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上的白炽灯异常明亮，洒下白皙的光，落在顾北枕头上，像是一层光缠绕在他周边。
    不知道为何，裴南枝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
    以前有个村庄，有个叫mars的人，因为不相信“善良的动物”是真的善良，被村民们称作黑暗的恶魔，被赶出国度。可当国度深陷大火中，他带领着自己的部队义无反顾地回到他深爱的国家，带领所有人冲破悲剧。
    所以，他被称为冲破悲剧的黑暗英雄（注）。
    顾北忱在众人看来是极端高贵冷傲无法靠近的，所有人都不敢企图靠近的存在。
    可在这一刻，他却在走向她。
    裴南枝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顾北忱可以是带她冲破悲剧的黑暗英雄吗？
    不过只一秒钟，她便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她凭什么让顾北忱来做她的英雄。
    顾北忱走到她面前站定，“走了。”
    “好。”
    原本裴南枝是让顾北忱送她回电视台附近的公寓，车行至半路，裴南枝接到了张柔的电话。
    张柔没明说什么事儿，只是询问她几时有空回一趟家。
    自从到电视台工作后，她在电视台附近租了房子，好几个月都不会回南湖别墅一趟，平日里张柔和裴晋元也不管她，完全一副死在外面也无所谓的态度。
    现在突然打电话来问回家的时间，口气隐隐像是让她立马回南湖别墅区，明摆着是等她回家有事儿要说。
    裴南枝见车已经快开到公寓，不敢再开口让顾北忱送她去南湖别墅，打算等会儿自己再打的过去。
    顾北忱倒是开了口，“要回南湖？”
    裴南枝捏着手机，诧异看向他，没料到他会听到电话里的声音，顾北忱也不解释。
    “老爷子这两天过来了，我今晚要回去，可以顺道捎你过去。”
    “那麻烦你了。”
    第9章
    回到家，裴南枝站在玄关换鞋，保姆林阿姨走过来，低声提醒她，“是陆家那边来了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裴总正不高兴呢。”
    裴南枝倒是没想到，陆臻竟然会回家告状。
    这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跟父母告状，真是无语。
    对林阿姨点了点头后，裴南枝迈步往里面走去。
    客厅里，裴晋元和张柔都在，还有她那一直处不好的妹妹和弟弟。
    裴南枝上前打了招呼，“我回来了。”
    裴欣看到她郑重其事地翻了个白眼，也不在意裴南枝瞧没瞧见，或者裴欣就是故意的，每时每刻要表现出对她的厌恶。
    不止她，裴睿对她的态度也一向如此，裴南枝没有理会，转身看向裴晋元。
    裴晋元看都没看她，神色微愠。
    一身真丝长裙的张柔坐在裴晋元身旁，笑着招呼她，“吱吱回来了啊。你说说你这孩子出去工作那么忙吗？两三个月都不着家的，这要不是我给你打电话，你都忘记有这个家了。”
    张柔从来都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最是会做表面功夫，惹得裴南枝也得跟着如此，否则只会让裴晋元觉得她不尊重长辈没家教，甚至于惹怒裴晋元。
    裴南枝面色淡然，“我最近在实习，有点忙。”
    裴晋元：“忙归忙，吩咐你的事情要办好。”
    他跟裴南枝说话一向如此，口气是命令式的，不容置喙的。
    “晚上出去吃饭什么情况？为什么陆家会打电话过来，
    说因为你陆臻被顾北忱当众羞辱？”
    “因为我？”裴南枝神色未变，“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裴晋元抬眸看她。
    “我觉得晚上的饭局气氛还算融洽，我们虽然没有说太多话，但也从未有正面冲突。后面顾总和闻总他们的出现，确实让我意外。”
    裴南枝露出无奈的笑容，“但是说因为我，他陆臻被顾总当众羞辱，这当真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裴晋元这明摆着要来算账的，裴南枝自然是不能认。
    “陆家那边说你后来跟顾北忱闻晟澜他们一起离开？你什么时候跟他们关系那么好，让顾北忱露面为你出头？”
    “顾家人，我只和寻寻接触比较多，跟顾北忱并不熟识。若说起顾北忱和闻晟澜，恐怕爸接触都比我多。”
    裴南枝从小生活在这种复杂的家族，更是见惯了豪门人的手段，从来不是真正的白纸。
    “顾北忱会为我出头？陆家人想往我身上泼脏水，怕是也要找个正常点的理由。胡乱扯这种说辞，故意来刁难我们裴家，用意不知为何。”
    顾北忱的性情，裴晋元自是知晓。
    他那样的人，会为了裴南枝出头，确实不太可信。
    他自动跳过这件事，还要摆出一副严厉老父亲的模样，嘱咐道：“裴氏和陆氏的合作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现在容不得半分差错，你一定得稳住陆臻，必须保证下个月初的订婚仪式顺利完成。”
    裴南枝难得得到机会开口，“爸，订婚宴的事情我还没有同意。”
    裴晋元脸色随即沉了下来。
