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擎没出声。
    陶桃起身道：“我去找酒。”
    她刚站起来，叶擎便低声道：“五年……马上就到了。”
    听到这句话，陶桃瞬间清醒。
    所有的酒意都消失了，她胸腔里只剩下一片冰凉。
    所以说，这是一场宣布着结束的酒吗？
    陶桃的声音出奇的冷静：“是。”
    叶擎低头看着酒杯，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五年前我给盛淘投资了两千万，现在资金回笼了五千万。”
    这些陶桃是知道的。
    叶擎又道：“所以这五年你不欠我什么。”
    陶桃拧了拧眉道：“不能这么算，当初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家现在不知道会怎样。”
    这个项目能不能赚钱，那时候谁都不敢保证，那么多风投都不看好，叶擎敢一口气砸两千，为的是什么她很清楚。
    现在赚钱，只能让她心安，却不代表能还了这份情。
    叶擎笑了下，抬头看向她：“五年到了，你想去哪儿？”
    陶桃不知道……
    但她现在很平静，所以还能保护好最后的尊严。
    “继续做解说，等年纪差不多了就回家，陪着爸妈……”顿了下，她又道，“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然后……”
    叶擎闭了闭眼，声音瞬间低沉了许多：“怎样算……合适的人？”
    陶桃哪里知道？她完全想象不出会有这样一个人，她已经想要一辈子陪着老陶和妈妈了。
    可不能说出来，这太丢脸了，不是好聚好散的台词。
    陶桃顿了好大一会儿才道：“遇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叶擎扬了扬嘴角，明明是在笑，可是却那样的苦涩：“……没遇到吗？”
    他这样一个劲得追问，让陶桃有些烦躁。
    她已经很难受了，已经快要撑不住了，真的真的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陶桃轻吸口气，冷着声音道：“叶总放心，结束就结束了，我绝对不会纠缠你。”
    他顾忌的无非就是这些吧，如果是一年半前，她可能还做不到，但现在……她可以的，一定能做到！
    陶桃忍着胸口的剧痛，转身道：“我……我去拿酒……”不能哭，绝对不能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
    她刚要走，叶擎却握住了她的胳膊。
    “有没有什么办法……”叶擎开口，声音艰涩，甚至还有些卑微，像深处绝境一般，渴求着一根脆弱的稻草，“能让你留下来。”
    陶桃几乎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叶擎起身，从身后用力抱住她。
    陶桃想挣开，可下一瞬却如同被冻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冰冷的泪水落在她的脖颈上……
    那样清晰……那样不可思议……那样得让人震惊……
    叶擎……哭了吗？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哭……
    陶桃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叶擎的声音慢慢响起，很近又似乎很远。
    ——响在她心间，又仿佛笼罩了她整个世界。
    “陶桃……”他说，“你不爱我也没关系，但总有什么是我能满足你的……”
    “留在我身边行吗？在你没有遇到那个合适的人之前，留在我这行吗？”
    第48章
    陶桃愣了很久，久到她觉得自己可能什么都没听到。
    “你……”她张张嘴, 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熟悉的房间, 熟悉的人，可这一瞬间又变得很不熟悉了。
    她想了很多, 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她感觉到了叶擎的痛苦, 又好像没有感觉到；她脑中回荡的话，像是真的又像是梦中的喃喃细语。
    直到叶擎松开了她, 他说：“抱歉，我失态了。”
    听到他冷静下来的声音，陶桃反倒清醒了。
    就好像终于拨开了层层迷雾, 这瞬间, 她看到了他。
    “你说我不爱你？”陶桃问叶擎。
    叶擎紧拧着眉, 没看她。
    陶桃终于感觉到了酒气上涌, 它们就像忽然复苏了一般, 冲进了她的血液中, 让她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叶擎，”陶桃盯着他，“你凭什么说我不爱你！”
    她好像从未用这样大的声音和他说过话, 而这仅有的一次也成功将叶擎震住了。
    她忍了一年半的眼泪，在此刻终于随着情绪全部倾倒出来，所有的委屈不甘失落和迷茫都解放了。
    它们霸占了陶桃的大脑，撕碎了她的伪装，将所有理智尽数扑灭。
    她还是崩溃了，还是歇斯底里了, 还是做了自己最不愿做的事。
    陶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你都不要我了……还说什么让我留下……还问我要什么……我……我……”
    她一哭，叶擎顿时手足无措。
    陶桃终于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我只想要你，叶擎，我只想要你！”
    叶擎完全僵住了，他如同被冻住了一般，连浑身的血液都不再流动了，这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擎终于把她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拆开组合全部弄明白之后……
    他握着她的胳膊，黑眸紧紧盯着她：“陶桃。”
    陶桃哭得眼睛通红，根本看不清他。
    叶擎问她：“你爱我吗？”
    听到他这话，陶桃顿时委屈极了，眼泪不停地往外涌，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叶擎声音低了很多：“告诉我。”
    “爱……爱你……我爱你。”陶桃张嘴，哽咽着说道：“我不可能在遇到合适的人了，我不可能嫁给任何人，叶擎……我想回家，我想我爸妈了……”
    叶擎用力拥著她，将她死死按在自己怀里，他的声音沙哑极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陶桃说不出话，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叶擎松开她，吻着她的眼泪，用无法按捺的激动的声音说着：“我以为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那两千万，我以为五年一到你就会离开我，陶桃……我……”
    他吻着她颤抖的唇道，“我爱你。”
    从第一眼到现在，他都爱她。
    明明深爱着，反而看不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因为那不堪的开始，他们都没敢伸手，没敢去碰触对方那颗为彼此而跳动的心。
    好在一切还不晚。
    陶桃睡了很久，醒来时脑袋很疼，鼻子也塞住了，睁开眼都觉得很费力。
    低沉的男声响在她耳边：“怎么样了？还难受吗？”是叶擎，陶桃用力抓住他。
    叶擎的声音特别温柔：“我在这。”
    陶桃终于睁开眼了，她看到他，眼眶有些发热。
    叶擎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吻吻她手背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对……别生气了。”
    陶桃想说话，结果一发声，嗓子哑得自己都惊讶。
    叶擎又道：“别说话，你嗓子发炎了，刚退烧，等好些了再说。”
    陶桃也是非常倒霉了……
    她本来就有点儿感冒的征兆，不过没当回事，结果叶擎回来，她急怒攻心，又大哭一场，竟然病倒了。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宿，叶擎彻夜不眠地陪她一宿，中途私人医生过来，她都没醒，好在问题不大，只给开了点儿退烧药。
    叶擎一直守着她。她难受，他更难受。
    可再怎么难受，也隐隐有一丝甜蜜萦绕在胸腔里。
    有什么比巨大失望后又得到了更让人狂喜呢？
    从未敢期望的事，竟然成真了，这种喜悦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这一夜叶擎没睡，其实也睡不着。
    他照顾着陶桃，听她无意识的梦呓，听她说她想他，听她叫他的名字，也真切的听到了她心里满满的对他的爱。
    叶擎心满意足，守在床边看着她，已经看到了一切。
    原来她早就是他的了。
    原来他一直在她心里。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