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倒是没说过，不过兔子是真的有邀请我加入你们。”郁理顿了顿，“当然，它后来也承认了，这只是迷惑我的谎言。”
    “但我说的不是谎言。”一号温声道，“我是真的想和你建立友好信任的关系。”
    他的目光很柔和，黑发在暖黄的灯光下更显温顺，反射出浅浅的微光。
    “为什么？”郁理不为所动，“因为我是成长体？”
    一号笑了。
    “成长体虽然很稀少，但还没有稀少到只有你和我的地步。”
    “但是能成长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你和我。”
    郁理略一思索：“你的意思是，除了我和你，其他成长体都很弱？”
    “可以这么说。”一号神色平静，虽然是在讲述自己的同类，但口吻更像评价蚂蚁，“弱小的成长体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就算主动避开异常和能力者，它们也会很快饿死。”
    对于这一点，郁理深有体会。
    成长体和完全体不同，一旦异变就会产生巨大的饥饿感。普通的食物根本无法填饱肚子，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寻找营养价值更高的食物，而在这个过程中，必然会接触到能力者和其他异常。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和一号联手。
    原因很简单，她和一号的处境不同。
    一号已经是控制局的重点讨伐对象了，所以他不得不对抗控制局。但自己并没有这种困扰，不如说她现在过得好好的，控制局又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是脑子有坑才会主动去对付控制局。
    郁理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但为了让一号以为这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她还是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她遗憾摇头：“抱歉，我还是觉得不适合。”
    “为什么？”一号耐心地看着她，“因为你对控制局产生了归属感，还是因为你觉得我会输？”
    他提到了“归属感”。
    郁理现在可以确定了，一号的确知道她在控制局打工这件事。
    “我对控制局没有归属感，就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郁理面不改色，“毕竟控制局也在对付异常，如果他们消失了，那其他异常只会变得越来越强大，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换句话说，能力者和异常相互制约，其实是达成了一种动态平衡。
    当然，这是她瞎扯的，但站在他们成长体的角度来看，确实也没什么问题。
    “你这个想法也很有道理。”一号的神色依然温和，“不过，你知道所谓的异常和能力者是从何而来吗？”
    这是要考考她？
    郁理想了想：“我听控制局的人说过，是因为白雾事件爆发，之后便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异变现象。”
    “没错，是因为白雾事件。”一号微微停顿，平静地注视她，“而白雾事件，就是异常控制局一手造成的。”
    郁理：“？？？”
    第123章
    郁理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虽然她对控制局也没有多少信任, 但考虑到一号的立场，她还是决定先听一听再做判断。
    “你是说，白雾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异常控制局？”郁理叉起一块提拉米苏, 略微放低声音。
    一号神色不变：“准确来说, 是异常控制局的前身，也就是现在的研究所。”
    原来是那个研究所。
    郁理还记得他们的技术手段, 连死掉的异常都能被他们挖出信息, 的确是一群掌握了高科技的顶尖人才。
    “七年前，研究所的几个教授发现了世界上第一个自然异变的人类，他们惊异于他的强大能力, 并将他称为‘异常’。”
    “为了更好地研究他，这几个人向中心城提出申请，顺利成立了研究所。他们试图在这个异常的身上寻找出他比人类强大的原因，并对他进行了各种实验，但他们却忽略了一件事——”
    一号微微一顿，“这个异常从来就不是他们能掌控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 神色也很平和，不带有一丝情绪, 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人人皆知的事实。
    “没过多久，这个异常便逃出了研究所。因为这起突发事件，研究所的大部分研究成果都遭到破坏，其中有一种白色气体也泄露了出去。这种气体与空气相融会变成水雾状, 扩散速度极快, 普通人类吸入即死, 后来被研究所命名为‘白雾’。”
