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好功夫。”
    等到全部黑袍人都被顾岚打晕之后，牧西城微笑赞叹。
    “大家都说仲旭业作为一个从未接触过武学的普通人，二十几岁入赘顾家后才开始习武，成人从头练武本就困难，他却能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内就摸到内力的门槛。达到二流水准，虽然人品不行，但武学天赋倒是不错。
    而在几个月前的订婚宴上，仲旭业曾经当众说过顾娇娇的武功和他已经不相上下。更是得到了不少人的吹捧，都夸他虎父无犬子，生了个天赋出众的好女儿。年纪轻轻就能把顾家内功心法《鸳鸯九转》练到第三转。日后必定能扶持顾家再上一层楼。当时我听着这话，只觉得可笑。
    现在看见师父露的这一手，我不仅觉得那对父女可笑，更觉得整个顾家都是可笑至极！”
    谁不知道仲旭业是入赘顾家的，现任的顾家家主夫人潘敏是小三上位，一个姓仲，一个姓潘，生下来的孩子顾娇娇和顾龙竟然姓顾，一家四口没有一个沾有半点顾家血脉。鸠占鹊巢到了这种地步还恬不知耻的地步，这本就是个笑话！
    而作为一个唯利是图的豺狼，仲旭业并非当年顾老爷子的那种重男轻女，而是把亲生儿女都当成货物品评，不能习武的顾岚被他无视得彻底，天赋差的顾龙就敷衍对待，天赋高的顾娇娇就宠爱非常，也不知废了多少力气，才让他叔叔牧文鹤同意了堂兄牧西极和顾娇娇的亲事。
    结果再看此刻，虽然这几个黑袍人武功顶多三流水准，顾岚压根没使出全力，他也没法看出顾岚的武功到底有多强，但她小小展露的这一手内力收放自如、如臂使指，绝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顾娇娇或者这些年养尊处优的仲旭业能相提并论的，牧西城大胆猜测，她或许已经达到了一流高手的水准！
    就以顾岚的武学天赋，就以那一本《赤华经》来看，若是顾岚愿意扶持顾家，顾家能上的何止是一层楼？
    可惜仲旭业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珍珠，错把珍珠当鱼目！
    而顾家的其他人宁愿讨好顾娇娇这个没血缘的外人，也不愿意帮扶一把和他们血脉相连的顾岚，这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顾岚有些意外的看向牧西城，她之前只知道这是个豪门贵公子，后期的黑化大反派，倒不知道这家伙还会拍马屁。
    不过还不等她得意一句，就听牧西城话锋一转道。
    “不过我看师父的武功路数，似乎和《鸳鸯九转》没什么关系？”
    顾岚继承了原主的身体，自然对顾家自带一股厌恶。闻言冷哼一声道。“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在顾家的情况，我胎里带毒还天生体弱没办法习武，仲旭业根本不会在我身上下功夫，就算仲旭业同意，潘敏也不可能同意的。再说了，《鸳鸯九转》又不是什么好功法。我看一眼都嫌晦气。”
    牧西城疑惑道：“《鸳鸯九转》是三百年前顾家的一对夫妻前辈所创。双剑合璧之下，常人难与争锋。虽然经过多年动荡，剑谱早就丢了，但心法却完好的保留下来，是古武界唯一传承下来的男女同修的内功心法。我虽然没见过秘籍，但怎么也不该说是晦气吧？”
    顾岚就这么恨顾家？连老祖宗传承下来的内功心法都厌恶上了？
    “最初的《鸳鸯九转》确实是你说的那样，男女同修，大被同眠就能共同进步，这练武又轻松又甜蜜。但现在的《鸳鸯九转》，从四十多年前，顾家就开始秘密的修改《鸳鸯九转》了，就那什么……修仙志怪小说里面的采阴补阳，采阳补阴你看过没？”
    顾岚注意到牧西城的面色变了，嗤笑道。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天赋不错、长相尚可的顾家子弟自幼就会被长辈洗脑，学习升级版的《鸳鸯九转》，长大后就会被安排和其他武学世家联姻。所以你以为为什么顾家男女嫁娶、入赘之后，一个个武功都停滞不前了？因为他们洞房花烛之后，他们的内力修多少就会被吸走多少。
    至于为什么大家都知道现在的顾家是个笑话，为什么还要和顾家表面交好？你叔叔牧文鹤为什么要同意和顾家的联姻，现在你知道了吧？”
    牧西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道。
    “四十年前，那时候……不还是顾老爷子掌家？”
    顾岚点点头：“没错，这就是那个该死的老东西的主意，不过他的本意是想拿顾家的女子去换取利益，结果没想到他招赘来了一头比他更狠的豺狼。”
    仲旭业可没有重男轻女的坏习惯，在他看来男女都是一坨肉，卖谁不是卖？
    说到这顾岚的面色阴沉了一瞬。“至于仲旭业有武学天赋？呵，他有的只是把人敲骨吸髓的天赋！他身上有一半内力都是我母亲的！”
    原主的母亲修习的正是被那老东西修改过的《鸳鸯九转》。
    顾岚冷哼：【仲旭业都是其次，最可恶的就是那个姓顾老东西！原主老妈投胎到他家简直是仙女渡劫来了。如果不是他，哪来后面这么多破事？等到哪天有空，我去把这狗东西的坟给刨了！】
    小布丁义愤填膺的握紧小爪子：【我支持你！带我一个，我刨坑贼溜！】
