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妈妈45  树下女巫
    古老的灵庙埋葬着氏族无数先祖，它们如今自死的庙宇归来，笼罩向黑森林中侵略者。
    在层迭交织的枝叶庇护下，阿格尼婆婆带着众人艰难行进。
    “找到「树下女巫」！”她用力以拐杖一撑土地。
    高大的冰冷铠甲手握巨剑，在队伍的末端警惕着。
    他停了下来。
    “.......来了。”
    话音刚落，数名身着白袍的圣职者缓缓自森林的影中现出。
    他们每一个人都拿着武器，看向氏族众人的神情逐渐染上狂热。无比期待着向他们所信奉的神献上邪术师鲜血的时刻。
    ——这是狩猎的时刻。
    孩子们没有哭泣，因为一把巨剑径直伫立在他们的面前。
    “走。”男人的话干净利落。
    冰巨人的化身在他们之间竖起壁垒，那已经不再是毁灭的化身，而仅仅只昭示着守护。
    阿格尼婆婆神情复杂地望了他一眼，孩子们大喊道“奥德勒叔叔！”
    他不再回答，只以剑为言。
    寒霜渐起。
    “你与阿德莉娅不合适。”老人家忽然说。
    这话实在是太突兀，怎么想都不该出现在这样生死攸关的场合，哪怕是奥德勒都是一愣。
    “你们之间的命运本不该相交，”下一秒，她说“走吧，离开黑森林，回到你真正该去的地方。”
    不要再因她而偏离你的正轨，让一切都终止于黑森林的须臾之梦。
    老人的话中有多少是出于他将灾难带进氏族的埋怨，亦或只是真心为他们二人的命运担忧.....奥德勒已经不得而知。
    他只用一句谚语回答她，带着他那已被旅途磨炼到几乎听不出的北方口音。
    “「风雪不会离大地远去」。”他握紧了剑。
    从未离开过黑森林的人们不会理解，而曾游历过整个世界的老人却明白了他不曾说出口的回答。
    ——爱甚至能扭曲命运。
    不必再问，脚步匆匆，身后的人们渐渐隐没在黑森林的阴影之后。
    秘仪的司祭们想要追猎，面前唯有苍白的巨剑守护，那即是永不可跨越的屏障。
    “奥德勒·辛特瓦尔·伊阿佩托斯.......”有人低语着他的真名。
    北境的姓名格式同其他地方不同，姓氏位于中间。而在更为古老到几乎要让人遗忘的年代里，辛特瓦尔的人们相信在姓氏后继承祖先的名字，就能同样继承他的勇气、力量，乃至于不屈的意识。
    而北风之王，最初的冰巨人伊阿佩托斯——那是唯有钢铁王座之主才能拥有的名字。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我了。”
    “辛特瓦尔是要与神殿为敌吗？！”其中一位司祭愤怒地高声斥道。
    若他早那么数小时前这样问道，奥德勒一定会说他已不再属于那片冻土。
    “让那里成为她和孩子都能够幸福的地方吧。”可现在他说“——法洛希比丝。”
    四周没有任何变化，只有脚边的水潭反射出一位模糊的贵妇人模样。
    “保护好塞勒姆氏族。”
    “不用您说我也....我的契约者还在——”布拉迪瓦拉夫人有些愤愤地说。
    “这不是请求，法洛希比斯。”恶鬼面甲后的声音沉声道“而是旨令。”
    “....................”
    幽灵领主在好一会儿后方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也许祂早在他呼唤祂那古老家族的姓氏时就该明白。
    “.....是，殿下。”
    那水潭迅速结了冰。
    风雪呼啸着。
    ◇
    黑蔷薇静静地绽放在同样以黑蔷薇为名的少女面前。
    见阿德莉娅没有反应，枝干甚至又往前伸了一些，将黑蔷薇别在她的发间。
    末梢轻轻勾了勾她的耳垂。
    这样的举动太过熟悉，那个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克——”
    下一秒，枝干便粗暴地缠绕上她的腰肢，用力将她甩了出去！
    方才的温柔仿佛只是错觉，这一甩毫不留情，直接将她连同漆黑的秘钥抛向数十米高的空中，甚至穿过了黑森林高耸的树冠。
    阿德莉娅只吃痛了片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抓住「塞勒姆的秘钥」便开始驱动身上的长袍魔法道具。
    其余从地下翻涌出的黑色枝干缠绕向那洁白的人形。
    “莉娅....莉娅、莉娅莉娅莉娅莉娅莉娅莉娅.......”
