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念的 第38节
周光彦和宋临挺长时间没见,碰面后,起初谁也没搭理谁。
以前因为沈令仪, 周光彦没少被宋临和他老婆骂。
任他俩怎么骂, 周光彦左耳进右耳出, 从没当回事儿过。
后来宋临就不怎么骂了。
一来他工作太忙,又要哄老婆孩子,没什么心思管别人;二来周光彦和沈令仪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大家早已见惯不惯,懒得再去多嘴。
以前周光彦宋临关系最铁,俩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干架,在学校兴风作浪,然后一起挨骂。
后来宋临跟沈小楼纠缠不清,没少被周光彦奚落:“宋临,你特么也就这点儿出息,为个女人一蹶不振,老子看不起你。”
再后来,风水轮流转,周光彦跟沈令仪纠缠不清,宋临出于对小姨子的疼爱,也出于报复私心,没少给他奚落回去:“周光彦,狗不是人,但你特么是真的狗,祸害人家十八岁小姑娘。”
周光彦脸皮厚,随便怎么骂,他该干啥干啥。
那晚江旭平见他俩这么疏离,故意坐得离对方老远,挨个劝,没用,以前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哥俩儿,现在狭路相逢只剩仇。
江旭平在他俩那碰了一鼻子灰,也来了气,关掉音乐,抄起话筒,举手示意大家安静。
“哎哎哎,都停会儿,我说两句啊。临哥,彦哥,咱至于么?至于搞得这么僵么?临哥,人彦哥都跟你小姨子分手了,你也就别横眉冷对了成么?咱彦哥渣是渣了点儿,可感情这种事,还不是你情我愿,令仪妹妹愿意跟他这么几年,说明咱彦哥还是很有魅力的。”
江旭平走到宋临跟前,把话筒递到他嘴边,开始耍宝调节气氛。
“临哥,你摸着良心说句实话,咱小周爷有魅力吗?”
宋临冷着脸:“他有个几把魅力。”
大家乐起来,不怀好意地看向周光彦。
江旭平又过去采访周光彦:“哎彦哥,对于咱临哥给你的评价,你有什么看法?”
周光彦冷笑:“他说得对,老子那里确实有魅力。”
旁人哄堂大笑。
周光彦觉得特没劲,起身要走,被江旭平拉住。
江旭平正想劝他,宋临走了过来,面无表情撂下一句“出来说”就出去了。
周光彦跟到外面,两人站在百利门口,宋临点了根烟,递给周光彦打火机。
周光彦也往嘴里塞根烟,用他的打火机点燃。
两人就这么站路边抽烟,默默抽到一半,周光彦先开了口。
“我跟沈令仪,这回是彻底玩完了。”一辆接一辆车从眼前驶过,路灯照下昏黄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始终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醉生梦死,一直没有醒过。
宋临吐了口烟,扭头看着他,淡漠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分开了就好好生活,谁也不值得谁永远消沉低落。”
周光彦沉默,过了会儿忽然问:“你和沈小楼分开那年,怎么过来的?”
宋临笑了,唇角一丝苦涩,自嘲道:“还能怎么过?凑合过呗。没办法,我活该。”
周光彦没打算藏着掖着,跟宋临实话实说:“那时候你恨沈小楼么?反正我恨沈令仪。”
宋临摇头:“我不知道你俩什么情况,但我和她姐,跟你俩不一样。我们当时闹掰,纯粹就是我作的,小楼是被我作没的。所以我不恨她,也没有资格去恨。小楼不恨我就不错了。我恨的,是我自己。恨自己醒悟得太晚。”
半晌,周光彦仰头望着夜空,心里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恨沈令仪呢?
宋临见他许久不作声,想了想,说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爱的反面不是恨,是冷漠’。我觉得你得正视自己的情感和情绪,首先要承认,自己还爱令仪,还放不下她,然后才能对症下药,慢慢想办法去疗愈,接受这份遗憾,总有一天会彻底放下的。”
宋临也抬头望天,不禁笑起来:“周光彦,原来你也有今天。”
周光彦不言语,好一会儿才愤愤挤出一句:“没有放不下,只是不太习惯罢了。”
什么爱不爱的,都他妈扯淡。
宋临心里笑他嘴硬,嘴上没说什么,沉默片刻转移话题,问道:“婚期定了么?”
周光彦点头:“星期三。”
宋临惊讶:“这么快?”
