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那就死在我怀里 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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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跟着变温柔。
    “如果给男生们评级打星,满分十颗星的话——”
    “……嗯?”
    她微笑着说:“你一定是个十级渣男。”
    “……”
    段白焰张了张嘴,想反驳,眉毛皱在一起纠结半晌,还是无力地败下阵来。
    他挫败地拍着她的背,亲亲她的额头,声音低哑:“对不起。”
    “昨晚是我的错。”他微顿,艰难地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闷声向她认错,像每一个活在远古传说里的、被罚跪遥控器的铁血硬汉,“但,如果怀孕的话……”
    他说,“就把他生下……嘶。”
    他话没说完,她低下头,照着他的肩膀咬了下去。
    室内开着空调,他只穿了一件衬衣,她咬得很深很用力,牙齿深深陷入肌理,唇齿间渐渐传出腥咸的味道。
    段白焰闷哼了一声,就皱着眉头不再出声。他默不作声地承受,另一只手仍然落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抚慰般地,轻轻地拍。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也知道她在怕什么。
    “你……你太过分了……”
    半晌,姜竹沥哽咽着,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话。然后她虚脱似的,从他肩膀上滑下来。
    她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下半身疼得厉害,身上也发烧烧得虚弱乏力。咬他这一口,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段白焰赶紧双手接住她,然后轻手轻脚地,把她塞进被窝。
    她的眼泪却再也没有停下来。
    开始是一颗一颗的,顺着眼角往下淌,滚过耳廓,落进四散的头发里。
    后来越来越多,接连不断地从眼眶滚落,她双手攥着床单,哭得全身发抖。
    “竹,竹沥……”
    段白焰慌得手足无措,可是看她难过,她也跟着难过,心痛得不知怎么办才好,狼狈得像是被人当空狠狠地擂了一拳。
    “竹沥,”他舔舔唇,将她的手捉过来,放在自己掌心里轻轻地揉,“你,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姜竹沥没有回应他,手指死死扣着他的手掌,从小声压抑的啜泣,慢慢变成放声大哭。
    她一边哭一边小声问:“为……为什么,要……要把我放下来……”
    茫然无措、肩头血淋淋的段白焰,闻言蹭地抬起头:“……?”
    “抱……”她哭得胸腔抽搐,几乎不能喘息,“抱抱我……”
    段白焰赶紧又把她抱起来。
    他以为她刚刚没咬够,甚至贴心地帮她换了一边肩膀。
    可是姜竹沥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任由他抱着,继续哭。他从来不知道她有这么多眼泪可以流,哭得天塌地陷,全身发抖,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全部一次性哭完。
    “竹沥,竹沥……”他舌根发苦,一下一下地摸她的头,帮她把有些凌乱的头发撸顺,“是我说错话了,不想生就不生,嗯?”
    姜竹沥攥着他的袖子,一边哭一边拼命摇头。
    不是这样的,她不是这个意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么多失败案例在前,无论是姜妈妈还是谢妈妈,明含还是谢勉,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小孩子,又该怎么把他们养大。
    “我……”她艰难地开口,想要克制哭泣的冲动,可越是克制,就越是压抑不住,她抽噎着,声音断断续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
    我不是一个强大的人,我比陈塘的评判更加软弱,我会被自己的情绪控制,被它摆布,被它打败。
    我害怕跟人建立联系,害怕对人负责,害怕承担“关系”带来的义务。所以尽管我期待,但我仍然希望自己不要有爱人,不要有孩子,不要有能在深夜寒冬抱在一起,抵着额头取暖的人。
    如果我老了,我就把这辈子存的所有钱都换成物资,然后养一条狗,躲进深山老林,再也不见外人——比起积极应对,我更愿意逃跑,“回避”给我带来的安全感,其他任何人都给不了。
    可你让我不要逃跑。
    ——你让我活过来。
    “我明白……”段白焰艰难地抱紧她,舌根苦涩,声音发哑,一遍一遍地重复,“我明白。”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在天边,天色逐渐暗下来,碧透的天边,开始浮现隐约的星子。
    几十层的高空之中,四下空寂安静,房间里光线柔和。
    他肩膀上的伤口似乎已经停止流血了,但他没太在意——他将她抱在怀里,不厌其烦地,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过了很久很久,她的哭声终于渐渐弱下来,精疲力尽地依偎在他肩膀上,身体仍然不太受控,偶尔抽搐一下。
    她哭得迷迷糊糊,半晌,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很久之前,我读过一段话。”
    “加缪说,人生的意义,在于承担人生无意义的勇气。如果一直在寻找人生的意义,那么你永远不会生活。”
    他微顿,“所以,我们不要再去想做事的意义,不要再想活着的意义,不要再想相爱的意义,不要再想养育孩子的意义——也不要再去想‘如果’了。”
    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无解的,就好像,在陈塘告诉段白焰,姜妈妈小时候也是一个“别人家孩子”之后,他一度觉得自己被动地陷入了莫比乌斯。
    ——我似乎无法改变这一切,悲剧终朝一日也将在我身上延续,这是刻在我基因密码里的,最恶毒的诅咒。
    ——那么,我再去做同样的尝试,又有什么意义?
