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安糯从家里出来。她是去和父母告别的，顺便要了一张银行卡的账号。定期会给家里打点钱。
    徐慧雯和安明礼年纪都大了，再过几年，体力活都找不到了。他们这种打工的，辞职之后连退休金都没有的。
    也不是没考虑过接徐慧雯他们离开，毕竟留在这里还是要和曹琳秀她们周旋，还是要受到亲戚的打扰。但是安糯又考虑到老人年纪大了，让他们离开这里也不一定适应，还不如留在这里。
    反正……有安明礼在，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有些事安糯说没用，只能让曹琳秀她们自己作，作到那个地步，早晚会有结果的。
    安糯从巷子里走出来，天色不早了，她正打算上车，却被人叫住了。“……安糯？”
    声音倒是有几分熟悉。安糯转头看过去，叫住她的人也有几分迟疑，有点犹豫的从巷子口走出来，走到路灯下来。
    “徐程。”过了这么久，安糯也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个人了，顿了顿，微微颔首。“好久不见。”
    应该也快要读高三了。只是现在的徐程看上去和之前变化很大，以往清峻孤傲的样子没了，倒是多了几分阴郁。此时看着安糯，他表情很复杂。
    “找我有什么事吗？”安糯不觉得这个人是无意间碰上的。她回家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尤其还大张旗鼓的捐了款。徐程是专门在这里等她的。
    徐程似乎还是有点迟疑，沉默一会儿才说，“我们可以聊聊吗？”
    “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安糯曾经骑车飞奔的河堤大坝，这次她和徐程一起散步往这边走。
    说起来两个人的关系还是有点尴尬的，要说是同学也不是，但是那个时候年级里谁不认识安糯这个人啊，因为安如苑，两个人也还有点交集。
    “明天就走了。”安糯语气很平静，“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她对徐程没多少感觉，对方顶多算是识人不清。而且后来她走之前还听说徐程把魏文杰打了一顿。
    “那你还打算回来吗？在那边过的怎么样？”有了一个开口，接下来聊天就容易多了。
    “不知道，就算回来……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安糯摇摇头，又笑了笑。“我在那边过得挺好的。”
    “……那就好。”徐程似乎也不擅长和人交流，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停顿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这次找到你……看到你过得好就行了。”
    站在阴影里，看到安糯的一瞬间，徐程就知道自己没判断错。从电视上看到安糯给阳衡捐了一大笔钱，徐程就跑过来在她家楼下蹲守了。也说不清什么心理，大概什么心情都有吧。
    “还有就是，对不起。”说出口了，徐程却觉得轻松不少，“虽然学校已经处罚了我们，但是我还是欠你一声道歉，你过得好就行了。”
    “……处罚？” 安糯愣了一下，却问出一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学校的处罚？”
    “嗯，你不知道？”徐程也愣了一下，然后解释道，“当初所有参与你的那些……”他顿了顿，模糊掉校园欺凌几个字，“都被学校处处分了，而且是记录在档案的。”
    档案在上大学之后会移交到有关学校，甚至是不少大学很看重的德育分的指标，以后工作了还会随着档案进公司，这项处理算得上严厉了。
    “这件事闹的挺大的，”也看出来安糯是完全不知情了，徐程轻声说，“很多家长都过来了，但是学校也没改这项措施……甚至压下去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没说的是，自己的家长也在闹事的人之中。这项处分也有他的一份。但是和大多人不同，徐程拦下了父母，接受这项处分。这是他应得的。
    安糯这次沉默了好久没说话。“……这样啊。”最后，她轻声说，语气还有几分感慨。