周光彦脸色变得难看。他最不愿意提起的,就是结婚这个话题。
他点点头,薄唇紧抿。
宋临拍了拍他肩膀,轻描淡写劝道:“结了婚好好过日子。”
周光彦沉默,看着宋临上车。
宋临的车开走老远,他又点了根烟抽起来。
后天就要领证了,他想。
结了婚好好过日子——他在心里重复宋临这句话。
真是混蛋啊,周光彦暗骂。
这厮之所以能在婚后好好过日子,只不过是因为,娶到了自己最爱的人。
·
在医院住了一周后,沈令仪和林然顺利出院。
照顾沈令仪的护工陆姐人很踏实靠谱,性格也好,周闻笙便安排陆姐继续照顾她,作为保姆,跟他们一起生活。
陆姐每天负责买菜做饭,林然负责打扫卫生。
沈令仪身体虚弱,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
这种日子过得实在无聊,沈令仪跟林然商量,想多出去走走。
林然一口否决:“你身子弱,现在不是需要多走动的时候,好好躺着修养,以后想怎么走怎么走。”
沈令仪弱弱地替自己争取机会:“那我每天陪陆姐出去买一次菜总行吧?菜市场就在附近,要不了几步就到了。”
不等林然开口,陆姐抢先摇头说道:“不行不行,菜市场人来人往的,路口还有摩托车电动车乱窜,撞着你怎么办?你啊,就老实在家待着,其他的事儿交给我和小林兄弟就行。”
沈令仪没办法,叹了口气,随便扒拉几口饭就回房间躺下了。
过一会儿有人在外面敲门,她应一声,没回头看,以为是陆姐进来劝她吃饭,不成想却是林然。
他走到床边,两手空空,没端着饭菜。
“喜欢玩儿游戏么?”林然问道。
沈令仪有些发懵,摇了摇头:“没兴趣。主要是我打不好,技术太菜,就没有成就感,想沉迷游戏都沉迷不了。”
林然本来还想带着她打打游戏,听她这么一说,果断放弃。
他想了一会儿,忽然闪过一个点子,抬手打了个响指:“等着,哥哥去给你找乐子。”
沈令仪愣愣看着他走出房门,不知道这人准备搞什么花样。
四十分钟后,林然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副麻将。
“陆姐,别忙活了。”他支开一张平时不用的折叠桌,将麻将倒上去。
陆姐愣了愣,随即明白他要干嘛,搓着手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哎哟,这样不太好吧小林兄弟……”
说是这么说,身体其实很诚实,已经开始摆椅子了。
林然走到沈令仪房间门口,敲敲门:“睡不着就出来,哥哥带你玩个刺激的。”
沈令仪好奇他什么意思,赶紧起身出来,看见客厅中间摆了张桌子,上面堆着麻将,终于明白了,哭笑不得摇起了头。
“我谢谢你啊林然,不过我不会打麻将。”
“没事儿,我俩教你。”陆姐拉着她坐下,“你这一天到晚躺床上,闷闷不乐的,心情要是不好,身体也好不到哪去。这做人呐,最重要的是开心!是不是啊小林兄弟?”
林然点头:“陆姐这话没毛病,来吧,学会了你就欲罢不能了。”
他和陆姐开始手把手教沈令仪打麻将。
沈令仪想想觉得也是,反正只能待在家,与其郁郁寡欢躺床上,倒不如没心没肺“赌”一把。
她从最简单的学起,慢慢掌握了麻将的基本知识,另外俩人又带着她演练了几遍,等学得差不多了,仨人就开始正式实战。
“先说好啊,赌场无父子,愿赌服输,不许玩儿赖。”
他说得郑重其事,特别严肃,其实惩罚并不严重。
他们不赌钱,只是输了的,要被赢家拿毛笔在毛笔在脸上画。
毛笔和墨是在这套房子里找着的。这套房子墙上,挂着很多书法作品,林然猜测,原来的房主应该是位书法家。
林然打扫卫生时发现很多笔墨。这次准备打麻将之前,心里就想好要怎么罚输家了。
沈令仪虽然跟着他们学了好一会儿,自以为没什么问题,可毕竟是新手,真实战起来,还是比不过这俩麻坛老油子,不一会儿脸上便被画满了。
“不来了不来了,你俩欺负人!”沈令仪拖着哭腔撒娇。
输了那么多次,她其实一点也不难过。
笑声像是会传染,每次林然和陆姐往她脸上画一笔,他俩都会乐不可支,在他们的笑声中,沈令仪心里的阴霾也渐渐散去,不禁跟着一同笑起来。
林然见她要逃,坚决反对:“这可不行啊,说好的打满俩小时,这才哪儿到哪儿,输不起就中途撤退,没这个规矩。”
陆姐瞧着沈令仪那满脸毛笔印,既好笑又可怜,憋着笑劝道:“小林兄弟,要不算了吧,令仪已经输得够惨了,咱们今天先放过她,赶明儿再战!”
林然其实是逗沈令仪的。他觉得今天的沈令仪,比昨天开心许多,已经有了很大进步。
“行吧,给咱陆姐一个面子,小沈同学,今儿姑且放你一马。”林然点着头,做出一副大气样子。
沈令仪立马逃走,跑厕所洗脸,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捂着嘴惊叫,外面陆姐和林然相视一笑,偷着乐了好久。
晚上九点半,沈令仪躺在床上,回想起下午打麻将的光景,温暖和幸福感充盈着内心。
她忽然觉得,如果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陆姐是姐姐,林然是弟弟,姐弟三人,过着最最普通却最最温馨的平凡生活。
尽管没那么有钱,可那些快乐,却是实打实的。
可是很快,沈令仪心情又低落起来。
天底下,哪有不散的筵席?
也许要不了多久,等她和林然身体恢复后,风波过去,他们三个,就该各走各的路了。
她有自己的姐姐,她的姐姐也很爱她很疼她,只是,以后跟姐姐见面的机会,没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