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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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从房间的另外一面入口。
云裳低头掩面,匆匆赶到了院子里,就站住脚。她知道皇帝陛下是不可能追出来的,他至少要给王家小姐这个面子。秋夜的风吹过来,有些冷厉,仿佛刀子一样割在她的脸颊上;云裳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对着那依旧是空无一人的院落一角,冷冷地道:“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手段么?”
静悄悄的,无人答话。
云裳静静站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道:“孔杰,我知道你在那里,但是你不觉得这样的报复幼稚了些么?以为帮她,就可以打击到我?……算了,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说清楚吧。”
她说罢,慢慢转身离开,在清冷秋夜之中,那单薄的身影便显得有些萧瑟。
云裳的背影完全湮没在了黑暗中以后,她方才凝望过的那个角落里,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转了出来,劲装素服,正是孔杰。
云裳说得没错,他是在报复。若没有他的配合,王家小姐绝对没有可能制造出这样一个机会让她去看见那样一幕。作为羽林禁卫军,首要任务是保护陛下的安全,虽是“暗中”保护,但也不可能任人随意接近;即使陛下说过云裳可以不经通报见驾。然而今天这样地情况,唯一不可不通报的或许就是云裳吧?
云裳走了不久,皇帝陛下也阴沉着脸出了房门,摆了摆手,示意回宫。
孔杰看陛下的意思,竟是不要他们在暗处了。连忙率领众羽林禁卫军现身跟在陛下身后,肃穆而又招摇地往王家大门处而去---免不得经过前院,百官惊诧,王阁老欣喜若狂。即使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却也是天下人求也求不来的荣宠。
天子亲来祝寿呢……人人心中暗自盘算:只怕王家小姐王湘容入主后宫差不多算是板上钉钉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诱心的威力
一路回宫无话。孔杰却只觉得惴惴。陛下是真的怒了,他知道;作为一个效忠陛下地羽林禁卫军,自己做得不合本分,他也知道;只是不知道,陛下会怎么样处理他的“失职”?
答案很快揭晓,凤紫泯回到寝殿。立刻肃退了众人,单单留下了孔杰一个。
皇帝陛下坐在椅子上,看也没看单膝跪在面前的这个四品侍卫、羽林禁卫军统领,只是默默,不知是沉浸在怎样的思绪中。
“王湘容要示宠,你又是为了什么?”不知是过了多久,也许只有片刻功夫,也许是千秋万载之后。孔杰终于听见那个平日里清朗朗的声音,带着浓浓地倦意开口。
孔杰犹豫了一下。“臣只是乐见其成。”他说。“王家小姐才貌双全,堪为陛下佳配。”
“这是孤的事情。”凤紫泯的声音波澜不惊,却令人从头寒到脚底,“你是为了什么?”
皇帝陛下的重复问题让孔杰心虚起来,咬咬牙还是顶上去:“陛下。无忧公主纵.欲滥情。圈养男宠;为江山社稷计,请陛下千万远离。”
凤紫泯向后靠在了椅子上。微微叹息,“孔杰你也说出这样的话了么?和百官劝谏孤的,如出一辙。”
孔杰便无语。他自幼受孔家家训教导,对皇帝陛下地命令只能服从,什么时候想到过劝谏?
“孔杰,你郑氏一门忠烈,你又是在孤最困难的时候站到了孤的身边;若说这天下孤只能相信一个人的忠诚,怕也就是你了……”
凤紫泯闭着眼眸,却仿佛看到了孔杰的愧疚,微微抬手,阻住他开口。
“孤没有怪你的意思。服从孤和劝谏孤,都是出于忠心……孤只是不太明白,你跟随楼卿那么久,对他的为人应该已经有所了解,为何还是这样针对他?”
