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天才基本法 第2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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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是遇到她追问那些诸如‘是不是我影响了你的人生’一类的问题,老林都会用‘国家法律规定’来打哈哈。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用沉默来拒绝回答。
    时间差不多将近两点,老林公司门口静悄悄的。
    前台小姐在移门里打了个哈欠,林朝夕抱着纸箱冲她笑了笑。
    移门拉开,冷气扑面而来,林朝夕打了个激灵。
    “您好。”前台小姐立即起身,礼貌性鞠躬,露出微笑,“请问您找谁?”
    “啊,我来找……”林朝夕顿了顿,改口,“林兆生。”
    “啊,林会计吗,他今天离职了啊。”
    林朝夕抱着纸箱,呆立原地。
    早上出门时,老林少见的西装革履。她还在调戏老林是不是要去见喜欢的姑娘,现在想来,是她太傻。
    大概因为今天离职,所以老林特地穿得非常正式。像他这样的老一辈人,总有这种习惯。
    前台小姐:“您是林会计的?”
    “我是她女儿。”林朝夕回神。
    “抱歉抱歉,觉得你有点眼生,之前没认出来。”
    因为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里。
    前台小姐赶忙倒了杯水,走出来,招呼她,“你要不要先坐会儿,打个电话给林会计?”
    林朝夕满头大汗,放下纸箱,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手机,解释道:“我刚和他在吃东西,他落了个纸箱在店里,我还想给他送回来。”
    手机上确实有几个未接电话,不过不是来自老林,而是他们班班长的夺命连环call。班长还给她刷了几条‘林朝夕你怎么没来毕业典礼’‘出什么事了’……之类的消息。
    她赶忙回道——突然家里有点事,抱歉抱歉,麻烦你帮我代领下。
    班长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时间是下午两点整,毕业典礼应该正式开始了。
    林朝夕放下手机,听前台小姐说:“箱子里都是林会计带走的草稿纸,应该是你爸爸要带回去的东西。别的都给我们分了,连他养的仙人球都不带。”
    林朝夕看到前台确实放着一颗小仙人球,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不过花盆非常可爱。
    离职什么都没带走,只带走这一个纸箱吗?林朝夕看向箱子被随意合上的封口,一瞬间很想打开看看。
    “会计草稿纸上写的不都是公司机密,他离职你们应该扣下来!”她笑道,“搬得我差点累瘫。”
    “对啊,楼上办公室还有一大堆。我们经理还开玩笑说,他居然浪费公司这么多草稿纸,要扣林会计的钱!”
    林朝夕刚想回答,手机又闪了闪。
    裴之——出什么事了?
    林朝夕下意识拿起手机,可当她摸到屏幕时,又发现自己很难回复,最后,她只能把手机放下。
    就在这时,大厅移门再次拉开,热浪滚滚而来。
    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进大厅,前台小姐赶紧站起:“张经理,您回来了啊?”
    林朝夕也下意识跟着起身。
    “这是林会计的女儿。”前台小姐介绍道。
    “呦,老林闺女居然这么漂亮!”张经理看上去是很和善,他也看到她放在茶几上的纸箱,反应很快,“老林忘拿了,你又给她扛回来了?”
    林朝夕无奈地点点头。
    “哎。”张经理往电梯口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对她说,“想不想参观下你爸爸的办公室,趁保洁还没打扫。”
    第181章 遗憾
    林朝夕跟张经理上楼, 她扛着纸箱,被带进一间独立办公室。
    她一路上都很忐忑。老林工作期间,她从没来过他办公室, 刚才又听前台小姐剧透了一些, 所以害怕看到意料之外的情况。
    不过当她站在门口时,微微松了口气。
    老林办公室是有点乱,也摆着不少草稿纸,窗台下书桌边都有。但总体来说不至于很夸张,办公室看上去还是很干净整洁。
    “找你上来,主要是老林的那个情况,我们怕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带走。”张经理说。
    “他重要的东西啊?”林朝夕在门口放下箱子, “第一是我,第二……”
    “第二是?”
