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七零之漂亮泥瓦匠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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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悠被她戳中心思,脸色大变,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旁人一听这话,按捺不住好奇之心,议论的话题迅速转到陶悠身上。
    “陶南风这话,话里有话啊。”
    “也是哦,当初明明是陶悠报名上山下乡,可是陶教授一出门,就换成了陶南风,我还奇怪呢。”
    “故意摔断手应该不至于吧?陶悠如果宁可自残也不去当知青,那可是非常严重的思想问题,可以贴大字报批.斗了。”
    陶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手指头快拧成麻花。她是真没想到陶南风一回来就准备和她清算往事。明明她在信里没有告过状,现在却将事情在外面摊开来说,怎么办?
    陶悠愣了半秒,嗫嚅道:“摔断手我也不愿意啊,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你莫记恨我,行不行?”
    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半,陶南风知道只凭自己一句话没办法马上定陶悠的罪,可是针锋相对的态度却必须摆明。
    “报名去农场的人是你,图表现假积极的人是你,可最后吃苦受罪的人却是我,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哦……”第一次遇到陶南风如此强势,陶悠吓得缩了缩脖子,乖乖认怂,不敢再嘴巴讨巧。
    陶守信看到邻居们都从屋里走出来,一脸兴奋地看自家两个女儿争吵,有些挂不住脸,加快脚步拉着女儿往6号小红楼而去。
    小红楼是教授楼,一栋四户,一楼带院子,二楼有个大阳台。
    陶守信住一楼,三房一厅一厨一卫,宽敞明亮。
    匆匆进了家门,冯春娥满面堆笑迎出来:“南风回来了,一路上辛苦了。”
    她又弯腰拿来一双簇新的棉拖鞋,殷勤地送到陶南风面前,笑容温柔、语调轻松:“坐了一路的车,脚都要闷坏了吧?来来来,换鞋进屋,松快松快。”
    陶南风接过棉拖鞋换上,暖和、合脚,针脚细密,显然是冯春娥亲手做的鞋子。不得不说,当着父亲的面讨好自己,冯春娥这一点做得非常到位。
    陶守信的面色明显柔和下来。
    冯春娥接过行李放进客厅,从厨房端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捧到陶南风面前:“路上冷不冷?先喝口姜茶暖暖。”
    陶南风接过姜茶,点了点头,习惯性地道谢。
    冯春娥忽然眼圈微红,转过身去,半天声音哽咽地说了句:“南风受苦了啊,这么久没见,对冯姨也客气起来了。”
    以往陶南风单纯,不喜欢冯春娥和陶悠便不假辞色,人前人后冷着脸。陶守信不明就理,以为她倨傲无礼,私下里教育她尊重继母、友爱继姐。
    看冯春娥一副慈母情状,陶守信也心软下来,叹了一口气:“说这些做什么,南风能回来就好。”
    冯春娥连连点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朝难。南风当知青吃了苦,现在能体会家里的好,这是长大懂事了。”
    一句话,将陶南风代替陶悠吃的苦轻轻揭过。
    陶南风安静地看着她表演,脑中闪过书中所见,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了愤怒,只剩下厌憎与冷漠。
    洗完澡,擦干头发之后,陶南风穿上父亲笑眯眯递过来的新棉衣。
    藕荷色缎面,流光溢彩,隐隐透着暗花。棉絮填得很平整,内胆套一件杂色羊皮背心,厚实暖和。衣领高高竖起,内侧加了一圈纯白色兔绒,既贵气又精致,陶南风穿上之后愈发显得脖子修长、身材玲珑有致。
    马靠鞍装、人靠衣装,藕荷色缎面衬得陶南风一张小脸精致而粉嫩,看着完全就是个娇小姐。
    陶悠羡慕得眼睛都有些发红,悄悄扯了扯母亲的衣角。
    冯春娥伸出手想要抚一抚那闪光的缎面,却又有些胆怯地缩回手来,赞叹道:“真是好看,我只在电影里看那些资本家的阔小姐才会穿这样的衣服呢。咱们家南风穿上,真真正正就是一朵富贵花。”
    听她这一说,陶守信的笑容僵在脸上。
    陶南风的目光锐利:“这是夸奖吗?”