    蠕动着的枝叶下传出扭曲失真的空虚之声。
    在下一秒，所有束缚都灰飞烟灭。
    “不要走！”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那个」绝对不再属于人类的范畴。
    科伦的躯体分裂成了两半，天使就从他的身躯中生出，仿佛破壳而出、撕开蛋壳才得以降世的鸟儿。
    鸟要挣脱出壳，蛋壳即为世界。人若要诞生，必先毁灭世界。＊
    天使的六翼张开，挂满了他的内脏与血肉。而那张无暇的面容落入天使燃烧着的腹中，令祂学会了重复召唤者最后的话语：
    “不要走！！！”
    在她的身后，天使哀嚎着，张开足以遮天蔽日的巨大六翼，无数双手向她伸来。
    最高阶的炽天使光是存在于此地都会影响到邪术师的力量，阿德莉娅不能有一丝犹豫，直接划开了自己的左手手腕。
    “阿斯克罗！阿斯克罗！阿斯克罗！”
    呼唤此名即为最简单的咒语，是不属于此世的宗主给予祂宠爱的契约者的特权。
    鲜血滑落下她纤细的手腕，形成了一圈圈诡秘的符文。
    她的长袍下突然窜出数支漆黑粗壮的触手。
    这些触手再无与她玩闹时的亲昵了，它们的末梢都生出布满无数尖牙的巨大口器，向天使撕咬而去！
    身后的咆哮与尖啸不绝，阿德莉娅不能回头、不能停下脚步，只能看向前方。
    高耸入云的魔法塔渐渐出现在眼前。
    她忽然听到一声叫唤“阿德莉娅！”
    她想低下头，可那声音接着说“走！走得越远越好！”
    “不要担心我们！”阿格尼婆婆叫喊道。
    阿德莉娅只来得及用眼角的余光瞥见森林中的一小簇黑影，那是她氏族的人们。
    最后一点留念只能就这样放下，她咬咬牙，闪身向魔法塔继续行去。
    ——那里有通往昆特城的远程传送魔法阵。
    阿格尼婆婆在地上看着少女远去。
    天使仍然在她的身后紧追不舍，可来自宗主的触手成功拖慢了祂的速度，让黑森林的枝干越来越多的缠绕上祂，将天使自天上拽向地面，再也追不上那黑色的少女。
    孩子们高兴地为这一幕拍起手来，可阿格尼婆婆却叹了口气。
    她走向树干后的阴影中。
    这是一棵黑森林中最为年老、也最为庞大的巨树，它的阴影笼罩了整座森林，也是贝尔芬格的心脏所在。
    树下有一具干尸和一个男人。
    黑森林贝尔芬格的契约者被称为「树下女巫」，她早已死去多年，尸体却仍然被深爱着她的贝尔芬格以藤蔓缠绕着，永远守护着她故乡的人们。
    而如今，那些漆黑的藤蔓被强行从她的尸体上扯下，死死缠绕上男人的身躯。
    用这种方式强行操控贝尔芬格的行为完全可以用一声“疯子”来概括，唯有曾被视为最优秀的邪术师才有可能做到，尽管如此他的脸上也已经根本没有血色可言。
    黑发被血水浸透，他的胸膛间不住地喘息着，每一秒都在承受着将他割裂的痛苦。
    “....................”
    老人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刻薄的话来，只问了一句。
    “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不与她见一面吗？”
    克里斯托弗·塞勒姆最后也只从胸腔间挤出了毫无礼貌的一句：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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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自赫尔曼·黑塞的《德米安，彷徨少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