    “他的才华。”林朝夕笑了笑,“所以应该都带走了。”
    张经理啧啧称奇:“小林有男朋友了吗, 我有个不成器的儿子……”
    林朝夕知道他在开玩笑, 摇了摇头, 继续参观老林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张大书柜,书柜边是单人沙发和小茶几。
    茶几上有杯喝了一半的茶,茶汤已冷。张经理在沙发里坐下, 取下眼镜擦拭。从他的角度看出去,差不多刚好可以看到百业窗外的绿树和熙熙攘攘的路面。
    “以前都没怎么坐过。”张经理说搁下眼镜, 靠上椅背,发出很惬意地“啊”声,“老林这个同志什么都好, 就是摆脱不了小资产阶级享乐意识。
    林朝夕在随意翻看老林摆在桌上的草稿纸。
    草稿上有些是工作相关内容,有些是随意的证明。甚至还有些一看就是初中奥数,题,老林写下题目,很认真地一道道解答。
    林朝夕的第一反应是老林不会和她一起穿回去过吧?不然为什么突然想做小学奥数题……
    她有点紧张地拿起那叠草稿纸,想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老林在做的奥数题是行程问题变形,她扫了一眼,目光落在“答”后的内容上。
    ——长期记忆未受损,公式还记得很清楚,但用起来有困难。
    那是老林的字迹。
    林朝夕心下一紧,再看向解答过程。
    老林用了小朋友们才会用的答题方式,先写公式,随后是一步步的解答过程。
    解答中有很明显的涂改,老林似乎有点烦躁地涂掉了几行字,又重新写下去。
    就算这样,他仍做得非常细致,甚至用箭头来提示自己一些数字置换,如此艰难地,完成了整道题目。
    最后才是那句自我批语。
    林朝夕明白过来,这是一个阿尔兹海默症患者以及数学家,对自己最引以为傲能力的自我检测。
    他大概很清楚知道自己已经再无法胜任工作,所以冷静辞职。
    张经理缓缓开口:“我刚在想你说的话,你讲的是没有错,老林确实有才华啊。”
    林朝夕握着老林的草稿纸,翻到下一页。
    “我在这行干的时间很长,不是没见过那种对数字非常敏感,或能力极佳、什么账面都能给你抹得干干净净的那种人,但老林不一样。”张经理眯着眼,仿佛觉得窗外太阳烈度太高,“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你们搬来永川那年吧?”
    “嗯,四年前。”
    “老林那时候年纪大了,也没有大事务所的工作经验,高中毕业的学历。我记得很清楚,他在安宁是一个商场的会计?”
    “他其实做过挺多工作,因为懒,所以在简历上随便写了一个。”
    张经理又愣,过了会儿,才摇头:“是老林会做出来的事。”
    他舔了舔嘴唇,熟门熟路地站起来,打开书橱下面的门,掏出玻璃杯和茶叶罐,去饮水器上自己泡了杯茶。
    “我是不知道,当年的hr为什么会选来面试,最后还让他还莫名其妙通过了。”张经理端着茶坐下,茶汤很烫,所以泡茶大概是意思意思。
    张经理:“反正他就这么进了所。我记得特别清楚,他实习第一天,我们接到一个审计任务。领导当时说有个上市公司委托我们审计一家他们想收购的公司,我们带着四个大学实习生和你爸到办公室里一看,十几麻袋的账本堆满了整个屋子。”
    张经理抑扬顿挫地道,“叔叔真没骗你,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大学生直接尖叫‘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公司用手工录账’这种。”
    “然后呢?”
    “然后就分配任务。老林年纪虽然大,但也是实习生,我们派他去抽凭。”
    “啊?”
    “就是抽取做账的凭证登记要件,比如工资啊、银行回单、发票等等,总量庞大,数目惊人,所以一般用抽查的方式。”张经理顿了顿,“我这个表述不太严谨,你大致理解。”
    林朝夕点头。
    “总之,这是件审计行业的基础工作,大学实习生也能做,你想呢?”
    “应该很简单,但也很不简单。”
    “我们也算是带实习生的老师,所以每天都要检查他们的工作。当时正好审计正好是五年账目,加上老林一共五个实习生,一人负责一年。我当时的职位也没有他们高,就被派着指导他们。”张经理端起茶杯,“那天傍晚我进办公室,就你爸爸一个人在,他也差不多站在你现在站的这个位置,在翻一本不归他管的12年凭证。”
    “你骂他了?”林朝夕有翻过一页草稿纸,和张经理闲聊。
    “咳”张经理说:“我当时是想指出他工作中职责认识不清的一些问题,不过他看到我,说了一句话——”
    “老张,账有问题?”
    张经理摇头,讳莫如深:“他问我‘你有司法鉴定资质吗’?”
    “司法审计?”
    “特大金融诈骗案。”张经理非常严肃,“每一本账目都是假的,公司本身就是个庞氏骗局,就这么做了五年。”
    “这怎么可能?”林朝夕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么看出来的?”
    “就是你说的才华?”
    林朝夕还是摇头:“我不理解。”
    “问题出在这里,这是一份司法审计鉴定的委托,而我所、包括我本人都没有司法鉴定资质,甚至我们几个都以为这是其他公司的委托。”张经理点了点茶几,强调,“我们如果把帐看几天,肯定能发现所有问题,但我们出具的《审计报告》一旦上法庭,不能作为书证,只能作为鉴定意见,很容易被驳倒。”
    “败诉?”
    “不排除这个可能。”
    张经理说得很隐晦,但林朝夕突然明白。这次一次被刻意安排的、可能会引发败诉的审计活动。目的是为了让主持庞氏骗局的犯罪分子逃脱法网。很难说具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就因为这一句话。”张经理看了看天花板,“我坐进了上面那个办公室,你爸坐进了这个办公室。”
    林朝夕缓缓放下手中的草稿纸:“我都不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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