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西灵：“我……不困……”
    “别不好意思了，咱俩谁跟谁。”孙方池掀开薄被，作势起身，“要不然，你睡，我守夜。”
    步西灵本就不擅长拒绝，更不擅长拒绝孙方池，只好答应了：“……那好吧，你往里面去些。”
    孙方池咬紧后槽牙，省得自己笑出来，“嗯，好。”
    步西灵小步小步走近单人床，靠着床边躺下。
    孙方池枕着手臂，嘴角含笑，目光中盛满光辉。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般拂过步西灵的脸，步西灵睫毛微颤，又怕睁开眼睛直接对上孙方池的目光，嗓子有些发干，“小方，该睡觉了。”
    “嗯，听你的。”孙方池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就是不闭上眼睛。
    被忽略的钟朔旁观了一场独角戏，总感觉空气中满满都是狗粮的味道，一定是错觉！
    “喂，陪我玩。”
    钟朔正在专心致志地读剧本，袖口忽然被人扯了扯，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站在跟前。
    小孩约莫五六岁，穿着鲜红的衣服，款式很古典，定是有位热爱汉服的母亲。
    “喂，陪我玩。”小孩见钟朔不回答，又说了一遍，声音很空灵，像极了玉器碰撞的回声。
    钟朔抬手摸了摸小孩茸茸的头发，“叔叔还有工作要做，不能陪你玩，你妈妈呢？”
    说着，钟朔环视周围，片场很安静，正是休息时间，大家都躲在角落里休息。
    “喂，陪我玩。”小孩固执地道。
    钟朔看了一圈，没发现可能是小孩母亲的人，便耐心地哄他：“你想玩什么？”
    小孩瞬间开心了，“玩捉迷藏，你躲我抓。”
    “捉迷藏啊，叔叔不太擅长。”钟朔面露难色，“玩别的游戏行吗？叔叔给你讲故事。”
    “不行！玩捉迷藏！”小孩尖声叫道，钟朔的耳膜被无数针扎似的痛。
    “好好好，玩捉迷藏。”钟朔妥协，放下剧本，站起来道：“那我先躲？”
    小孩嘻嘻笑着点头，转身用小手捂住双眼，开始数数：“一、二、三……”
    钟朔长出一口气，不知道自己怎么得跟个孩子玩游戏，而且是玩捉迷藏这种游戏，他身高马大的，可往哪儿藏？
    小孩还在数数，钟朔心想着哄他一回，赶紧找到小孩的妈妈，把他送走。
    想到这里，钟朔也不再想着找藏身的地方，而是四处走动寻找小孩的母亲。
    “时间到，鬼开始抓人咯！”小孩咯咯笑着喊，笑声飘忽不定，听起来他在满场跑来跑去。
    钟朔没有刻意去躲，然而小孩也没有追过来，周围忽然变得很安静，刚在待在角落里休息的人们都不见了。
    突如其来的战栗感攫住了钟朔的五脏六腑，他忽的害怕起来，也并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有种直觉，有恐怖的东西在靠近。
    钟朔走动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他直接飞奔起来。
    一面又一面木质的布景墙，一块又一块垂直落地的遮光布，钟朔像是进入了一座电影场景的迷宫，穿过一间又一间布景，却总也找不到出口。
    噹啷啷啷……
    细微的声音像风一般吹过来，装了导航似的直达钟朔的耳朵。
    噹啷啷啷……
    声音逐渐变大，钟朔听出来是某种物品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噹啷啷啷……
    钟朔如遭电击，他知道了，那是碟子在地面跳跃滚动的声音，它追来了！
    钟朔玩命地逃跑，可脚下如同坠了千斤重物般难以抬起。
    噹啷啷啷……
    声音再次响起，近在耳郭，钟朔绝望地跌坐在地，完了，逃不掉了……
    噹啷啷啷……
    “噹你妹啊！半夜里发出噪音，你有没有点公德心！”
    钟朔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怒喝道，激动地顺着声音看去，孙先生满脸不耐烦地捏着个碟子扇风。
    “孙先生……”钟朔大口喘气，脸色极为难看，却还能笑出来，“我得救了……”
    孙方池捏着碟子在空中甩动，“出来！”
    毫无动静。
    “好啊……”孙方池狞笑，将手中的碟子高高举起，狠狠掼下。
    小小的身影被甩了出来，像个球一样滚碌碌滚到墙边，碟子还牢牢地捏在孙方池指间，并没有摔碎。
    钟朔撑着面条般的双腿，站到孙方池身边，“孙先生，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到这来了？”
    孙方池继续用碟子扇风，“这里是你的梦，那小鬼把你带来的，话说，你这人的梦也太无聊了，做梦背什么剧本……”
    钟朔似懂非懂，看看周围，原来是他梦出来的……