    这一回轮到冯春娥脸上的笑容凝固:“南风你……我这当然是夸你。”
    陶南风看向父亲:“爸,你听着是什么感觉?”
    陶守信眉头紧锁,若有所思。是夸奖吗?明里听着是夸奖,暗里却更像是一种提醒:这件衣服太富贵,陶南风穿着恐怕会被人说成是资本家的阔小姐,对她的名声不好。
    刚刚到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陶南风没有继续说什么,只低头看一眼袖口镶着的雪白兔毛滚边,微笑道:“爸,好看,谢谢。”
    陶守信点了点头:“喜欢就好,你秦叔叔说这是你那个改良版茅草房屋顶大样图的谢礼。”
    听到父亲提起自己随信寄走的小图,陶南风嘴角带笑,轻轻“嗯”了一声。父女俩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这一刻,陶守信与陶南风之间有一种浓浓的亲情在流转。冯春娥与陶悠仿佛局外人一般,完全插不进去一句话。
    冯春娥低下头,说一句:“我去做饭,你们先说说话。”便往厨房而去,叮叮铛铛地忙碌起来。
    陶悠则轻手轻脚走到餐厅远远坐下,支愣着耳朵准备听陶守信父女俩说什么。只可惜,陶南风根本没有坐在客厅沙发,而是与陶守信一起进书房,顺手关上门。
    “咔!”当那一声轻微的门锁相扣的声音传来,陶悠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咬牙骂了一句:“什么人呐,防贼似的!”
    书房朝南,很大。
    两面墙的书柜,柜子里全是书。
    一张实木大书桌稳稳立在书房中央,桌面收拾得很整齐,摆放着笔筒、笔架、砚台、绘图工具,还有一本翻开的古籍线装书。
    一幅裱好的字挂在墙上,上书两个大大的字:“雅趣”,字体清雅俊逸、力透纸背。
    浓浓的墨香、书香弥散整个房间,陶南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啊!回家真好。从小到大,她最爱的地方就是这个书房。如果没人喊吃饭,她能坐在小板凳上看一整天的书。
    陶守信坐在桌前,陶南风从墙边挪一个锦墩过来,挨着父亲坐下。自继母进门,父女俩似乎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相对而坐。
    没有外人在,陶南风再没压抑内心的情感,轻轻俯下头,将脑袋搁在父亲膝盖,轻轻唤了一声:“爸……”
    这一声呼唤,引来陶守信内心柔情无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儿越来越内向,见到自己就冷着眼、抿着唇,一副“生人勿近”表情,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现在经历漫长的分离之后,那个娇软可爱的南风终于又回来了。
    窗外梧桐树叶在寒风中发出瑟瑟之音,陶守信却觉得岁月静好,如在梦中。
    半晌,陶守信伸出左手,有节奏地轻轻拍打着女儿的后背。陶南风小时候体弱爱哭,每次睡觉都要吵闹,他曾无数次这样哄她入眠。
    陶南风就这样安静地趴在父亲膝上,嘴角渐渐上扬,承欢膝下,这就是天伦之乐。
    精神放松下来,陶守信轻声问:“原本该是陶悠去农场,可是她出发前摔断锁骨,你替她去了,心中是不是有怨气?”
    陶南风没有隐藏内心真实所想,“嗯”了一声。
    “莫要心生埋怨。我们没办法改变别人,只能努力强大自己。你现在农场结识了新朋友,有了新的努力方向,这是好事。”
    父亲还是这样,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呢。
    想到向北曾对自己说过的话,陶南风第一次明确表达出内心的不满:“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陶守信愣住,拍打女儿后背的手也停了下来。
    他思索片刻,长叹一声:“当年你冯姨根正苗红,又是工人阶段,嫁给我这个臭老九,与那些闯进来抄家的小将们直面对抗,豁出命来护住我一书房的书。这个恩,我一直在心里记着。我长期在外出差,你冯姨打理这个家不容易。陶悠心眼虽然有些小,但既然叫了我一声爸,我对她也有一份责任。”
    一字一句,透着父亲浓浓的责任感。
    陶南风慢慢直起了腰。
    目光炯炯,与父亲平视,这个时候陶南风才发现,父亲鬓边已有白发,眼角也有了细纹。父亲今年才四十六岁呢,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
    “陶悠摔断锁骨,是她们母女俩自导自演。目的就是要趁您不在家,把我送去农场受苦。您常年出差不在家,并不知道她们母女背后是怎么对我的,嘲笑、讽刺、打击、冷落……难道您就没有怀疑过,我小时候爱笑爱闹,后来为什么话越来越少?”
