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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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传来小庄迷茫的声音,“不知道……好像是几年前?里面的师哥看起来很年轻。”
    我掀开窗帘,走到他跟前。
    “不是,我的意思是……”小庄又措辞一番,“看起来比现在年轻。”
    说罢又觉得自己似乎讲错了话,连忙捡起来重新组织语言,他飞快地开口,活像每个字都烫嘴,“现在也年轻,当时更年轻。过去的自己总比后来的自己年轻,明天的自己会比昨天更成熟。当然,也有老当益壮、返璞归真。我的意思是人只要心态好永远都年轻。”
    “我吃人吗?吓成这样,”我无奈哂笑,“我是想说,你们用来跟练的舞剧录像,是我做完手术之后初次登台录的,距离病危通知三个月。”
    庄临意咂咂嘴,刚刚的妙语连珠全被堵在喉咙里,“……啊?”
    “小小感冒,在饭桌上都不够吹的,”我眉开眼笑,拍拍他愣怔的脑袋,“走喽。”
    商场里的冷气开得足,其实我鼻子都快不通气了,脑袋也晕晕乎乎,但在单纯又满眼崇拜的小孩面前,老想装一把。都夸下海口了,明天就是爬也要爬到舞台上去。
    柜台的销售员盘着温婉的发髻,向我一款一款地介绍香水的品牌和味道,说起前调、中调与后调。
    我太不懂得香水,只知道林渡舟身上的味道,这还是从前师姐告诉我的。于是我努力回忆起昨天他床头柜上精致的玻璃瓶,抬眼看见了展柜上安静站在白色灯光中的那款香水。
    透明的瓶身,简约的标签,漂亮的英文字体——“雨后森林”。
    “这一款的前调是杜松子,中调是绿叶,后调像海浪冲击峭壁,微寒潮湿的空气,”销售员向我仔细介绍,“这款味道偏向温柔冷冽,比较空灵。《心灵摆渡》的主讲人林渡舟先生就是用的这一款香水呢,上周他才来了我们这里,是我的同事推荐出去的。”
    我一愣,“上周?”
    林渡舟说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买的香水,模样不像是在撒谎,也不像无所谓的敷衍,而是真的不记得了。
    上周而已,怎么会忘得这么快?
    我想起胡渊交叉着双手,坐在我面前的场景。
    他说:“你的这个朋友,会出现一些记忆缺失的情况吗?比如你和他谈话的过程中,会发现他对一些经历过的事情是完全没有印象的。”
    完全没有印象。
    试香纸上散出冷冽的味道,寂静潮湿的雨后森林。
    第17章 【39天】假扮与真实。
    九月一日,星期五,林渡舟的节目《心灵摆渡》录制和播放的日子。
    我窝在沙发里,顶着昏沉的脑袋凝视电视。响起熟悉的弦乐,林渡舟仍旧穿着黑色衬衫,领带上的金色领带夹和金边眼镜遥相呼应,双眼沉稳,默默隐在眼镜后面,发丝拨开落在额边,还是一派肃然的神色。
    电视里播放着上周的林渡舟,延迟的七天横亘在我和电视之间,将我们划开触不可及的距离。
    林渡舟平静地看向镜头,浅淡一笑,嗓音低沉而温润,没有任何攻击性,和平常的冷冽不太相同。
    “今天的案例是关于分离性身份障碍,过往这种病症被称为多重人格障碍,来到节目现场的是我曾经的一位患者,相信许多人对她的名字并不陌生,”镜头转向旁边坐得拘谨而安分的女生,林渡舟不紧不慢地说出了她的名字,“徐冉冉。”
    因为感冒而反应迟缓的脑袋因为这个名字的出现刹那之间打起精神,手里的感冒灵冒着热气,将眼睛蒸得蒙上一层浅薄的水雾。
    徐冉冉?
    那个据白深所说,因为副人格长期扮演主人格而获得家属喜爱的did患者,半年前她的家人曾用医闹将林渡舟送上各大新闻版面。
    她居然会出现在节目里,我还以为他们之间应当算是不欢而散。
    徐冉冉讲话的声音很轻,看上去沉默又内敛,发丝将两侧的脸庞遮住大半,垂着脑袋,似乎与温和、包容而明亮的环境格格不入。
    “我叫徐冉冉,”她用轻如夜风的嗓音开了口,“过去在我的体内存在双重人格——我和我的好朋友徐阳阳。她是一个乐观开朗的女孩子,总是能够在我害怕退缩的时候帮助我,替我和家人朋友打交道,替我参加公司聚会,陪老板去应酬。在任何场合都能如鱼得水,我非常佩服她,也很感谢她。”
    林渡舟温声开口,“你喜欢她,那是什么让你决定来治疗的呢?”
    徐冉冉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手里攥着握不住的空气,良久才答道:“我本来是喜欢她的,可一年又一年,我发现她越被人簇拥,真实的我就越自卑。”
    她说起了一件小事,在某个平凡的日子里,副人格徐阳阳没有代替她醒来,于是徐冉冉穿上了徐阳阳平时钟爱的撞色运动鞋,梳好徐阳阳喜欢的高昂的马尾辫,对着镜子,紧张地练习了半小时微笑和大笑。
    那天她鼓足勇气,用尽所有力气和每个人打招呼问好,然而所有人看见她第一眼之后,都会小心翼翼地来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为什么?”徐冉冉抬眸,眼里是深沉的迷茫,“我已经很努力,我已经尽可能学着她的样子,让自己看起来自然活泼,可为什么大家还觉得我不是她?”
    她侧过头,看向了林渡舟,“对于半年之前的那些事情,我感到很抱歉。林医生是唯一一个愿意听我讲话的人,只有他觉得徐阳阳不是我。而他这样的理解,其实在我们上高中的时候就有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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