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诃瞥了一眼他的铭牌。
    巡查官a02。
    和秦犹妄一样，都是两位数，属于特级巡查官。
    据说这些特级巡查官有特殊能力，但因为人数太少，所以并不知道传闻真假。
    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
    “我不、不在乎你是谁。”
    闻言，眼前的人形恶种慢慢地皱起了眉。
    它那张脸上，逐渐浮现出厌恶，甚至还带着一点肉眼可见的轻蔑。
    恶种天生对人类抱有恶意，无一例外。
    一部分是把他们当食物，和食材确实没什么好讲的。
    另一部分，则是拥有刻在骨子里的仇恨。
    仇恨对方能够在正常的世界生活，而不是那个……冰冷恐怖的里世界。
    它对人类很礼貌，只是因为郁诃。
    仅此而已，不是出自对他们本身的好感。
    藤蔓从地上钻了出来，逐渐覆盖上它的小腿。
    它完全替代了人体骨骼，绿液在其中流淌，像是裸露在外的半透明血管。
    郁诃客观评价。
    说实话，看上去有点掉san，像是这具驱壳随时会散落为藤条触手。
    空气似乎都因此变的稀薄。
    它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同时往后一退，将郁诃挡在自己身后。
    见状，巡查官a02笑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秦犹妄，很想和他逼逼几句，但对方却还是没说话。
    他只得悻悻转回头，再次充当两人之间那个发言人的角色。
    “你先听我说一句，”他诚恳道，“我觉得他好像不需要你诶。”
    人形恶种没反应。
    巡查官a02：“你花了太久时间。”
    “时间……”
    它呻吟一声，伸出手摁住自己的太阳穴，脸上再次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多久？”
    “十年。”
    闻言，人形恶种嘴唇颤抖。
    下一秒，所有覆盖在它身上的植物全都融化，流向了地面，消失在视线里。
    居然过去了这么久。
    因为他失去了一部分身躯，不止力量失控，意识也被斩断成碎片。
    甚至现在，它的脑内都是断断续续的记忆。
    有那么一刻，它还以为自己正处于里世界，感受祂那恐怖到极点的威压，被黑暗和无尽的包围，精神受到剧烈折磨，惶惶不可终日。
    从那次失误后，它元气大伤，一直在里世界昏睡。
    直到现在才醒来。
    想到这件事，它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让祂知道自己怠工……
    后果恐怕比它被人吃掉还可怖。
    它为此感到恐惧。
    恐惧到哪怕记忆缺失，爬也要爬到郁诃的身边，不敢耽搁任何一点时间。
    人形恶种慢慢地俯身，蹲在地上，抱着头疼欲裂的头，被铺天盖地的焦虑吞噬。
    不敢去想后果。
    它忍不住又要掉眼泪了。
    只有找回身体……找回身体才能保护他——
    它陷入了自我崩溃。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却忽然从头顶传来，打断了它的越陷越深。
    “你的身体被谁吃掉了？”
    闻言，人形恶种眨了一下眼睛，仰着脸呆呆地看向声源处，没有反应过来。
    郁诃啧了一声。
    他半蹲下身，捏住它的下颌，让它注意力集中：“是谁？”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它结巴起来。
    “什、什么？”
    在它眼前，那张面容竟然冷静过头。
    像是根本就不在意，哪怕它在话语里透露出危险处境。
    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点。
    对方从一开始就在旁观对话，似乎一切发展，都不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据说，祂沉睡之前，确实是打算将里世界送给他掌管的——
    也就是说……
    他是新的主人。
    它不由打了个寒噤。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代表这什么。
    “谁想吃我？”郁诃道，“是同一个人？”
    人形恶种点了一下头，但没立刻出声。
    它先看了一眼两位特级巡查官。
    这副表现，让郁诃心底有了某种猜测，立刻改变了自己原本打算让对方私下说的计划。
    “没关系。”他松开手，站起来，“让他们听。”
    多半是有内鬼了。
    e星事件闹得太大、死伤无数。
    为了避免事件重演，稳定民心，帝国和联邦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再加上内鬼，那就更不可能脱身了。
    他躺着拿消息就行了。
    这样可以多些工具人。
    他明天入学首都军校，接下来还有考试等麻烦，精力有限，势必需要这些巡查官帮忙。
    得到允许，它努力回忆。
    半晌后，终于从破碎的画面里翻出了有用的东西。
    “是……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特级恶种？”
    它摇了一下头，眼底闪过一丝屈辱：“是一个人类。”
    “人类？”
    “我不记得他长相了，”它道，“但我很确定，那是最高联邦研究院的人。”
    研究院？
    巡查官a02啧了一声。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研究院内部鱼龙混杂。
    那群研究员信仰不同，分歧在其中暗流涌动，每个人心思各异。
    a区和他们一样。
    认为找到邪神的血脉，是目前抑制感染泛滥的有效途径。
    他们希望能以此为突破口，将逃出里世界的恶种全部收容，是巡查官最好的盟友。
    态度比较温和。
    而b-e区就不同了。
    哪怕以巡查官a02两位编码的级别，也无法查看那些人到底在搞什么研究项目。
    对于不同的思想，他一向来是持以尊重祝福，互不干涉的态度。
    但这群人这么做，就是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把人当软柿子捏还不够，甚至左右脸分别赏给一耳光，把脸撕下来在地上乱踩。
    郁诃看了两人一眼：“这是你们内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