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熙熙攘攘见明月 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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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鸢抿唇掩盖忍不住勾起的唇角,状似认真地想了下,轻声对妹妹说:“会有点痛,但你不要紧张,放松些,越紧张对你越没好处。”
    “你看过那个了吧?”陆鸢朝箱笼看了眼,猜想以妹妹好奇心胜的机灵劲儿,对这事估计早有研究,研究的越透,反而越缩手缩脚,拿不准书上所言几分可信。
    陆鹭尴尬地笑了笑,点头,小声说:“可是书上说的自相矛盾,一会儿疼,一会儿又……妙不可言的,我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陆鸢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忖了许久才拉低妹妹,说了些细枝末节,引得陆鹭眼睛越瞪越圆。
    书中一些隐晦的词义才慢慢清晰了,陆鹭脸也红了。
    姐妹二人正说悄悄话,有丫鬟禀说周家来人了。
    陆家嫁女儿,这几日夜中十分热闹,宴席没有断过,都是些来道贺的亲朋好友,因着明日就是婚期,今晚来客已很稀疏。陆鸢出嫁时,周家没有来人,陆家以为这次他们也不会来。
    来者是客,又是这样大喜的日子,陆鸢捏了捏妹妹手,示意她别感情用事。
    周夫人和周家三位媳妇笑盈盈进了闺房,周家两位嫂嫂只寒暄几句便没了话,只周夫人和颖安郡主话多些,周夫人问长问短,果真像个操心的长辈一般,瞧着很用心,颖安郡主则递给陆鹭一个装着各类小点心的荷包,交待她明日别饿着。
    而后又象征性地吃了些喜果,在宴席上坐了坐,听闻周家男丁们已道罢恭贺,便也告辞。
    陆鸢和长嫂陪同着周家女眷,陆家父子和褚昉陪同着周家男丁,在府门口的影壁前汇合了。
    男人们寒暄着,陆鸢听到父亲询问周玘的身体近况,周玘音色一如既往沉澈,言已经无须吃药,只饮食上注意些便好。
    陆鸢没有朝那里看过去,送周家女眷们上马车,回身时还是撞上了迎面出来的周家男丁。
    陆鸢和长嫂闪身避向一侧,带着礼貌的笑容目送周家父子,目光似落在他们脸上,又似谁也没看。
    周玘却在她面前停驻脚步,目光直直落进她眼中。
    算来,这是陆鸢自汝州归京之后第一次见到周玘。
    既避不开,陆鸢笑迎着他目光,客气地说:“周侍郎,路上小心。”
    周玘清瘦的身形忽微微摆了下,唇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同她回礼,出了府门。
    褚昉负手随在其后,不知为何唇角浅浅扬着,自陆鸢面前掠过时还看了她一眼,复去追随周玘脚步,“周侍郎,我送你。”
    过了会儿,送客的几人折返,听元郎不确定地跟爹爹说:“我觉得周叔叔又瘦了?”
    几人听了都呵呵笑着掩饰他的问题,打发他去做别的事。只有褚昉朝陆鸢看了眼,没捕捉到她神色有何异样。
    陆鸢又被妹妹叫去闺房,缠着她今晚陪她睡。
    “姐姐,你现在见到元诺哥哥会难受么?”
    两人躺在同一个被窝里,陆鹭却没多少睡意,之前姐姐再嫁安国公时,她问过缘由,没问出来。
    她自己揣测着,姐姐是伤心了,一时冲动,安国公又死缠烂打,这事才成了。
    话本里说,像姐姐和元诺哥哥这种半途而废、无疾而终的感情最怕见面,很容易死灰复燃。
    “不难受。”
    帐内黑漆漆的,淹没了所有情绪。
    “你对安国公动心了么?”
