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
    箱子是跟夏普导师借的，她那里有一堆一堆的滚轮箱，装的都是给倒吊娃娃们的小衣服和小物件。
    现在，箱子打开，露出30瓶码的整整齐齐的魔药剂们。
    黑色兜帽抖了一下，盖亚罕见的拥有了起伏的语调。
    她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你全部都做了？我所有布置的作业？”
    菲依点点头。
    说实话，这并不难。
    现在她们还属于基础魔药剂阶段，魔药剂配方的难度类似于“山药小米粥”的菜谱，或者拍一盘拌黄瓜。
    就算有三十张配方，对于前世已经做过无数次的菲依来说，也只是前期准备麻烦一些，实际上炼制起来非常简单。
    而其他新生们却是首次接触魔药剂。
    第一次进厨房vs五星级大厨，大概就是现在她们之间的对比。
    课堂上安静如斯，所有人都被菲依震住了。
    随后，在盖亚导师一一检查完成，并宣布“这是我见过完成度最高的魔药剂作业”后，讨论声如潮水般喷涌出来。
    “她真的做出了所有的作业？！”
    “神…哦不！我是说，天呐！难道菲依·罗是个天才吗？”
    “可恶啊，我连有些配方里的材料都不知道是什么，她怎么会？！”
    “我敢打赌，盖亚导师兜帽下的脸一定开心极了！那个名额是不是已经决定是菲依·罗了？”
    “怎么会？！”有人低声尖叫道，“至少还有两科，她怎么可能科科都拿第一？！她凭什么？！”
    大家扭头看过去，发现果然是苏西。
    苏西的使魔老鼠不弱，黑火艰难烧断了缠足榕的树枝，也顺利拿到了根，成为了优秀学生的一员。
    但苏西只上交了8瓶魔药剂，还不如希尔多。
    那个名额就算不是菲依的，也不会是她的。再加上一开始因为她引导的众人对菲依冷嘲热讽，所以当菲依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天赋与水平时，所有人都开始慢慢厌烦她了。
    “可是菲依·罗的魔法显化也不差，”路妮恩说，“你别忘了，她是第一个施展出魔法显化的人。”
    你算什么？！苏西刚想反驳，却听见另一个人轻飘飘的话。
    希尔·怀亚特：“菲依是个绝对的天才，作为怀亚特家族的人，我为能成为她的舍友而感到骄傲。不像有的人，没什么天赋，还总喜欢做一些恶心的事情。”
    大小姐的地位一呼百应，其余新生们都慢慢远离了苏西。
    苏西涨红了脸，嫉妒让她心脏如擂鼓般跳动。
    她在尼尼徽镇上居住时，就特别喜欢跟比她小一些的孩子玩。
    只因为她异常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
    再长大一些，苏西更学会了察言观色。
    只要再合适的时机跟大人说一些合适的夸奖的话语，就会得到大人们不吝啬的奖励。
    也许是一把糖果，也许是漂亮的树叶书签。这些奖励又能让她在孩子堆里面显现出与众不同来，继而得到新的关注与跟随。
    她迷恋统治与命令，更迷恋左右一个群体好恶的决策感。
    所以当收到魔女学院入学通知时，她毫不犹豫答应了。
    她比那些玩伴都更特别！她是真正的天选之子！
    一开始的确如此，在她的鼓动下，新生们与她站在一起，共同厌恶菲依。
    但现在……她却变成了被厌恶的那个。
    被一个曾经人人都瞧不起的傻子、一个肮脏卑劣的孤儿、一个被踩进烂泥里的人给处处碾压了！
    绝对不行……不能这样……她凭什么？！
    正因为清楚的知道曾经的菲依·罗是什么样子，所以才更加不甘。
    强烈的情绪席卷了苏西，她眼底仿佛要喷火，浓烈的恨意在胸腔爆发。
    盖亚似有所感地转了过来，看见一缕又一缕的黑气在苏西的胸口聚集。
    那个漩涡又凝实了几分，在凝实一点，恐怕这孩子会失去理智，变成被情绪支配的魔鬼。
    于是，下课后，苏西被叫到了魔药剂办公室。
    盖亚不太擅长开导人，所以她只是用惯用的、平铺直叙的语气说了一句“不要让那些恶意的情绪支配你，我们要知道什么事是正确的，软弱无能的人才会把自己交给情绪。”
    顺便，盖亚还给了苏西一瓶用腐生花熬制48天所凝练成的汁，在加入了魔女之血后，会拥有静心清心的功效，是非常昂贵珍惜的一种药剂。
    但苏西并不知情，相反，她把这些错误的理解成导师的讽刺，讽刺她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讽刺她没有比菲依·罗更强大的天赋，连控制情绪都做不到。
    “果然导师都喜欢成绩好的孩子是么？”苏西阴暗地看了一眼腐生花汁液，随后面无表情地扔进了垃圾桶。
    我会比任何人都强，没有谁能够踩在我头上！尤其是那个肮脏恶心的孤儿，我会让所有人都明白，她就是个只配在泥地里打滚的垃圾！
    啊，是啊。
    苏西脚步忽然一顿，导师曾说过，第一学年期末如果三科成绩有一科不及格，就会被烧死。
    她脸上终于绽放出巨大的、无声的笑容。
    真是个适合你的死法呢，亲爱的菲依。
    *
