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38.枕头里藏满了发霉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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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亲完你就跑了?”方小英惊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萧缓端起面前的果汁,“咕噜咕噜”喝下大半杯,抹了抹嘴,“准确来说,是我强吻了他,被他赶下车,然后他扬长而去。”
    “缓缓,真看不出来呀!我以为你是一只小白兔,没曾想竟是一匹小色狼!”
    方小英一边乐不可支的鼓掌,一边围着她转来转去。只见她身体纤瘦,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天真无邪的光芒,实在是联想不出恶狼扑食的画面。
    萧缓的脸渐渐变了颜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羞恼的问道,“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方小英一屁股坐在她的身旁,“咳,不是宝贝,我只是一想到李春雷落荒而逃的样子就控制不住嘴角。”
    “你的意思是,他是被我吓跑的?”萧缓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不然呢?”
    她撇撇嘴,“不太可能吧,都是成年人了。”
    方小英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嗤笑,“就许你为他守身如玉,不许他为你洁身自好?说不定这么些年他也没碰过女人,一时被你的热情主动吓到。”
    “真的?”她的大眼睛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脸色就像春日里的天空那么晴朗。
    “假的!”方小英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不要这么单纯好不好?那只是我的臆想,说不定人家现在已经有了女朋友,甚至结了婚,只因被你冒犯到,负气而去呢?”
    “……是么?”她仿佛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软弱无力的窝进沙发里,愁眉双锁。
    方小英恢复一本正经的神态,“我说,你们毕竟有那么多年没有联系过,他现在是什么状态你清楚吗?”
    萧缓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豆豆不是他的儿子。”
    “哦,你只确认了这一点就心猿意马,胡作非为!”
    “我……”,她的脸憋的通红,继而委屈巴巴的低声解释,“其实我也怨恨过他,恨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从我的生活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这股恨意始终抵不过十几年的思念。自从再次相遇,我总是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他,却又深感绝望,我以为他结了婚生了孩子。”
    她转头望着方小英,眼神满含感激之意,“幸好有你,是你给了我勇气!今天我不仅知道了豆豆不是他的儿子,还听了他的故事,哪怕故事还没有讲完,我却释怀了,不再执迷于他当年的不辞而别。小英,你会不会笑话我?”
    方小英轻轻抱住她,将脸压在她的肩上,似叹似羡的回答,“我怎么会笑话你,你只是至情至性,对他用情至深,我羡慕还来不及呢!”
    萧缓朝她挪了挪屁股,跟她紧紧依靠在一起,“但是他变了,我也说不清楚哪里变了,只是特别心疼他。我敢肯定这些年他一定过的很艰难,甚至遭遇过人生的至暗时刻…所以,他越沉默我越难过,他越逃避我才会越接近,结果一时头脑发热就…就亲了上去!”
    “他逃你追,他插翅难飞……那他滋味如何?”
    萧缓回想起车里的耳鬓厮磨,忽觉口干舌燥,倾身端起果汁,全部倒进了嘴里,咂巴咂巴嘴角,才意犹未尽的回答,“自然是最好的!”
    “切,你又没尝过其他男人的滋味!”
    “那……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喂,小姐!拜托你清醒一点,你们才刚见面,就敢自诩是情人关系哦!”方小英恨不能撬开她的脑袋,看看传闻中的恋爱脑是何等姿容。
    “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要他的联系电话了嘛!”
    “哈,都是亲过嘴的情人关系了,居然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萧缓窘得无地自容,“呀,我会当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哦!”
    方小英抱起手臂,翘起二郎腿,“那倒不至于,虽然他确实很诱人!”
    夜深人静,萧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一直在脑海里劝诫自己,睡觉睡觉,明天要早起要上班……奈何她的手和眼睛有自我意识,不肯听从大脑支配。她紧紧盯着那串数字,在短信输入框里,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李春雷浑身一颤,猛的从噩梦中挣脱出来。一片寂静与黑暗中,他缓了缓神,从抽屉里翻出一盒药,剥了几粒出来倒进嘴里,一股又苦又涩的滋味在嘴里蔓延开。
    他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水,然后走到另外一间房,轻轻打开门,只见月色透过窗户铺在豆豆的小脸上,他睡得又香又甜。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退回自己的房间。
    刚躺下,床头柜上的手机便传来短促的嗡鸣声,他随手拿起来,是一条短信,点开,“我是萧缓,晚安!”
    一连过了几天,萧缓不仅没有接到过李春雷的电话,就连那条午夜发出去的短信都石沉大海。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电话号码。
    临近下班,她越发坐不住,于是掏出手机,犹豫再三,拨打了张小胖的电话。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缓缓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他的尾音勾着笑意,声线干净爽朗。
    “小胖,你现在有空吗?”
    “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紧张起来。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请你吃饭,报答你上次的救命之恩!”
    “哦~”,张小胖的声音拖得老长,似乎能透过声音看到他闷闷不乐的样子,“过了这么久,你才想起我这个微不足道的救命恩人。”
    萧缓暗自咬咬牙,“其实…我是想带你去见见春雷哥。”
    电话里一阵沉默。
    她垂下眼睑,掩盖住眼眶里摇曳的一小簇行将熄灭的火花,“小胖,你要是不方便…”
    手机里再次传来他的声音,随性中带了一丝波澜,“我也想见见春雷哥。你能等我一会儿吗?手头还有一点工作没有处理完。”
    她热情复燃,眼角眉梢都满含笑意,“好,我去你们派出所门口等你吧?”