    黑暗中,寂静蔓延着,良久,酝酿出两个字:“没有。”
    陆鹭叹了口气,“姐姐,好辛苦啊。”
    “阿鹭,动情有动情的好处,无情有无情的好处,因人而异,各有千秋,别纠结这些了。”
    第59章 别急别怕 ◇
    ◎你是要状告我以公谋私◎
    直到宫里的牡丹花开了, 褚昉也没等来圣上的鸟尽弓藏,倒是陆鸢的生意风生水起,汝瓷不止在宫里深受欢迎, 还被圣上钦点作为国·礼赐予外邦来使。
    自从陆鹭出嫁, 陆家绣庄涉及宫里的生意也交到了陆鸢手里,陆鸢往宫里跑的勤了些,有时赶得巧,还会碰上褚昉下值,难免同行。
    久而久之, 不知为何, 朝中竟传出安国公惧内的闲话来。
    褚昉无甚反应,陆鸢却委屈的很。
    她与褚昉虽算不上琴瑟和鸣,但相敬如宾还是有胆子说的,怎么就让他惧内了?
    自我反省之后,陆鸢询问褚昉:“这些日子, 我做的可有不妥之处?”
    褚昉抬眉, 疑惑地看她,显然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
    “我不想让别人觉得你……”惧内。
    褚昉明白她未出口的话,唇角勾了下,“我也不想。”
    停顿不过一息,又说:“但我记得, 谁跟我说,不能活在别人的口舌之快里?”
    这话很熟悉,陆鸢尴尬地笑了笑, 还是说:“我若有不妥, 你尽管提出来。”
    褚昉的目光定在她脸上, 似有些意味深长, 转而笑了下,递给她一张帖子,“明日宫里摆宴,五品以上的官员可带母亲与妻子入宫赴宴,母亲说她不喜牡丹花的味道,托病不去了。”
    如今正值牡丹花开,宫里的牡丹园向来颇负盛名,既让百官带了家眷去,定是要游园赏花的,郑氏每次去,都忍不住想打喷嚏,当着诸位命妇又得生生忍着,实在难受。
    陆鸢觉得不妥:“母亲托病,我还去赴宴,是不是有点不好?”
    褚昉垂眼,似在想她的话,“那就不去了吧。”
    陆鸢嗯了声,又问褚昉:“你明日穿常服还是朝服?”
    “不是说不去了么?”
    陆鸢轻轻“啊”了声,“你也不去了么?”
    “你和母亲都不去,我去做什么,听别人说我惧内么?”温和中带着些懒散。
    陆鸢被这话噎了下。
    褚昉见她动摇,适时说:“眼见为实,你也不想让我背着惧内的名声吧?”
    “可是……”陆鸢都不知这名声怎么来的,也无法对症下药,她自认不管在外在内,不曾下过褚昉面子。
    赴宴日,皇城南门下了马车,褚昉去与同僚打招呼,陆鸢站在马车旁,颔首同遇见的命妇致意,本意等着褚昉一道入宫,却见朝官多是三五成群相伴入宫并不与家眷一道。
    恰有命妇来邀陆鸢相伴,陆鸢朝褚昉那边看了眼,见他还在寒暄,想来也会撇开她和同僚一起,遂应了命妇所请,几人说笑着朝宫门走去。
    同僚邀褚昉同行,他并未立即答应,朝自家马车处望了一眼,没看见人,下意识往宫门口瞧去,很快捕捉到陆鸢身影,笑了下,见同僚也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斯抬斯敬一番客气,朝官们也进了宫门。
    宫宴设在禁苑内,长几成阵、锦席如列,整齐安放于嫩油油的青草原上,花色争艳,草色清新。朝官命妇同圣上行过大礼后,文武分列,依等而坐。
    褚昉和周玘一个武官二品、一个文官三品,品阶、年岁皆相当,故而座次相近,周玘夫妇恰坐于褚昉和陆鸢对面,中间隔着一条不足丈宽的小道。
    四人如寻常见过礼后,并不似其他同僚寒暄,反倒刻意回避似的,自饮自茶。
    陆鸢与褚昉比肩而坐,更不曾移目去看周玘,盯着几案上的点心,无聊地摆弄着。
    对面席上,周玘低头喝茶,颖安郡主也在摆弄点心,时而偏头笑着与周玘说话,好似想逗他开心。
    褚昉漫不经心扫过对面,目光落定在身旁的妻子身上,推着一碟小饼给她,不轻不重地说:“阿鸢,这是牡丹花饼,现采现做的,你尝尝。”
    陆鸢愣了下,觉察哪里不对。他一般只在帐衾之内才会唤声“阿鸢”,今日这场合,他该称“夫人”的。
    陆鸢很小声地道了谢,褚昉却并没就此止步,但凡有机会就要唤句“阿鸢”。
    “你别这样。”陆鸢小声提醒,不动声色掀眸看了眼周玘,见他始终垂眼盯着几案,看不出神色。
    褚昉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为何,微微向陆鸢倾去身子,低声问:“你说什么?”