    当晚，菲依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作业，慢慢悠悠来到了药剂铺。
    忙碌了一天的温纳斯本来累的瘫倒在摇椅上，看见熟悉的身影立刻惊喜地蹦了起来。
    “魔女大人——”
    “不要叫我那个称呼了了，”菲依关紧门，“叫我的名字，菲依·罗。”
    这姑娘是怕她俩死的不够快吗？
    “好、好的！菲依大人…”温纳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立刻乖巧改正。
    随后她实在是无法忍受内心的喜悦，开始喋喋不休说了起来。
    “爸爸彻底倒下了，我确认过，他无法活动除了小腿和脚以外的身体部位。早上博纳先生和医生来了，我原本非常紧张，生怕他们发现什么，不过后来他们什么也没发现，还夸我孝顺懂事。下午的时候来了好多客人，我成功买出去三十二瓶药剂！他们中有些人去看了爸爸，但没一个人察觉到问题……”
    说到这儿，温纳斯一下子噤声了。菲依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这孩子居然……在哭。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地上，像极了破碎的珍珠。
    菲依什么也没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压抑了十多年的心情，总要有发泄的时间。
    “我从来、从来没站在这里，同时跟那么多人说过话……”温纳斯不断在擦眼泪，眼泪却越擦越多，“没有人打我，没有干不完的活，他们会对我笑，还会摸我的头……”
    原来没有爸爸的日子，是这么安心舒服。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菲依递过去干净的手帕，“走吧，让我们去看看你亲爱的爸爸。”
    经历了一天的希望——失望，期待——落空，葛里菲兹躺在床上，面色怔然。
    没有人发现任何不对，没有人听见他内心的哀嚎。
    他们像是参观什么稀奇古怪的动物展览，根本没有真心为他伤心。
    葛里菲兹感觉自己掉进了一口深深的枯井，只能看见天空巴掌大一点的地方，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绝望。
    这些情绪，在亲眼看见那名陌生幼女走进来时，达到了顶峰。
    是……是她？！怎么会是她？！
    温纳斯上前，摘掉了葛里菲兹身上的所有装备，并把它们拿到了另一个房间，离菲依远远的。
    身体僵硬了，但思维仍然在运转。
    葛里菲兹看着这一切，骤然发起抖来。
    他那些装备，统共只有两个作用——抵御黑暗和抵御攻击。
    “见过这么多次，我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菲依坐在床边，浅浅一笑。
    “你好，葛里菲兹先生，我叫菲依·罗，是个魔女。”
    葛里菲兹心脏蓦地紧缩，仿佛巨石一样的恐慌一下子砸在他胸腔之上！
    魔、魔女？！
    等等，所以温纳斯……是被魔女蛊惑了？！
    那一刻，想通一切的葛里菲兹如坠冰窟。
    他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你不会那么简单就死掉的，”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菲依低声说道，“你还要好好体会一下，没有人帮你，没有人看得见你，没有人在乎你，只有一天接一天，无法彻底死去的绝望呢。”
    床上的人剧烈抖动起来，被肥肉挤在一起的眼睛拼命瞪着。
    我可以…我可以给你钱！葛里菲兹在内心哀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这时，小温纳斯回来了。
    葛里菲兹疯狂用眼睛瞪她，这个该死的贱种！他养他那么久，居然联合别人害他！没有他，她根本连饭都吃不上！指望一个魔女去养活她吗？！蠢货！！
    “哦对了，”菲依靠近他的耳朵，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还有亲眼看着你最瞧不起的女儿，是如何将你最在乎的药剂铺，变成全大陆最赚钱的地方。还记得我炼制的那些药剂吗？先生。”
    “你的女儿把灵魂献给了我，所以现在，那些价值千金的药剂，是她的了。”
    “她会住你的房子，继承你的生意，吃你的饭菜，享受你的生活。但你只能永远永远躺在这里，再也没有办法挪动一下。”
    如果温纳斯善良，恐怕会提前结束父亲的生命。
    但在此之前，万虫啃食内脏的痛楚，身体无法移动的痛楚，没有人帮助的痛楚，都会一一报应在这位老板身上。
    葛里菲兹愣住了。
    “祝你好运，愿神主与你同在。”
    魔女只会带来死亡与绝望，卧室的门彻底在葛里菲兹的眼前关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