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们为什么不看看裙底爬来爬去的蛞蝓呢？”苏西突然说。
    女孩们顿时尖叫起来，慌乱地抖落着裙子。马车上不停传来撞击的声音，是盖亚导师从后车出现在这儿才平息。
    有人抱怨苏西无聊的恶作剧，但苏西的眼睛死死钉在菲依脸上，掩饰不住兴奋地问，“你……怎么完全没反应呢？菲依·罗？你没听见我说你裙子底下有蛞蝓吗？”
    “或者……你头发上有大蚊！你耳朵里有百弓蛛！你衣服里有曲节虫钻进去了！”
    菲依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太冷静了，经常熬夜学习造成的黑眼圈让她整个人都泛着古怪的气息。
    落在别人眼里，这种冷静就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女孩们的目光逐渐从疑惑变成好奇，最后变成不敢置信的嫌弃。
    “哈！”苏西捂住嘴，从指缝间露出一声嘲笑，“你真的听不懂啊？我一直听说希望孤儿院里有个听不懂话的傻子，被好心的普莉西雅太太雇佣铲牛粪，原来真的是你啊？”
    苏西家就住在普莉西娅家的东边，距离几条街的位置。
    “什么？！”有女孩压低声音尖叫，“牛粪？！哦脏死了！！我妈妈甚至连扫帚都不让我碰！”
    那一瞬，车内所有女孩全都暗暗挪动了一下屁股，朝远理菲依的地方坐。
    除了希尔，伯爵之女一动不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烦这个苏西，虽然她也烦她的室友。但苏西的脸总让希尔想起怀亚特领地内的那些贵族，每天都充斥着勾心斗角和互相陷害。
    并且最重要的是，怀亚特从不做从众者，怀亚特家族的人必须且只能做领头羊！
    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些细节的苏西还想说什么，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外传来盖亚导师的声音。
    “到了，所有人下车。”
    苏西只能可惜的收回脚，略带遗憾地看了看菲依·罗。
    她还没玩够呢。
    一个没爸没妈的孤儿，听不懂人话的傻子，无论怎么样都无法进行告状的、瘦弱的女孩。
    这简直是可怕且沉闷的学院生活的新乐趣，必须好好把握呀！
    “那么，以后请多多指教啦！”苏西站起身弯腰向车门走去，路过菲依身边时，用滑腻腻的语调轻声说道，“哦，还有这本垃圾一样的书，出现在大名鼎鼎的人魔女学院，真是不应该呢。”
    苏西动了动嘴，直接朝字词详解吐了口口水。
    有几名女孩听见了动静。纷纷侧头。
    可怜的孩子，她们想，上学第一天就被人盯上了。不过谁让这个叫罗的家伙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呢？看看那毫无生机的脸，跟这样阴沉的人做同学，简直是晦气死了！
    所以大家都若有若无地避开了菲依，催促着苏西快点下车，等会导师就要过来了。
    苏西挪到车门旁，蹲下身准备向外跳。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大力忽然踹向她的屁股！
    本就站在边缘、彻底失去平衡的小雀斑一下子摔了出去！
    她以头抢地，像被大雨砸在地上的风筝！
    “谁——”
    苏西愤怒地吐出几口淤泥，刚抬头说出一个字，身后的马车瞬间飞出一道人影！
    是那个脑子不好的菲依·罗！
    她很瘦，但是她的动作太敏捷了！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凶狠地扑到了苏西的腰上！
    “你——”
    苏西刚想扭动身体，但身上的人突然伸手死死扣住了她的脖子！
    字词详解因为是图文版，所以比正常的书籍厚一些，拿在手里相当有份量。
    菲依面无表情单手举起，随即狠狠砸向身下的苏西！
    一下、两下、三下！
    “没有人，能动，我的书！”
    菲依一字一顿低声说道，眼底迸发出凶光！
    那是她干了一个星期活儿才买到的书！就算喝了智力药剂也只是让她学习速度加快，如果没有书，她就只能继续像现在一样对所有人的话一知半解！
    到时她将连期末考试的卷子都看不明白！如果考试挂科，她就会被烧死！
    失学儿童重返校园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次！！
    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她继续上学的脚步！
    校园暴力什么的，她会在发生前就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所有的新生们都惊呆了！希尔愣愣地看着，几个胆小的挤在她身边不停抽气。
    身披巨大兜帽的魔女从车队后面走了过来，听着小雀斑声嘶力竭呼唤她。
    “导师……导师……！”