这样的问题,孔杰还真是不知如何回答。
好在凤紫泯也没有打算让他回答。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也是,你跟在他身边,也不过几个月而已;然而孤和楼卿,已经相识了五年----”
他忽然挑挑眉,睁开双眸直起身来面对着孔杰:“其实你们所有人地担心都是多余的。孤怎么会喜欢楼卿呢?孤真正喜欢地,还是女子才对……天下人这么多,孤最不可能喜欢上的,就是楼卿了……
“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孤是,楼卿他也是……记得上次孤就和你说过:关于楼卿的流言,孤从来不信。什么莲准刘公子……楼卿不是那样的人,他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想必就像孤和他……清清白白,泾渭分明。”
凤紫泯地目光,其实并没有投向孔杰,只是穿过他,不知道看向了什么人,什么地方;而他地唇角,微微勾起,仿佛在笑,却同样分不清那笑意之内,几分甜蜜,几分苦涩……
旧话重提,孔杰越发心惊;悄悄注视了皇帝陛下片刻,只觉得他那表情虚幻迷离,哪里是“最不可能喜欢楼卿”的样子?更像是被狐狸精迷惑而不自知……想想自己在祖宗牌位前立下地誓言;想想方才陛下的那句“若说这天下孤只能相信一个人的忠诚,怕也就是你”,孔杰终于狠了狠心,开口禀道:“陛下,臣有一事,欺瞒陛下良久……”
凤紫泯的脸上,没有表情。再不复开始的愤怒,也没有方才的迷离,只是,没有表情。
他不可能不信孔杰。
孔杰也没有必要撒这个谎。
然而,如果说孔杰说的都是真的……关于莲准,关于刘尚书公子,关于段南风,甚至是那些男宠……也未必是假?
就连上次在云裳那里遇到的那个举子,当面说到卧房里等的那个人,也不仅仅是云裳放出的流言?
凤紫泯觉得有些胸口有些闷闷地,向来觉得他和他一起瞒住了天下,谁料却只是天下和他瞒住了他。
闷闷地,仿佛积郁住些怒,积郁住些酸。但是他却没有立场去发怒----云裳是什么人?并不真的是他的男宠,就算是私下里淫靡了些,他也无法指责云裳骗他----云裳说过这些是假的么?没有。云裳从不避讳和那些人的关系,就像不避讳和他这个皇帝陛下的暧昧……可是他们之间并不真的有暧昧。
凤紫泯第一次有了砸东西的冲动----眼前那把水晶琢云龙如意如此碍眼,不知道丢在那位郑大统领的头上以后,会不会变得顺眼一些……不过自幼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使他控制住了自己。孔杰没有错,莲准没有错,云裳也没有错……
“叫红栌进来。”
当着孔杰的面,凤紫泯对那个老太监吩咐:“带上孤的旨意去莲心小筑,召无忧公主星夜入宫。”想了想又加一句:“片刻也不准耽搁。”
孔杰远远退到寝殿角落里;凤紫泯懒懒地靠在龙椅之中,再次合上双目,仿佛睡着了一般……直到,漏下三鼓,红栌公公低低的低糜的嗓音才又响起来:“陛下,无忧公主已经来了。”
“怎么这么久?”
红栌为难地陪着笑:“奴才把新京城差不多翻了个遍…….还是莲准都指挥使帮忙,才找到了无忧公主。”
凤紫泯一激灵坐起来,“她去了哪里?”
“就在王家没走……和刘尚书的那个公子在……床上。”
红栌公公话音才落,凤紫泯便倏然站了起来。同样的内容他已经听过一次,而此刻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在他听过孔杰的话,心中已经对云裳有了猜疑之后。
然而红栌公公却期期艾艾地,似乎有话还没说完,磨蹭着续道:“还有王家小姐。”
这次连孔杰都怔住,远远地望过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正要举步向外走的凤紫泯停住脚步,脸色阴晴不定,静默了半天才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栌公公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他四处找不到云裳,只得求助羽林禁卫军;莲准当即带着他前往王家要人----而开始的时候王家人曾说过云裳已经离开。他跟着莲准找到云裳的地方,是王家后园里一个精致的小院;当时百官饮宴完毕,正随着王阁老的指引游园,那个小院本也是必经之处。不过莲准明显是收到了什么信息,带着几名羽林禁卫军,直扑后园,赶在百官到来之前,破门而入……也看到了睡在床第间的三个人。
三个人都睡着。
为王家小姐名节着想,事情被压下去;而莲准本想带云裳离开,但红栌公公以事情还没弄清楚为由。拿着陛下旨意,坚持把三个人都秘密带到了宫里来。
“现在在哪里?”凤紫泯皱皱眉,他是说要见云裳没错,发生了这样地事情更要问问原因;可红栌公公自作主张把三个人都带到了宫里来,却不是把事情闹得更大了么?