    另一边的牧西城骤然听到这种家族秘辛，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并非表面那么美好，生在大家族的他也知道古武界的那些武学世家有些也远不如表面那么光鲜亮丽，但他真没想到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还藏了这么一个丑陋的大秘密。
    这也怪不得顾岚会说《鸳鸯九转》晦气了。别说她了，怕是那两位顾家的老祖宗知道了，都得爬出来大骂：晦气！
    牧西城遥想之前那个万人欢闹的订婚宴，再想到自己天赋平庸的堂兄牧西极，以及那个才满十八岁和堂兄并肩而立笑得一脸甜蜜的顾娇娇。
    虽然牧西城对于那个性格骄纵的顾娇娇没什么好印象，但是听到这种情况，他还是忍不住剑眉微蹙。
    “顾娇娇可是仲旭业的亲生女儿……她知道吗？顾家的其他人都不反抗吗？”
    “顾娇娇知道，仲旭业的手段可相当高明，他从不逼那些人，只不过是以长辈的姿态，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罢了。所以你放心，无论是顾娇娇还是顾家那些愿意联姻的人都是自愿的。徒儿啊，你要知道古武界的很多人只是拿武功当成一种获取名利的手段而已。在顾娇娇他们看来，反正又不会损伤寿命，苦修十几二十年，然后躺平轻轻松松获取权力和财富，何乐而不为呢？”
    顾岚想到原主记忆里那个群魔乱舞的顾家，顿时撇撇嘴。随后肚子饿了的她坐回位置继续吃饭，顺手帮小布丁也弄了个小菜碟。
    正在因为顾家的龌龊而皱眉的牧西城一愣。
    “仓鼠也能吃人吃的食物？”
    他没想过这种像是耗子的小东西，但却也知道这小东西似乎是吃五谷的。
    顾岚：“哦，小布丁不是普通的仓鼠，吃这些没事。”
    “哪里不普通？”
    毕竟顾岚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她的那只小仓鼠也机灵的过分，所以牧西城忍不住道。
    “难道这只仓鼠也被田半夏改造过？”
    “那倒不是。不过小布丁被我精心调教过。”
    顾岚面色严肃道：“这可是我专门训练出来，励志日后要刨顾老东西祖坟的仓鼠。”
    小布丁两爪叉腰。“吱吱！”
    【没错，就这么宣传正义的本鼠！】
    牧西城一噎，还以为顾岚是在逗自己，他看了眼那只神气的肥仓鼠，随后走向倒在地上的那八个黑袍人，摘下他们的面具仔细检查了一番。不过并未检查出什么异样，和之前追杀他的人一样，他并不认识这些人。
    牧西城看向吃饭的顾岚，终于问出了他最想问出的那个问题。“师父……你刚刚说这是十绝门的人？十绝门在二十年前已经被剿灭。你为何会这么肯定他们出自十绝门？”
    顾岚为什么能那么肯定追杀他的人是十绝门的人？他可没说过追杀他的十绝门的人。事实上，在此之前，他并不清楚追杀他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第14章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那么肯定他们是十绝门？那当然是……”
    顾岚故意吊足了牧西城的胃口，眼看这家伙的一双黑蓝色的瑞凤眼紧盯着自己，就等着她再次爆出什么惊天大秘密的时候。她才把后面半句吐出来。
    “因为我前不久才和他们对上过啦。你知不知道石家被灭门的事情？”
    听到顾岚的后半句问话，牧西城剑眉一皱，有些不可置信道。
    “石家被灭门，是我知道的那个……开山掌石家吗？”
    “没错。”
    顾岚点了点头却又不说了，埋头喝了口汤，毕竟她真的饿了。
    “你先吃，吃完我再和你说。这饭菜再不吃就凉了。”
    牧西城无奈，但也只能耐着性子吃饭，习武之人食量一向很大，牧西城动作虽然优雅无声，但进食的速度却并不比顾岚的慢，两人很快就把这四菜一汤给吃了个精光。
    随后顾岚才慢条斯理的把她遇到石寄柔的事情说了出来，不过省略了原主自杀的事情。
    “他们自称自己是十绝门，黑袍面罩还有统一的刀法是十绝门的基本特征。所以我就当他们是十绝门了。”
    牧西城叹息一声，似乎很是惋惜：“想不到石家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
    顾岚对于他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慢悠悠的摸出手机。
    “这些人可不能一直躺在这，我准备给龙组的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收尸，你要回避一下吗？”
    牧西城深深的看了顾岚一眼。并没有明确回答。而是问道：“师父觉得我需要回避吗？”
    “新闻上说，你十天前准备来长山祭拜父母，结果刚出s市在郊外就遇到了袭击之后下落不明。你身上的伤一看就是古武界的人所为，按理来说，你就算不想报警牵连警察，也该立刻掉头回s市才对，毕竟牧家人都在s市，牧家人的武力可是古武界首屈一指的。但你为什么没回去呢？是不能？还是不想？”