    菲依迅速从她身上跳了下来，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站在人群里，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是她干的一样。
    变脸速度之快，让人瞠目。
    “导师！！”苏西连滚带爬，惊惧无比地哭喊道，“我什么都没干，菲依·罗上来就攻击了我！她完全不顾您的威严，她的精神一定不正常导师！请您务必狠狠惩罚她！！”
    在尼尼徽镇的任何一所学院，学生之间打架斗殴都是极其严重的事情。
    先动手的人将会被停课关禁闭，严重的甚至会被退学。
    苏西全程都被按着打，所以她觉得导师一定会严肃处理唯一动手的那个傻子！
    但她忽略了一个问题。
    “这里可是魔女学院。”菲依低声说道。
    魔女，黑魔法本源，万恶之首，是会将没有及格的学生烧死的黑暗设定啊。
    在真正的深渊魔鬼面前卖弄心机征讨公道？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么？
    魔女可从不会被人利用。
    “苏西·瓦格纳，”盖亚平淡开口，“在课堂上大声喧哗、吵闹，扰乱秩序，并且斗争失败后颠倒事实——”
    “扣五分。”
    第6章 她才1级，就碰上剧情杀了？！
    五分！
    苏西懵了，所有的少女都懵了。
    课堂平时分一共也才10分！这一下居然扣掉了一半！要知道最后期末的时候每一分都是能救命的！！
    苏西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像条被抛上岸的鱼一样拼命喘着粗气。
    “不…导、导师…您听我说……”
    但黑色的斗篷在她面前迅速抽离，没有再让她碰到一个角。
    “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盖亚平静地说。
    她虽然一直站在最后一辆马车上，但每一辆马车上发生的所有事她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见”。
    从头到尾，都只有苏西一个人在大喊大叫，菲依·罗全程没有提高声音一次。
    “没有人能破坏我的规则。”巨大的兜帽转向苏西，“你听明白了么？”
    规、规则？
    苏西吓傻了，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想了起来，盖亚导师在上课前曾经说过——
    “禁止喧哗吵闹，禁止扰乱课堂。禁止不交作业、缺席或早退、迟到。”
    因为授课还没开始，所以菲依揍她并不算扰乱课堂？
    所以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破坏了导师的规则……
    规则……规则……等等，守则的魔女原来是这个意思？
    苏西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因为猛烈的悔意和恐惧哭出声。
    她太蠢了……太蠢了！居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可那个傻子为什么会听的明白？！
    不对！她不是因为听的明白，她是不会说所以才没有大喊大叫！
    苏西愤恨地转过头，死死盯着菲依，眼底尽是浓稠的怨念。
    后者无声伸出一根食指，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是：你必输无疑。
    苏西气炸了！但她才刚刚被扣分，什么也不敢干，只能怨怼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跟在队伍后面。
    因为有导师严厉的惩罚压着，导致原本跟苏西在一起的少女们都害怕的远离了。
    她们重新聚在一起，在离苏西有段距离的位置，并且完全没有打算上前的意思。
    苏西上车前还是干净得体的、某个圈子里的成员，但短短一段距离后就变成了形单影只、浑身脏兮兮且哭到眼肿的“孤儿”了。
    她被彻底排挤了。
    这种落差足以让一个八岁的孩子崩溃。
    一缕缕浅淡的黑气从苏西胸口冒了出来，像个小小的漩涡。除了最前面的盖亚，谁也没有发现。
    但导师只是侧目了一瞬，并没有去管。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也必须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堕落或是前进，都是她自己选的。
    ——
    马车停在了一片被浓雾包裹的森林边缘，一扇由巨大藤蔓交缠成的大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繁复的倒三角符号为门把手，两只没有瞳孔的、由枯枝组成的黑猫像门神一般刻印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