    “原生家庭是底色,但是——”他声音低沉,“那不是宿命,也不是终点。”
    姜竹沥已经冷静了下来,裹在毯子里,神情柔软得好像一只奔跑的毛茸茸。她眼睛红通通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半晌,她忍不住问:“那我们的宿命是什么?”
    他眼中浮起浅淡的,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们的宿命是,”他顿了顿,语气不急不缓,“尽管我们争吵,误会,分离,异地——”
    他停了一下,目光倾注下来,好像在看一件独一无二的宝物。
    许久,轻声道:“……到头来,却仍然相爱。”
    ——我透过你的眼瞳,看到自己的倒影。于是我知道了,长居于你的眼底,就是我此生的终点。
    温柔的灯光下,时光好像暂停了一刻,她屏住呼吸,若有所觉地眨眨眼。
    下一秒,他俯身,吻上她的额头。
    ***
    入夜之后,助理得了指令,上来送退烧药和避孕药。
    敲门之后得到允许,他一进屋,就看到衣衫不整的、狼狈的段导,和躲在被子里呜呜咽咽、哭得说不出话的小姑娘。
    助理:“……”
    他捂着眼睛飞快地放下药,连招呼都不敢打,就又飞快地跑了。
    走到楼下,遇见依靠在车门上抽烟的熊恪,他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打招呼:“那个,我知道我不该多嘴……”
    熊恪:“……?”
    “但是,”助理纠结地道,“小段先生好像在酒店里,搞出事情来了。”
    熊恪:“……”
    “他,他还叫我上去送药。”助理一张脸都皱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想故意让我看见不该看见的事,然后借机炒了我。”
    熊恪:“……他哪有那么无聊,他要是想炒你,连理由都懒得给。”
    他想了想,掐灭烟头:“昨天她带的女伴,是姜小姐?”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的吧。”
    听他肯定,熊恪一颗心都放下来。
    他眼中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了然道:“啊,那没事。”
    “不是……”助理还想辩解,“我刚刚真的看见,他们闹得特别……”
    “没关系的,不是吵架。”微顿,熊恪仰起头,“我猜,我们应该马上就有机会——”
    看着酒店大楼上,在黑夜里发光的那一小格房间,他沉默半晌,轻声道,“……参加小段先生的婚礼了。”
    第65章 不会离开
    然而楼上, 两个人的拉锯战还没有结束。
    段白焰的小情话并没能完全抚慰到姜竹沥, 这一次她非常固执。
    药盒放到段白焰手里, 他很抗拒,还想再商量一下:“能不能不吃……?”
    姜竹沥想, 如果她现在有力气, 一定立刻跳起来跟他打一架。
    “不能。”松鼠姑娘蜷在角落里,用力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凶巴巴地命令, “拿来。”
    “那你起来,”他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荡然无存, 叹气道, “先吃点别的东西。”
    说着,他拿起床头的电话, 打给客房服务。
    须臾,餐厅推上来一辆餐车。
    “我不会离开你的。”开门之前, 他摸摸她有些发烫的额头。
    姜竹沥默不作声,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她看着他过去给服务员开门, 玻璃屏风后慢慢燃起一团小小的火光, 餐车越近,火光越亮。姜竹沥心头一跳,有预感似的, 眼睛一眨不眨地, 看着他拐过屏风。
    身形高大的青年, 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不急不缓地推着一个三层的生日蛋糕,慢慢走到她床前。火光晃动,光芒由下而上,衬得他的脸庞清俊得不像话。
    姜竹沥眨眨眼,没有动弹。
    服务员没进门,就被他打发走了。他将餐车推到床前,伸手抱她起来,声音低沉而认真:“生日快乐,竹沥。”
    她身上软绵绵、热乎乎,像被人抽了骨头似的,软趴趴地窝在他怀里。
    姜竹沥没有开口。
    他索性也坐到床上,将她整个人放在自己怀里,用胸膛撑住她,把餐车拉到眼前。
    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段白焰愧疚极了,把餐刀放进她手中,握住她的手:“还拿得动餐刀吗,嗯?”
    姜竹沥嗓子疼,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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