红栌公公又开始期期艾艾,眼角不断地瞟向孔杰的方向。低低地禀报:“陛下,无忧公主他们……神智还未清醒,举止有些不雅……奴才请莲准都指挥使帮忙照看着。”
凤紫泯眉头蹙得死紧,暗恨这奴才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吞吐;不耐烦再问具体细节,狠狠甩了下衣袖。说:“带孤去看他。”
只是看他而已,听孔杰说过那件事情之后,便只想找他来问个究竟;现在听说他和王湘容一同出事之后,心中牵挂的,还是只有他……
和其他臣子不同,云裳在宫中从来都是有自己的地盘的。那便是绿绮阁。
现在的绿绮阁内,依旧是精美奢华地往日模样,一张紫檀云蝠纹超大罗汉床横在水晶屏后,床上依例是锦铺绣盖,上面横卧两个人,还在沉沉睡着。
而云裳,则是一个人蜷在沉香木圈椅里,低眉垂首。额角是密密的冷汗;双手攥得发白,指甲都深深地陷入了掌中。显然是在极力忍耐。莲准远远地在绿绮阁的另一面,隔着几层纱幔,低声地在劝解:“再稍忍一忍,马上太医就会来了……”
“你……走开!”云裳声音虽低,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嗓子里蹦出来。竟似怀着极大的羞愤和耻辱。
“好。我走。你要的冰水放在旁边地小几上,受不了的时候喝一点。但千万不能够多喝……”
“快走!”
莲准应了,却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绝美的脸上一片肃杀,目光转过那张罗汉床上的两个人时,竟是充满了狠戾。
这件事都是他太大意了。本来王湘容算计云裳他是知道的,但在了解王小姐地用意,知道她是要让云裳撞见她与皇帝亲热之后,他便放松了防备,状似无意地让羽林禁卫军的人撤出了王家----这也算是一点私心吧,事后若云裳问起,他已经准备了理由搪塞。可是关心则乱,他竟然没有料到王湘容的目的竟然不仅于此……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手段,这样缜密的心思……
王湘容并不满足于仅仅示威,如果仅仅是让云裳撞见那一幕,显然并不能够达到她除掉对手的目的;她地“杀招”,是在云裳离开之后。方法很简单,却也很实用----只是遣了侍女埋伏在路边,击晕了云裳,送到刘公子的房间里而已。这样地计谋,本来应该对于时刻有羽林禁卫军杀手暗中保护的无忧公主完全不起作用;然而偏偏莲准撤去了羽林禁卫军,偏偏当时暗力营的暗探为云裳在前厅打探动静,偏偏羽林禁卫军为了陛下出巡清肃了周围所有闲杂人等……
第三百六十二章 卑鄙的复仇
好在王湘容的本意是要让皇帝陛下也抓个“现行”,制造云裳愤怒之下与人私通报复的假象,并没有下什么杀手;云裳也很快就醒了过来,只是已经被下了春药。
莲准想象不出当时云裳是怎样克制着药效地发作,怎样和那个淫邪地刘家公子周旋……最后云裳显然动用了催眠术,但他也知道在云裳药效发作的时候,控制自己地意志已经很困难,又如何去进行这种需要十分精力十分专注的事情?而显然当时过程也是十分激烈的……好在时下已经近冬,衣着都比较厚实;饶是如此,云裳的外衣也已经撕破了几片,露出的手腕处也有青紫的淤痕。
莲准垂下头,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那怒火是对王湘容的,对刘家公子的,也有对他自己的……若不是他,何至于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云裳是知道他遣了羽林禁卫军暗中保护的,所以才能如此有恃无恐吧……可是他却辜负了她的信任。
好在云裳从来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被人算计的人。她懂催眠术,自己也掌控着暗力营那样的组织;不仅在那样的逆境下放倒了刘家公子,又将前来查看“战况”的王湘容催眠成功,及时发出暗号,引领莲准等人直入房间。
而那王湘容虽然没有能够留住皇帝陛下亲去捉奸,但还是设计了要让百官亲眼目睹“无忧公主”和刘家公子在床上的情形的。只是不知若是羽林禁卫军晚去一步,百官看到他们三个人滚在床上的模样,声名尽毁的,究竟是谁?
莲准控制住自己将王湘容和刘家公子千刀万剐的念头,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云裳身上,蜷缩在椅子里的她衣衫凌乱,双眸紧闭,隔着几层纱幔也可以看见她晕红的面色,以及听到静夜中低低的喘息……想起带人闯入房间时,将已经精力耗尽昏睡过去的她唤醒,她一头扎进他的怀抱,滚烫的面颊在他怀中摩挲时候的触感……让他无限恐惧之中又升起了无限的渴望,好想亲自替她做那解药,却又明明知道她断断是不肯的……
其实若不是碍事的老太监以陛下的旨意为名,坚持将几个人都带入宫里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守住自己的意志……她便是不肯又何妨?
