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案通过了也不算完，国会九月复会后，接着继续开会讨论安然公司案。安然公司如此胆大，跟会计事务所、银行方面的勾结、包庇、纵容是分不开的，因此除了要处罚会计事务所之外，有业务往来的多家银行也要进行惩罚，因此国会2002年整年为此召开了多次听证会。纽约州总检察长对多达十家投资银行发起了公诉，最后的罚款金额高达十五亿美元。这笔罚款的一部分被用于弥补投资人的损失，但还是远远不足。
    对一些相关直接责任人也提起了公诉，分别被判服刑若干年、罚款若干万美元。法案通过当天，一位安然高管尽管已经七十八岁高龄，仍然被司法部“铁面无私”当街拷走。
    美国群众很是愤怒，这些高管身家巨富，却还不满足，还要往死里捞钱，实在太贪婪了！
    张文雅对安然事件很有兴趣，一直追踪跟进。安然事件由于波及面极广，所以是联邦案件，归属fbi侦办。所以fbi不是没有人手，只是不想用在李文和案上罢了。
    张文雅也没有客气，九月回到华盛顿后，立即向华盛顿地区法院提交了动议，法官随即向fbi有关人员发了传票，责成fbi派人应诉。
    fbi确实也找不到什么新理由继续拖延了，司法部也不能跟法院——法官对抗，于是初审在十一月的最后一个周五进行。
    初审没什么复杂的，双方摆事实讲道理，李文和案并不复杂，fbi明显种族歧视加诬陷。法官很麻利的宣布，下周五挑选陪审员。
    aclu请了庭审专家帮助挑选陪审员。
    问的问题看上去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专家要张文雅提问候选陪审员，如果你居住的城市突发严重事件，市政府要求市民留在家中，你留在家里，但你的邻居没有留在家里，你会如何看待你的邻居？
    这个问题实际问的是候选陪审员如何看待“权威”，市政府对标fbi和司法部。
    圣诞节前，李文和案正式庭审。
    张文雅是首席律师，朗先生次席律师，陪同原告李文和出庭。
    这是张文雅第一次开庭陈词，之前她出庭几次，都是初审、挑选陪审员，主要是面向法官，而不是陪审团。
    为了李文和案，张文雅写了好几版开庭陈词，朗先生专门为她做了练习。
    aclu有一间办公室专门布置成法庭的陈设，用来让新手律师练习开庭陈词和结案陈词。新手律师缺乏实践经验，提前熟悉环境很重要。也从侧面证实aclu不差钱，很多大律所都不会专门准备一间实战室。
    *
    “你会害怕公开发言吗？”朗先生问出口后就觉得自己问错了，张文雅就算不是个发表过很多次演讲的政治家太太，也是个开过很多场读者签售会的畅销书作家，她不会怯于当众发言。
    张文雅微笑。
    “我问错了。”朗先生自嘲的一笑，“我看过你的开庭陈词了，写得很好，充分体现了你的写作水平。但我有点担心，陪审员不是你的读者，也……不一定很喜欢你。”
    “没人能让所有人喜欢。”她耸肩，不太在意。
    朗先生看着她，她显得很是淡定，从容自若，想来上庭也一定很从容。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来旁听，人们是来看她的，不会太关心李文和这个原告，这对李文和……也许是好事。不过很难说。
    律师都喜欢有“名气”，知名度能让客户面对一大堆律师的时候选择更耳熟的名字，客户就是钱。在张文雅这儿，“知名度”已经不是问题，她具有先天优势。“肯尼思”这个姓其实不稀罕，又不是所有的肯尼思都是总统家族的那个肯尼思，唯有阿妮娅·张才是最醒目的。
    噢，等等，她其实没有改夫姓。
    不知道为什么，他暗自高兴。
    *
    庭审当天，旁听席早早坐满了人，至少一半座位都被媒体记者占据了。肯尼思上午去办公室露了个面，马上溜号，来到华盛顿地方法院给老婆加油。
    开庭时间稍早，原告先进了法庭，张文雅第一个进来，旁听席上一干人全都转头看着大门。她今天穿了银灰色的职业套装，小西装上衣、直筒长裤，一双简单的中跟黑皮鞋。化了精致的淡妆，几乎看不出来化妆的痕迹。她面带似有若无的微笑，对两边旁听席微微点头致意。
    之后是略显局促的李文和，穿着深黑色的西服套装，过于拘谨了。
    之后是丰神俊朗的朗先生，他也面带微笑。
    记者们交头接耳：阿妮娅的职业装看起来也很棒，朴素稳重，是不一样的女王陛下。李文和他们都见过，第三个英俊的亚裔男人是aclu华盛顿的主管，他们也都知道。只是之前媒体记者对这位同样也叫约翰的律师的外貌并不在意。
    今天约翰·朗与张文雅一同出现在法庭上，记者们忽然意识到张文雅也是中国人。
    几分钟后，fbi的部门主管与律师进了法庭。
    肯尼思坐在原告席这边的第一排，跟李文和的子女们坐在一起。李家子女忧心忡忡又有点激动，他们在肯尼思进来的时候向他小心的问好，肯尼思很和气的也向他们问好，问他们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他，他会酌情解决。
    在李家人看来，肯尼思参议员真是太和气了，年轻英俊又和气的肯尼思马上俘获了李家人的心。
    张文雅坐在原告席座位上，转头看着丈夫，向他微笑，“谢谢你能来。”
    他甜蜜蜜的说：“honey，不用向我道谢。”
    可惜在法庭上不好亲吻她，只好将手放在原告席后面的护栏上。张文雅倒是懂了他的小心思，将手盖在他手背上。
