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的时候, 徒述斐心里总觉得不安。
    看到徒述斐头一回上课的时候走神儿, 贾赦很有些不可思议的捅了捅自己身边的冯唐, 示意他看两人前面的徒述斐。
    冯唐看了一眼，也看出徒述斐的心不在焉来了。便在间食的时候劝徒述斐道：“哪里就严重到要你这般心神不宁了？那东西咱们也不是没种过，不过是难受上几日罢了！”
    徒述斐摇头：“是我多心。我总想起来大半年前那个最后在废园里找见尸体的小内监。”
    徒述斐说的，就是还没开化的时候从清华殿来给他传话, 说太子让他提前半年给徒述昴和徒鸾种痘的内监。
    梨香他们私下里探查了几日, 最后在宫中一个废弃院落的枯井里找到了已经没了好几天的小内监尸体。
    徒述斐也不懂验尸这门高深的技术, 也就没上赶着要去看这内监的尸体去。可听说这内监尸体上的一些伤痕却很是不寻常。
    虽然这大半年里，清华殿里又连续丢了两个小内监, 且都是身亡之前在撷芳殿之前出现过，可无论是太子还是徒述斐，都对此没有任何头绪。
    也怪他如今有些草木皆兵，看见什么都觉得有阴谋在。徒述斐扶着自己的额际失笑的摇了摇头。
    “那内监也只提了一句种痘，应该和九殿下六公主殿下种痘的事情没干系吧！”贾赦迟疑的问了一声。
    徒述斐点头：“是没什么干系，只是自己心乱，胡思乱想非把两件事拴在一起罢了。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就当我是疑神疑鬼吧！”
    徒述斐也没心思吃间食了，只把自己的那份推给贾赦，转头看向窗外，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下！翊坤宫闭宫了！”灵宝脚步急促的进了弘文馆，秋日里跑出了一身的汗来。
    “今日九弟和六妹妹种痘，自然是要闭宫的。你这奴才，慌张什么？”清江郡王世子徒亦涵也是皇室宗亲，把徒述昴和徒鸾称作九弟六妹，虽然排行不对，可礼法上还是允许的。
    灵宝喘着气说不出话来，只呼哧呼哧的像个破风箱一样看着徒述斐，看着急的都快哭了。
    徒述斐咬着牙站了起来，对冯唐和贾赦吩咐：“早先我也和弘文馆请过假了。你们只去替我和先生说一回吧！”
    说完，就急急的跟着灵宝往外走。
    这边灵宝也稍微缓过劲儿来了，用还带着些喘气杂音的声音向徒述斐禀报：“本是牛痘……种下去一个多时辰……太医说……症状是人痘的！”
    徒述斐听完，一马当先的小跑起来，跑了两步又吩咐灵宝：“你慢些跟着来就是，缓一缓再说。”
    灵宝眼看着徒述斐说完话，下颌的肌肉都绷得死紧的跑开了，心里这个着急，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动了真火了。
    他心里骂着不知是谁竟然对两个小主子下手，小颠着吊在徒述斐后面跟着往翊坤宫去。
    今日内宫里也算是有了一道奇景了——向来克己复礼的六皇子竟然领着自己的宫人在内宫中疾奔。
    原本还有人想当成一个笑话来看，可打听了前因后果之后，就没人敢做声了：六皇子之所以如此匆忙的奔跑，竟然是因为有人换了给九皇子和六公主的药，把牛痘换成了人痘！
    在这种时候，后宫里的所有人都把嘴闭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只言片语引来怀疑，被定为谋害皇嗣的凶手！便是没有嫌疑的，也怕多说一句风凉话，被圣人忌恨失了圣宠不是？
    所以整个皇宫内院，竟然出奇的和谐一致，对徒述斐宫内疾奔失仪的事情闭口不谈。就算不得不做出评论的时候，也是只夸赞徒述斐有手足之情。
    有手足之情的徒述斐现在正气得想杀人。
    在翊坤宫门口，他就已经踹翻了好几个想拦着他的宫人了。
    宫人们也是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温和的六殿下发起火来，竟然如此慑人！侍卫们也不敢真和已经急红了眼的徒述斐动手，只能眼看着他踹飞了一个内监之后，领着身后的自己的宫人长驱直入进了翊坤宫里。
    “谁让你来的？给本宫滚回撷芳殿去！”甄贵妃的声音从殿门里传来，显然是听到徒述斐进翊坤宫闹出的动静了。
    “母妃，您让儿子回去，儿子哪里能安心？”
    “回去！”甄贵妃又呵斥了一声，声音因为哽咽而有些变调。
    “母妃，儿子已经种过痘了！无碍的！”
    甄贵妃也是关心则乱，只想着天花过人了，心中又担心一双儿女，脑子如同浆糊一般早就忘记了徒述斐之前在宫外的时候就已经种过痘了。
    殿里甄贵妃的声音滞了一滞，殿门这才打开。
    只见主殿的位置只空出一块地方来，其他的地方都没厚实的帷幕挡住了。要不是有玻璃窗户在，恐怕殿内会是一点光线也投不进的！
    “这是怎的了？怎么挡了如此多的帘子？”
    甄贵妃看到徒述斐，眼眶还是红得，明显已经哭过了：“太医说，人痘天花不能见风。我把只只猫猫挪到了我屋里来，让人多档上几道布幕，你弟弟妹妹他们就不会见风了。”
    徒述斐点头，转身要进去看弟弟妹妹的情况。
    两个孩子躺在两张床榻上，每人身边都站了两个太医，又有几个宫人在边上伺候着，随时注意别让两人因为痒痒而挠破了痘包留下疤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