    “不用,我处理完工作来接你,你是留在公司还是先回家?”
    萧缓低头看了看自己一板一正的职业套装,“我先回趟家吧!”
    “那行,一个小时后我去你家接你。”
    夜幕降临,精心打扮过的萧缓像一只美丽夺目的蝴蝶扑向张小胖。
    他及时收起脸上惊艳的表情,俯身视线平直盯着她,声音刻意压得又低又磁,“不过是发小聚个餐,要不要这么隆重!”
    萧缓不好意思的牵了牵裙角,“我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看!”
    张小胖的脸上泛起苦涩的笑,侧身替她打开车门,不经意间暗自低喃,“你一直都很好,用不着刻意装扮。”
    虽然是小县城,到了下班高峰期,依旧堵的水泄不通。
    张小胖出声打破车内的宁静,“这县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想见的人总是能够遇上。”
    萧缓点点头,“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
    他舔了舔嘴唇,百般不是滋味,“是啊,我回来都有两年了,不曾遇见过春雷哥,没想到你这才回来,就让你给碰到了。”
    “不是也遇到了你吗,还有小英,我最好的朋友。对了,下次介绍你们认识吧,我觉得你们俩一定会一见如故。”
    他挑了挑眉,戏谑之情溢于言表,“是美女吗?如果不是就免了。”
    “美女美女,而且是超级大美女,不过她已经有对象了。”
    张小胖语气一滞,“你…你是存心的吧,当心被单身狗反咬一口!”
    萧缓朝他伸出胳膊,“喏,给你咬,从此咱俩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张小胖瞟了一眼她瓷白细腻的手臂,张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低头作势要咬下去。
    萧缓连忙收回来,“话说,你打过狂犬疫苗吗?”
    张小胖转头佯装愤愤不平的怒视着她,只见她抿着嘴,笑吟吟的斜瞅着自己。那一刻,他们对视着,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默契,随即相视而笑。
    李春雷扫了一眼手机,八点。明天要去寄宿学校接豆豆回家,今天本应该早点收工,整理冰箱,打扫房屋,最好是提前炖一锅排骨汤……然而他又不想那么早回去,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只会让他更加孤独,更添心烦意乱。
    “哐”的一声,他猛的拉下铁闸口,刚转身,便在灯火阑珊处,看到两道修长的身影朝他走来,他眯了眯眼,画面那么美好,却又那么刺目。
    “春雷哥!”张小胖一手插兜,一手高高扬起来打招呼。
    李春雷与萧缓四目相对,她嫣然一笑,他眸光一闪,原本微蹙的眉头更紧了几分,语气生硬,“你们怎么来了?”
    张小胖斜睨了一眼萧缓,她的眼里全然都是他,不禁黯然失笑,“多年不见,想你便来了!”
    随便找了附近的一家烧烤店,等菜上桌的时候,三个人都选择了沉默。
    萧缓仰头看着烧烤店门口的一棵梧桐树,一簇簇泛黄的树叶在阵阵晚风中,发出缠绵的沙沙声,继而飘零满地,她这才发现夏天结束了。又是一阵风吹过,身穿单薄连衣裙的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朝她看过来,过了一瞬,张小胖脱下身上的休闲外套,起身准备披在她的肩上。
    李春雷低下头,一言不发,暗自握紧了手里的玻璃水杯。
    萧缓笑着谢绝了他的好意,还不忘自嘲,“美丽总是冻人的!”
    月朗星稀,店里的人越来越少。三个各怀心事的成年人,看似把酒言欢,实则愁云惨淡。
    萧缓已然喝醉了,径自趴在桌子上,满面酡红,喃喃自语,“喝!来,不醉不归!李春雷,你…你为什么不回我短信?嗝~你是故意的,你…在躲我…”
    张小胖无奈的摇摇头,起身将外套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李春雷兀自灌下一杯酒,脸上现出几分薄红,“你们为何分手?”
    张小胖抬起头,惊诧的看着他,“我们没有在一起过。”
    “你他妈放屁!”李春雷怒不可揭,声音像沉雷一样滚动着,“她读大四那一年,你不是经常跑去找她吗?夜深人静的大马路上,你不是还抱了她吗?就连她的室友也说,她跟男朋友去云南旅游了…你不会不记得,当年是谁陪她去了云南吧?”
    张小胖默了一瞬,轻笑两声,凉薄的声音中带着森然寒意,“原来你一直都在……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在她最伤心最无助的时候,你不敢现身,却只敢躲在暗处偷窥她的人生。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春雷哥吗?”
    “什么意思?”他感觉脑袋快要炸了,使劲按住额角,深呼吸,却无论无何平静不下来。
    张小胖的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气,言语间尽是挑衅,“你不配知道!”
    李春雷冲过来,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拎起来,双目赤红,“你把话说清楚,当年她到底怎么了?”
    张小胖挣扎了一番,渐渐垂下头,眸中闪过一丝痛色,“那一年,她爸去世了!”
    李春雷的脸上呈现出一瞬间的空白,然后趔趔趄趄往后退,一股绝望的情绪像狂潮一般涌上他的心头,使他浑身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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