    他满心欢喜。
    至于旁边的某人，呵，根本不在意的！
    *
    少时，法官上庭，陪审团入座。
    “原告律师，可以开始开庭陈词了。”
    *
    “陪审团的各位女士、各位先生，感谢你们在忙碌的工作与生活中来到法庭，感谢你们的付出。
    ……
    今天，我要说的是一个平凡人的美国梦，他从亚洲的一个小岛来到美国，学习、工作、生活；他有一个聪明的大脑，他的工作是这个国家最尖端的军事科技，他热爱他的工作和生活，也热爱这个国家，他在三十年前便已经宣誓成为美国公民，他也一直遵守了宣誓那天的承诺，在工作中勤勤恳恳。但他得到的是什么呢？是‘我们认为你也许是个spy’的恶意猜测。
    ……
    在此，我恳请各位在今后的庭审中仔细听取证言、查看证据，公平衡量证言与证据，每个人都应该有机会得到真相。
    再次感谢各位。”
    *
    圣诞节之前，李文和案开庭两次，形势看起来还不错，原告被告双方各自传讯证人，交叉询问证人。
    圣诞节过后，fbi又申请延期审理，再次延期六个月。
    张文雅很恼火，“司法部真的很狡猾，他们搬出‘国家安全’，法官也只能批准延期。”
    911之后，美国国会有感于各个情报部门沟通实在不良，于是发了狠，决心要将情报部门整合起来，于是成立了“国土安全部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homeland security”，简称dhs。中期选举投票日过后，十一月二十五日，国土安全部正式挂牌成立，统合了nsa、fbi、cia、特勤局、移民局、司法部、联邦紧急事务管理总署海岸警卫队等等多家情报机构，组成了一个极为庞大的机构。
    “别担心，他们这一招用不了几次。”
    “要怎么办呢？”
    “司法部的用意是拖延，群众现在很关心李文和，主要还是因为你。但群众不会一直关注这个案子，如果它进展的太慢，群众的注意力会被转移。”
    这个道理她当然也懂，司法部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可恶！光凭她一个人是不可能跟司法部对抗的，司法部想要拖延，他们也能拖的起，拖不起的是李文和，案子没结，李文和甚至都不敢答应去文雅学院任教。
    “没办法加快吗？”
    肯尼思想了想，“可以，我找几个人谈谈。”
    “我记得你是司法委员会的，是吗？”
    “对。”
    “司法部是不想认输吗？”
    “可能是上次nsa的事情……你要知道，nsa从来没有赔偿过那么巨额的赔偿金。”
    “我以为那是因为你和你的家族的原因。”
    “有一部分。”
    短暂的沉默，被门外大力的敲门声打破。
    “妈妈。”
    是爱文。过了一岁生日后，崽崽的成长突飞猛进，现在扶着扶手能走的很快了，但是还不敢放开扶手。
    倒是喊“妈妈”越喊越清楚，因为还不会喊“papa”，有事没事就只懂喊妈妈，一天不知道要喊多少次。
    肯尼思过去开了门，抱起崽崽，“叫papa。”
    爱文冲着他直乐。
    奶爸嘟囔：“笨蛋爱文，一直不会喊papa。”
    “不要这么说孩子。”张文雅责备的说：“孩子什么都懂，只是说不出来。对吗，爱文？”
    爱文小胳膊直扑腾，一巴掌甩到爸爸脸上，“妈妈。”
    爸爸很没脾气。
    *
    时间已经翻到2003年，好快呀。
    张文雅恍惚想到十年前的此时，她还在上海，完全想不到到了美国后的生活。
    今年的春节是一月底，准备先带着爱文提前几天回中国，，肯尼思到春节前两天再过去。不过被否决了，参议员也并不需要每天打卡，请假两周完全不是个事。于是还是一家三口一同回中国。
    这次回国先到上海，加油后继续飞到庐州，入住文雅学院旁边的雅苑，雅苑已经建好、装修完毕，就等着主人回来了。
    爱文也是常坐飞机的小少爷，上了飞机一点不稀奇，抱着妈妈的脖子，咿咿呀呀说着婴语，肯尼思不知道老婆到底能不能听得懂爱文说话，只见张文雅跟爱文有来有往的说着话，爱文笑眯眯的，张文雅也很有耐心。
    飞机起飞后没多久，爱文睡着了。
    肯尼思想抱过孩子。
    “别，换个手没准会醒。我把他放到床上睡觉。”张文雅有点吃力的抱着爱文，进了卧室，将爱文放到儿童床上。有了爱文之后，波音和湾流都在卧室增加了儿童床，同样固定在地板上。
    财大气粗的波音正在装修“女王二号”飞机，比“女王一号”大两倍，上下两层，保镖和管家都能有自己的房间，还有一个游泳池，一个能放三辆车的车库，移动的空中城堡无误。
    肯尼思跟进卧室，抱住她的腰，“他太重了。”
    “是有点重。”
    “睡着了就像个小猪。”奶爸嫌弃。
    张文雅忍俊不禁，“怎么这么说我们的孩子？”
    “是个小傻瓜。”
    啊，一定是为了爱文还没有开口叫“papa”难受呢。
    幼稚得很。
    “他很快就会学会喊papa的。”在他怀中转过身，两只手捧住他的脸，“他现在只是不想喊你。”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过了几秒钟，嘴唇碰到嘴唇，温柔的亲吻她。
    *
    爱文宝贝来了！
    祖父同志快乐得不要不要的，带着爱文到处拜访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