    陆鸢下意识也向他靠过去,挺直了腰身,离他耳边更近了些,重复句:“别这样。”
    “好。”褚昉笑了下,似冷玉生辉。
    两人动作虽没有太逾矩,但亲近却是显而易见的,尤其褚昉在听完陆鸢细语之后的笑容,温煦明畅,很难叫人不猜测,小两口是说了怎样甜蜜的悄悄话?
    陆鸢转过头,瞥见向这边投来的目光,回想方才动作,耳尖一红,才知又上了褚昉的当。
    懊恼之下,见褚昉又向她推来一碟点心,便想推回去。
    褚昉没丢手,而是小声提醒:“惧内。”
    陆鸢顿了少顷,拿过一块点心来吃。
    褚昉微不可查吁了口气,唇角浅浅勾了下,下意识往对面席上扫一眼。
    今日这宫宴本就是君臣同乐,气氛融洽轻松,却不防一声丁零零脆响,引得众人目光?不约而同投了过去。
    一张几案上碎瓷片七零八落,好像是谁打碎了茶盏。
    一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命妇忙跪了出来请罪:“陛下息怒,是臣妇不小心,打碎了玛瑙入釉这样名贵的瓷器,请陛下责罚!”
    仔细看,竟是与褚昉差点定亲的窦家女,今年正月刚嫁了信阳侯做继室。
    圣上怎会因这件小事责罚一个命妇,笑着挥手示意她坐回席上。
    这件事却将众人心思吸引到了几案上的盏碟上,有的朝官已举着茶盏对光观看,不时敲敲盏壁,似在想这釉中果真有玛瑙么?
    有的朝官已直接问了出来:“玛瑙坚硬如石,想要粉碎已经颇费心力,如何还能融入这釉浆?”
    众人纷纷生疑,七嘴八舌讨论起手中的茶盏来,连圣上也起了探究的心思,看向陆鸢道:“褚夫人,这釉中果真有玛瑙?”
    陆鸢方要起身到驾前回话,见圣上摆手示意她不必拘礼,“闲话罢了,且坐着说。”
    陆鸢遂道:“是有玛瑙的,也确实很费心力,是工匠们多次摸索才总结出来的经验,事关秘法,恕臣妇不能透露太多烧制细节。”
    有位对制瓷颇有研究的官员问:“听闻这汝瓷十窑九不成,故而弥足珍贵,也是玛瑙入釉的缘故?”
    陆鸢道是。
    玛瑙入釉、十窑九不成又是国中仅有,席间一时议论纷纷,有言物有所值者,有言制瓷辛苦者,甚至还有言劳民伤财者。
    圣上善纳谏,且恢复了太宗朝谏官议政的规矩,朝中言论颇为自由,固有较多赞美之声,却也不乏批评之言,故由汝瓷引发的诸般言论也都在情理之中,连圣上都没有出声阻断。
    渐渐的,劳民伤财论越来越突出,再没有朝官说物有所值的话。
    陆鸢呼吸微微急促了些,想辩上两句,正抿唇思量着从何说起,忽觉手背一热,一只大手覆了上来。
    “别急,也别怕。”褚昉声音不重,却是稳稳落下。
    如今只是议论,没有人站出来指摘此事,连圣上都不曾定性,陆鸢若在此时辩解,碰上那些自以为是的朝官,不止白费口舌,倒极易引起他们群起攻之,争吵起来,只会演为一场上不得台面的闹剧。
    圣上若到最后也是这副和稀泥的态度,那劳民伤财论便钉在陆鸢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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