    郁理听明白了。
    如果一号没有说谎, 那么白雾事件的确和研究所的关系很大。
    毕竟是研究所先发现那个异常，又用他做实验、搞研发, 所以才会导致后面的一系列事情。虽然泄露白雾的是那个逃跑的异常，但如果没有研究所的举动，那么白雾事件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
    而如果白雾事件没有发生，那她的原身父母就不会死，她和白夜他们也不会发生异变，更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也不能说异变就没有好处。起码乔越西可以从车祸中活下来，虽然他也相应地失去了一些东西……
    郁理陷入了沉默，一号安静地看着她，温声询问：“想起了你的父母？”
    他连“她”的父母都知道，看来这两天对她也做了不少调查。
    “还好。”郁理收敛思绪，平静地看向他，“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一号托着下巴：“你问。”
    郁理：“那个逃出研究所的异常，应该就是你吧？”
    说是提问，但她的语气却很肯定。
    一号笑了笑：“是我。”
    郁理的心情忽然有点微妙。
    白雾是由他得来的研究产物，而异能者和异常又是因为最初的白雾事件才会发生异变，换句话说……一号不就相当于是所有异常和异能者的父亲？
    郁理：“你几岁？”
    一号挑眉：“二十七。怎么了？”
    郁理：“……”
    不行，这也太诡异了。
    郁理果断转移话题：“如果事实真的像你说的这样，那研究所那些人的确很可恶。但很可惜，我这人一向没什么追求，比起对付他们，我还是更想老老实实过日子……”
    “即使他们很快就会找上你？”一号平和地打断她。
    郁理：“什么？”
    “我说过，成长体不多，成长到这种程度的，也就只有你和我。”一号不紧不慢地说，“你在10区的行动已经引起了研究所的注意，以他们的经验，估计已经推断出你是成长体了。而他们最近正在寻求新的成长体用于研究……”
    “你知道这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郁理：“……”
    她没说话，但神情与刚才相比却凝重了些。
    “只有我们才是真正的同类。”一号微微凑近看她，目光柔和而真诚，“我想帮助你，也希望你能信任我。”
    郁理继续沉默不语，一号也不再多言，只是耐心地等她答复。
    良久，郁理终于无奈叹气：“好吧。”
    一号弯眸笑了。
    “待会儿有别的安排吗？”
    “有。”郁理点点头，“我要去买吸尘器。”
    “那先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一号说，“晚点我会发信息给你，希望你能在晚上空出一些时间。”
    郁理拿出手机：“干嘛？”
    “有几个人，我想介绍给你认识一下。”一号说道，“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可以找他们。”
    郁理随口一问：“不能直接找你吗？”
    “找我当然更好了。”一号温和一笑，“但偶尔也有我办不到的事。”
    “我知道了。”郁理存好他的联系方式，将手机收起来，“那我先走了？”
    一号：“别忘了拿伞。”
    郁理点头，拿上自己的伞，起身正要离开，余光忽然扫到柜台后的服务员。
    “对了，”她脚步微顿，“这些人怎么办？”
    他们聊到现在，就算其他客人和服务员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多半也会记得他们的外貌。再加上店里还有监控……
    一号想了想：“你希望杀掉他们，还是清除他们的记忆？”
    郁理：“……清除记忆吧，杀掉会引来更多麻烦。”
    “这点不用担心，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一号温声道，“我不会杀他们的。”
    郁理：“多谢。”
    说完这句，她便收回视线，大步走出咖啡馆。
    外面的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郁理撑起伞，感受着潮湿微凉的空气，缓慢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她的心跳逐渐平复下来。
    难以置信，仅仅一顿下午茶的功夫，她就和一号成为了同盟。
    虽然她并不是自愿的。
    郁理一边往前走，一边调整思绪。
    其实她并不想和一号联手。
    她知道自己的处境会越来越危险，但这不代表她愿意加入一号的阵营。
    原因很简单，一号并不值得信任。
    即使他表现得再真诚，也改变不了他的本性——他并不将除了他以外的生物放在眼里。
    无论是小丑、山羊人、还是兔子，在他眼里都是用完即扔的工具。他不在乎他们的生死，也不在乎他们是因为什么而死。
    郁理并不认为自己会成为特殊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