    “喂，小鬼，要不要跟我玩玩？”孙方池冲小孩龇牙。
    第31章 盘子精
    小孩被孙方池吓住,手脚并用地爬开。
    孙方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孩的脚腕，将他倒拎着，“搅人好眠还想跑？”
    小孩其余的两手一脚在半空中挣扎,像个被人捏住壳子的乌龟，看上去有那么点可怜。
    钟朔顿时忘了被纠缠的恐惧，不忍心地道：“孙先生，一直头朝下该难受了,要不,您把他放下来说？”
    孙方池‘啧’了一声,“你倒是烂好心。”
    钟朔闷声辩解：“它是小孩子……”
    “鬼不分大小,只分新旧，你看着它是个小孩,说不定它已经当了几百年的小孩,比你爷爷的爷爷还老呢？”
    钟朔的不忍变成了惊恐，“它已经几百岁了吗？”
    “不是啊，我就那么一说。”孙方池无辜道,“它的确年纪不大。”
    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的钟朔：“……”
    “孙先生,它就是一直纠缠我的东西？”脱离危险之后，钟朔也来了好奇心。
    孙方池肆意摆弄着手里的小孩,把它翻来覆去，嘴里却道：“很遗憾,并不是。”
    “哦……啊？”钟朔已经下意识认为必然是肯定答案，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孙方池给了否定回答。
    “怎么会不是？那它是什么？”
    孙方池拇指和食指捏住小孩子的脸颊,让它的小嘴撅成小鸭子,以防它咬到自己，“这家伙只是个盘子精，贪玩了些,并不会伤害到你。”
    钟朔懵了，“盘子精？”
    “一些时间较长的器物，得了人气，机缘巧合之下开启灵智，拥有了人形，俗称：成精。”孙方池玩腻了，顺势把小孩塞进钟朔怀里。
    钟朔突然被塞了个孩子，条件反射抬手抱稳，小孩软绵绵的，皮肤比起他来凉了几度，估摸着有个大个儿西瓜那么沉，抱在怀里还挺舒服。
    “孙、孙先生！”钟朔整个人都僵住了，小孩跟他大眼瞪小眼，还伸出藕节似的胳膊圈住钟朔的脖子。
    “它又不咬你，怕什么？”孙方池正专心致志查看周围环境，没好气地道。
    不是咬不咬的问题……
    钟朔欲哭无泪，抱着孩子就如同抱了个炸弹，他很担心自己会粉身碎骨，不，比那还可怕，钟朔脑子里闪过曾经看过的所有恐怖片血腥片段并套用到自己身上：小孩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张开小嘴，露出满嘴尖牙一口咬断他的脖子，或者他抱着小孩走着走着，小孩的手臂像蛇一般绞紧他的脖子，令他不能呼吸不能呼救，又或者……
    “哎，回神了！”孙方池在钟朔眼前招手，钟朔直愣愣的眼神重新出现时神采，“出那么多汗？”
    钟朔咽了口口水，努力措辞，“孙先生，把它弄走行吗？我……不喜欢抱小孩……”
    孙方池狐疑：“你撒谎，你要不喜欢小孩，它怎么会缠着你？”
    钟朔错愕：“什么意思？”
    “这家伙，”孙方池隔空点了点小孩的脑门儿，吓得它把小脸埋在钟朔肩窝，钟朔差点把它扔出去。“它对人的情绪非常敏感，只会挑它喜欢的人，你肯定有什么地方招它喜欢，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孩子？”
    这很出乎钟朔的意料，但孙先生没必要骗他，钟朔低头看着小孩开始努力回想，到底什么时候跟它接触过。
    小孩见钟朔盯着它看，冲钟朔笑眯了眼睛。
    钟朔的心瞬间软了，“我不记得从前见过它……”
    孙方池耸肩，“谁知道呢，不过它在你身边没有危害，甚至可以说还会保护你。”
    “保护我？”
    “它把你拉进梦境，不是要害你，而是要救你。”孙方池说出了一句让钟朔大感震惊的话。
    “救我？”
    孙方池扫视周围，像是在寻找，肯定道：“救你，你在拍摄现场听到的叹息声不是来自于它。”
    钟朔仔细回忆，“确实，那叹息声听起来像个年迈的女人，不像是个孩子能发出来的。”
    “那是标记。”孙方池冷然道，“是某只鬼盯上你，给你下的标记，方便它晚上来找你。”
    钟朔后背汗毛直竖，“那……”
    孙方池知道他要问什么，“找你自然是想吃了你，这家伙把你的魂魄拉进梦境，等于隔绝了你的生气，想吃你的鬼就找不到你的踪迹。”
    “原来是这样……”钟朔心情复杂，低头看着怀里自顾自开心的小孩，抱着它的手臂终于不再僵硬。
    “就是这样，也不知道你什么地方招它喜欢。”孙方池费解，怎么看都只是个傻乎乎的男人。
    钟朔稍微换了换姿势，让小孩待得更舒服些，“孙先生，咱们现在怎么办？”
    孙方池打了个哈欠，“现在就回去睡觉呗，你让它把咱们放回去。”
    “啊？”钟朔愣了，低头问道：“你能把我们放回去么？”
    小孩没听懂，又冲钟朔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