    裴南枝知道今天不说的话，或许后面更没有机会。
    “我觉得我跟陆臻不太合适，这场联姻能不能——”
    “不合适？”裴晋元冷着脸，“怎么不合适？他堂堂陆家大少爷还配不上你了？裴南枝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裴晋元猛地拍了桌子，“我刚刚是不是说了，项目到了关键时候，你这个时候给我掉链子，这是存心跟我作对？”
    “我就是觉得我跟他确实不合适。”
    裴晋元豁然起身，挥手就要打裴南枝，却被张柔拦住。
    “晋元，别生气别生气。我来跟她说。”
    裴南枝没有闪躲，仍旧安静站在原处。
    张柔：“吱吱啊，你说说你，你不为你爸不为公司着想，难道也不为你自己想一想吗？”
    裴南枝撩起那双清澈的眼眸，抬头看她。
    “早些时候，苦口婆心同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你虽是裴家的养女，但裴家对你视如己出，真心实意为你幸福着想，这才寻了陆家这门亲事。你应该要知足了。陆家并未嫌弃你的身份，是你的福分啊。你以后嫁到陆家，你的生活会差吗？”
    张柔摆出一副怜悯的“慈祥”姿态，其实眼眸深处满是张狂的压制。
    “你爸爸费尽心思给你安排这么好的亲事，你半点不感恩就算了，还总是想着要坏他的好事。吱吱啊，人不能这样子的。”
    裴南枝知道在这个家她从来都没有话语权的，只要她提出一星半点自己的想法，他们就会用各种方式来提醒她，她只是个养女，她没有任何权利提要求，她必须接受他们的所有安排。
    若是其他小事，裴南枝或许会念在养育之恩，懒得挣扎，但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
    她是没有过感情经历，却也知道跟陆臻那种人在一起不可能会幸福。
    她不愿意拿自己往后一生去糟蹋。
    “这个婚，我不能结。”
    “吱吱，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孩子就这点不好，什么事情都太有想法，不愿意听长辈的话。我们作为长辈的，劳心劳力给你安排好一切，还得不到你一句好话。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的订婚宴你爸操了多少心，我跑了好几家的婚庆公司去处理这件事情，给你找订婚场地给你定制晚礼服，还要安排邀请宾客的事情。”
    张柔一副很是痛心的模样。
    “我们这么忙前忙后的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一句不合适就不订婚了。那你让你爸的脸面往哪放，你让他怎么跟陆家人交代？你这孩子从来都只想自己也没有想你爸。他在商场上有多么的辛苦，他还不都是为了我们裴家。”
    裴南枝眉眼间满是坚持，“若是怕反悔不好办，你们一开始就应该先跟我商量，如此也不会让你们白忙活。”
    “你看看你这孩子说的，你现在是怪我没有提前通知你，怪我这么费心费力地帮你处理事情，是多管闲事吗？”
    张柔突然哽咽着，像是委屈极了的模样。
    “吱吱，我知道你一直没有把我当做妈妈来看待，但我真的是将你当做我自己的女儿。知道你要结婚了，我心里又高兴又不舍得。你的订婚宴我花了一百二十分的心思在准备，我现在也不奢望你说我们一句好。但是你不能倒打一耙，反过来怪罪我们。”
    “我——”
    “行了！”裴晋元大吼一声，“怎么就你事情多？有你这么跟你张姨说话的？”
    裴南枝：……
    她说什么了啊？！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裴南枝深深看着他，知道他们是断然不会因为她反抗放弃联姻。
    看来，只能想其他办法去退掉这门亲事。
    裴晋元一看到她这神色，满脸厌烦，挥了挥手，“行了，你该干嘛干吗去。我看到你就头疼。”
    裴南枝乐得不用在这里应付他们，转身往楼上走去。
    她原本是不想待在这里过夜，不过刚好有样东西需要拿，今夜就暂且住一晚。
    转身往二楼走时，她从裴欣身旁走过，听到她发出很低的嗤笑。
    裴南枝垂眸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又装出乖乖女的模样。
    这人跟张柔一样，最善于演戏，裴南枝一向不愿意与她接触，更不会与她正面冲突，落人话柄。
    她刚上楼走过拐角处，听到楼下传来张柔的声音。
    “我就说，这事儿必然不可能的。顾北忱那是什么人啊，名流之首怎么会为她出头。你看看她那性格，闷葫芦一个，从小跟顾家大小姐关系那么好，也没见她利用资源拿点好处，半点不像我们裴家人。”
    裴晋元没回答。
    裴欣附和：“顾北忱是什么身份，他堂堂顾家家主，去为裴南枝出头，这事儿听着就是一个笑话。恐怕是那个陆臻自己得罪了顾北忱，刚好又让顾北忱碰上，才找机会找碴罢了。”
    张柔：“要我说也是。”
    果然说出去谁都不信，顾北忱怎么可能为她裴南枝出头。
    “顾家果然就是顾家，连陆臻都怕了顾北忱。想当初，顾家和裴家也是有联姻之说的，只不过现在的裴南枝不是真正的裴南枝，顾家那边不愿意买账。”
    张柔说着看了裴晋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