小姐那里，问这衣服有没加大码的，商场小姐看了看，对她道：“没了，这已经是加大码了。”
    小雪知道婆婆很喜欢这件衣服，便对商场小姐说道：“小姐，麻烦你再去找找，我妈她真的很喜欢这件衣服，你到其他的区去问问，看有没有最大的，拿最大的过来。”
    那小姐看江小雪也是真心想买，便笑着点点头，让她稍等，不一会，就拿了一件过来，对她道：“这是放大三个码的，xxxl，最大的了。”
    小雪便笑着谢了她，拿衣服过去了，婆婆在试衣间附近看着别的衣服，小雪走过去，把衣服给了老人，对她道：“妈，换了最大的来了，您再去试试。”
    老人说声好，拿了衣服进试衣间换了，果然大小合身，走出来时，小雪眼前一亮，感觉老太太精神了很多，她笑了笑，把老人半搀半牵的带到镜子面前，对她笑道：“妈，您真好看，您看看。”
    老人也好像很满意，笑微微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小雪体贴的对她道：“妈，要不你穿身上，不要换下来了，我现在去付钱。”
    老人立马叫住她，把衣服换了，对她道：“这新衣服明天见你妈妈的时候再穿。”
    小雪便笑笑，知道老人舍不得，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道：“妈，那我去付钱啦。”
    老人点点头，小雪刚走到两步，老人突然叫住她，小雪回过头来，老人原本笑微微的一张脸，突然神情严肃，小雪心里奇怪了，老太太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对她道：“小雪，这衣服不要买了。”
    老人摇摇手，把衣服挂好，对她道：“太贵了。”
    小雪笑道：“妈，这衣服不算贵，您放心，我们有钱，您儿子本事，能挣大钱！”
    老人拉住她的手，对她道：“还不贵，三百九十八！三十九还差不多！一件薄夹衣，有那么贵吗？”
    老太愤愤不平。
    小雪笑了笑，心里哭笑不得，想着这商场哪里能买到三十九的衣服啊，人家商场那么多员工，全部去喝西北风？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啊，她笑着对老人解释道：“妈，这商场的衣服是这样的，虽然贵点但是质量好有保证，您说是不是？”
    老人笑了笑，想着反正是儿媳付钱，没有再坚持，小雪便道：“妈，我去付钱了，你等等。”
    老人想着这是儿媳给买的衣服，她愿意就行了。自己又劝过，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便笑着点点头，小雪飞快的拿着衣服去付钱，她没有想到老人的视线一直尾随着她。
    小雪也是当时糊涂，到了收银台要付钱时，翻了翻自己的手袋，才发现钱包没带出来，便只得到一旁的文龙那里去拿钱包，她跑到文龙面前，对他道：“文龙，你妈看中一样衣服，我去付钱了，身上没带钱，你把你钱包给我。”
    小两口一直是文龙还房贷，小雪挣的钱负责生活开支，小雪对钱不怎么上心，也是因为从小没有少过钱花，刚结婚的时候，她甚至工资卡都是交文龙管的。文龙要她自己管着，她还不想管，嫌费事，平时出门，小雪拿手袋了，文龙就把手机钱包丢她手袋里。要用钱了，再从要她从手袋里拿出他的钱包来，他付账。两个人的钱都是互相花来花去，没什么概念，两个人想着结婚了就是一家了，你的钱也是我的，无所谓，其实老太太的想法和他们也还是有相同点，结婚了这钱就是一家的，但是呢，这个钱得由她儿子管着，如果钱还在儿媳子手头，那么这钱就不能算这个家的。
    只可惜小两口不知道，也没注意老太太一直在注意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