    顾岚摸了摸小布丁，把它放回自己的头顶上，她本身长相漂亮，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柔顺的黑发披散在脸侧，头顶奶黄色的仓鼠肥嘟嘟的，黑豆眼睛机灵的很，衬得顾岚仿佛乖巧可爱的邻家女孩。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说的话却一怔见血。
    “你说这栋小楼是你爷爷二十年前隐居的住所，连牧家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那么十绝门的人是怎么知道的？他们甚至还能想到在山泉水里下毒这么个好办法。
    我是不太懂你们牧家的情况啦，不过我猜，你现在应该不想太早暴露自己的行踪吧？”
    牧西城不说话了，客厅满地狼藉，高大修长的男人站在一地碎玻璃和血迹之间，他的脸上没了第一次见面的猜疑戒备，也没了隐含疏离的微笑。整个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那，仿佛一尊冷酷无情的雕像。
    顾岚对此并不意外，她很清楚，这才是真正的牧西城，一个前期天之骄子，看似优雅有礼实则内心高傲冷酷，后期哪怕成了废人，也能从地狱爬回来复仇的男人。这样的一个人，当然不会是和她才认识一天就真的和她这个不知底细的人师徒情深起来的傻白甜。
    牧西城沉默了许久，随后才道。“你很聪明。”
    这就相当于承认了他怀疑牧家有叛徒要害他。所以他才不急着回去。
    顾岚挑眉：“要叫师父。”
    牧西城假装没听见，面无表情道：“但是这些人本就是冲着我来的，不管我回不回避，你把他们交到龙组手上，我都会暴露。”
    牧西城显然是在暗示他不希望顾岚和龙组联系，对此顾岚只是语气平淡道。“放心吧，活人或许会暴露，但死人却是不会说话的。”
    这话一出，牧西城愣了一下，随后猛地低头朝着倒地不起的八个人看去，只见那不久前还胸膛起伏的活人，此刻胸膛处已经没了动静！
    他立刻单膝跪地，双指探向最近一个黑袍人的鼻息和颈动脉。最后惊愕的发现，这些人他的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觉间已经凉透了！
    怪不得刚刚顾岚说要打电话给龙组，让他们来收尸，原来这个收尸是字面上的意思！
    牧西城冷着脸迅速扒开黑袍人的嘴检查，顾岚也探头去看，然后故作严肃道。
    “噫~牙齿黑黄，一看就口腔卫生没做到位，还经常吸烟，肯定是个大烟枪。诶？这还有个虫牙，哇，智齿也长歪了。”
    牧西城：“……我不是要看他的牙。”
    他又不是牙医，更何况就算是牙医也不会去关心一个死人的口腔问题啊。怎么？牙齿错位还给死人烧一套牙齿矫正器过去？
    “不是看他的牙？等等，我懂了。”
    顾岚做恍然大悟状。“你不会是以为这些家伙是那种牙间□□丸的死士，一看事情不对，就咬破毒丸，服毒自杀了吧？你这家伙太傻太天真了吧？这种老土的桥段现在武侠片里都不播了。而且这又不是古代，现代社会哪来那么多愚忠的死士？”
    确实怀疑这些人是服毒自杀的牧西城：……吃饭前还夸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厨艺小天才，吃完饭一抹嘴他就成太傻太天真了。他这位师父的变脸比他可快多了。
    不过既然这些人不是服毒死了，可他又是亲眼看着顾岚只是打晕的他们。在吃饭前他还可以确定这些人的胸膛是有起伏的。那么问题来了……“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知道？”
    顾岚深深叹了口气。“你师父我虽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武功高强、博闻强识，但到底还是个凡人，哪能事事都全知全能呢？”
    牧西城：……
    他看着他说东，她答西，摆明在做弄他的顾岚，无奈认错。“师父，是我错了，我之前态度不好，还请师父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这次吧。”
    “你知道你态度不端正就好。”
    顾岚露出得意的笑容，但她之后还是道：“不过我确实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只是吃饭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他们的呼吸声断了而已。我下手有分寸，他们忽然猝死肯定另有原因。所以我刚刚才说让龙组来收尸。他们那边的仪器设备和工作人员毕竟是专业的，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搞清楚他们的死因。你要是不愿意暴露，就暂时躲一躲。”
    “都听师父的。”
    牧西城半信半疑的点点头，顾岚表现的太淡定了，总让他有一种她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对这八人的死因毫不知情，但顾岚的话又非常有理有据，让他挑不出什么错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