仗着羽林禁卫军都指挥使可以出入宫禁的便利,他坚持亲自将她送来。宫里倒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请太医为她解毒;鲁老头行踪飘忽,这几日又不知往哪里去了……只是太医怎么还不来?这样两个人独处的境地,不只是折磨她,也是在折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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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微微咬着牙,努力使自己的神智维持着清醒;同时也在极力转移着注意力……这春药的力量极为霸道,体内似乎有热流在冲撞,在寻觅着出口,迫不及待地要宣泄;她闭着眼,控制自己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然而该死的莲准还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唠叨……从没有发觉他的声音居然如此好听,如此充满磁性和诱惑力,如此地……该死……
其实她很庆幸自己施催眠术造成了脱力的后果,若非是浑身动一动都很困难,只怕在王家那小院中被唤醒的时候,就已经“狼性大发”,扑上去把那个不知危险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绝色美人拆吃入腹了……满脑子里都是曾经的那个吻,都是那种酥酥麻麻的触感,那舔舐挑逗的放肆温柔……即使是现在,每听见莲准吐出一个字,就仿佛世间最轻柔的羽毛掠过心尖;撩拨得她心烦意乱,神智模糊,要加倍地付出努力才能够制止自己用唇舌去堵住那声音源头的冲动……简直比在王家凝聚精神催眠刘家公子的过程还要难上百倍。
幸好绿绮阁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传来红栌公公那干涩尖细的公鸭嗓:“陛下驾到!”
云裳精神一振,她知道,陛下来了,太医差不多也应该到了;至少她不用再面对单独与莲准相处的局面,那样子的诱惑简直不是人类可以承受: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魔鬼。一个垂涎美色却又无力动手地魔鬼。
“到底怎么样?”凤紫泯面色阴沉,略带焦急地追问。
“启奏陛下,无忧公主中的这种毒名为诱心,是鹿胎、九香虫、淫羊藿等数十味药调配而成……”
“孤只要知道怎么解!”
“是,陛下……此药无解。”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云裳立刻睁大了双眸望着不远处跪在皇帝面前瑟瑟发抖的老太医……无解。这样的痛苦折磨还要怎样继续?!
而面对着皇帝陛下以及莲准都指挥使要杀死人的目光,太医院院使陈老太医又抖了半天,终于选择了无视,低着头,颤着嗓音继续回答:“陛下……虽然这诱心药力比平常春药要猛一些。但这类东西道理都是一样,只是要刺激人的情欲,只需交合便可消除药效,所以……春药无解。”
因为焦急,云裳反而觉得药效不如方才那么猛烈了,于是勉强问道:“陈太医。若是……泡到冷水里……冰一冰会不会好些?”
“不可以!”
老太医还没有开口,莲准先急匆匆地阻止:“你有寒症在身,哪里受得了冰水?”
凤紫泯看了莲准一眼,并没有责怪他御前失礼,也道:“这个法子不用考虑了,楼卿地身子受不了的。”
“咳,咳,”老太医捏捏他的白胡子。“陛下,就是无忧公主身体无碍。这法子也行不通的;诱心不比寻常春药,除非男女交合,再无其他解法……”
云裳一阵心烦意乱,扭转头去,默然不语。
琉璃灯下。她侧转过去的半张面孔本是莹白如玉。现在却连耳珠一起透出柔媚地粉色;微露的贝齿深深啮住下唇,又在娇嫩的唇瓣上添上一抹更深的诡艳。虽是努力在平顺着呼吸。可蹙起的黛眉和额角细密的汗珠出卖了她地挣扎,一缕青丝贴着她雪白的后颈滑下,如同世间最柔弱而致命的舞蹈……
那一直注视着她的两个年轻男子目光都幽暗了几分,呼吸急促起来,仿佛中了春药的不是她而是他们一般。
莲准忽然上前一步,对着凤紫泯大礼参拜,端容正色道:“臣请陛下旨意,愿陛下准臣……”
云裳倏然抬起头来,急急打断了他的话:“其实这毒不解又何妨?!我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毒发的时候都熬过来了,难道不解就能缠着我一辈子么?!”
她的话又快又急,带着些压抑地颤音;在这样暧昧的时刻,就象鞭子一道道抽在心口。
那太医本来对皇帝陛下和莲准都指挥使地双重威压已经深感窒息,听见云裳这样说,连忙接口:“无忧公主说的是。这诱心虽然霸道,也不可能控制人一辈子,真要不愿意被药物左右,只要忍过七七四十九天,那药效便也完全消散了;就是这四十九天里难免会集中发作几回,也不会超过第一次去,无忧公主若是忍得过第一次,想必后面也都没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