    陶守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地站起。
    “什么?你说这话,可有什么凭证!”
    父亲的目光威严,带着怒火,如果是以前的陶南风,她可能会害怕。可现在陶南风经历过农场权利斗争,早已成长,她没有退缩,勇敢地与父亲目光相对。
    “不需要什么凭证,我的话,你信就信,不信就罢!”
    女儿的话在陶守信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原以为继弦冯春娥是个贤惠人,必会善待自己女儿;原以为陶悠是个单纯的好孩子,自己待她一分好她亦会感恩在怀。
    谁知道,今日南风告诉自己,这两人表里不一!他看到的贤惠、单纯,只是一种表演,演给他看,让他放心。
    她们怎么敢呢?怎么能这样呢?
    俗话说得好,我敬你一尺、你敬我一丈。哪怕没有爱,至少还有恩。哪怕没有恩,至少还有义!
    南风年幼失母,孤苦无依,自己放心把她交给冯春娥,竟然是错了?
    陶守信颓然坐倒,嘴唇微微哆嗦,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看到父亲大受打击,面如土色,陶南风心中不忍,轻声劝慰道:“她们对我虽然不好,待您倒是真心实意……”
    陶守信却是个认真的人,他摇了摇头:“不!你说的话,我信。你是我的孩子,我和你母亲都是正直之人,你不会说谎话。你以前从来不说这些,我以为你是长大了有心事不肯和父亲说,看你在家穿得好、吃得好、学习成绩好,我便以为你受到了很好的照顾。是我失察,我这个父亲,失职。
    这些话一定是藏在你心底很久了吧?你以前年纪小、胆子小,现在长大了,勇敢了,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南风,你受委屈了……”
    能够被人理解、看到的委屈,那就不算委屈。陶南风眼眶一热,将头埋在父亲膝盖之上,努力控制着那一股陡然而来的泪意。
    陶守信低头看着女儿,因为刚洗过头,乌黑的头发披散开来,带着氤氲的水气,这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多像徐喜琴啊。
    心中又痛又悔又难过,种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尽数汇聚成一句话:“南风,爸对不起你。”
    生下陶南风的时候,夫妻俩已经年近三十,真是如珍似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娇宠呵护,一天天看她长大,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天降横祸,喜琴卧病在床,不久就撒手人寰,只留下七岁的陶南风哀哀哭泣。
    自己一句重话舍不得说,一根手指头舍不得动的女儿,竟然被继母和继姐磋磨?为了算计送走陶南风,不惜摔断手!
    自己千娇万宠的女儿在农场受苦受罪,那一肚子狡诈心思的陶悠却在图书馆清闲自在?想到自己待陶悠如女儿,尊重而关怀;敬重感恩冯春娥,工资收入都交给她管理,陶守信怒不可遏。
    ——这两人竟然敢这样对待陶南风!
    门外传来细碎的敲门声,冯春娥温柔地提醒:“陶老师,南风,吃饭了。”
    听到这个声音,陶守信脸上闪过一丝寒意。待继女不慈、对丈夫不义的虚伪小人,自己竟然被那张柔弱的脸欺骗了八年。
    离婚!这个念头第一次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老一辈的人传统守礼,对待婚姻的态度极为严肃认真。离婚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却又被陶守信否定。自己可以不计较旁人的眼光,但未来陶南风总要回来、结婚生子,离婚对她的未来会有影响。
    只不过短短一秒钟,陶守信脑中便闪过无数念头。他做人善良、待人以诚,但亦有底线。
    陶守信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女儿的肩头:“人是铁饭是钢,先吃饭再说。”
    陶南风站起身来揉了揉眼睛,灿然一笑:“好,吃饭!”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大家都想陶教授快点和冯春娥离婚,但老一辈人对待婚姻的态度非常谨慎,请给陶守信一点时间哈~
    第34章 玉扣
    陶南风一回来, 冯春娥立马感觉家中气氛变了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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