    这是最合情合理，也是最公正的处罚了。安糯曾经也想过自己要怎么样报复回去，结果发现这样应该就是最好的了。
    和徐程在河堤大坝上走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没什么话要说了。本来也不是熟悉的同学，不如说比陌生人都还不如。
    徐程原本说要不要送安糯回家，看到她身边护着的两个保镖，还是咽了下去。
    和安糯告别，高高瘦瘦的男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以后再也不用见到我了，希望你一切都好。”
    安糯略微犹豫了片刻。“你也是。加油……考上心仪的学校。”不是说放下了。只是这个人确实没必要为自己的识人不清买单这么多。
    徐程挥挥手，消失在夜幕里。安糯看着他走远，转过头，继续沿着河堤大坝往前走。
    这次走之后，安糯都说不准还会不会回来。本来就没什么归属感，现在想想也没什么了，她对这里没什么留念。
    身后有人走过来，安糯看着地上被拉长的影子，笑了一下。“楚先生，是你做的吗？”
    徐程提到那件事是在几个月前。安糯算了算，差不多是自己刚进迪斯学院没多久的时候。那时候知道她的情况，有能力帮她的，只有楚虚渊了。
    “嗯。”走到她身边，楚虚渊双手插着口袋，懒懒散散的，“顺手的事情。”
    “哦~顺手的事情啊，”安糯揶揄的瞥了他一眼，“那么早就开始暗恋我啦？”那时候多早啊，安糯算了算，还是自己刚进入学院，昏天暗地准备月考之前。
    “呵呵。”后者完美的对她的自作多情回了一个嘲讽，楚虚渊看着小姑娘一脸轻松的样子，扬了扬唇角，“应该没有你暗恋我的时候来得早。”
    安糯噎住了。她确实很早的时候就对楚虚渊有觊觎之心了，然而这种事谁会承认……谁好意思承认啊！
    “楚先生，我觉得和我争论这件事特别幼稚，”安糯诚恳的说，“作为男朋友，你不觉得你应该让着我一点吗？”
    楚虚渊闻言沉吟片刻。然后他扬了扬唇角，同样诚恳的说。“如果你能读的懂我的良苦用心的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读的懂的好吧，你要给我机会啊！”
    “给过你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什么时候给过？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梦里给的我吗？”
    “我为数不多的耐心都给你了，走了，站在河堤上吹风不怕冷吗？”
    “楚虚渊！什么鬼——耐心？这个……”
    安糯离开老家，接下来的日子都跟着楚虚渊一起天南海北的到处旅行。准确来说是她在旅行，楚虚渊顺路去处理事务。反正他全球各地都有公司，就当去巡查了。
    她倒是也没什么自己吃大户的自觉，振振有词的说自己是员工发点工资也没什么，更何况她也有学着处理公司事务。
    要是一般情况下安糯也不会这么放肆，但是她又是楚虚渊的电子设备，什么机密的文件都在她脑海里过了不知道多少来回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楚虚渊不信任她，安糯也要信任自己了。
    同样是在这个暑假，安糯接到苏凰打来的电话，公司推出的软件很顺利。作为研究室的负责人，安糯很快就能涨工资了。
    “夏阳高兴的不行，”苏凰那边很吵，此时语气也微微有点无奈，却还是带着笑意的，“总算不用被逼着回家继承家业了。”
    安糯噗哧笑出声。“这么抗拒的吗？那敢情好，他现在直接当股东就行了？你那边怎么样？”她从苏凰的语气里听出了轻松，这让她也有点讶异，这么早就有解决的趋势吗？
    “差不多找到办法了，”苏凰轻描淡写的笑了笑，没多提，“不是大事，慢慢来就可以，暑假作业做了吗？”
    安糯：……笑容慢慢凝结。
    “快去做作业吧，”听到那头的哀嚎声，苏凰脸上的笑更灿烂了些，她眨眨眼，语气轻松，“糯糯，开学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安糯有点茫然，不过顾不了这么多了，“我去补作业了，完全忘记这件事了！”
    不怪安糯，她本身就没这个意识，作业在她的学习生涯里只占据很小一部分，现在楚虚渊又不提醒她，她当然忘记的一干二净。
    【我觉得很难受，】楚虚渊在处理事务，安糯运笔飞快，还不忘嘀嘀咕咕，【楚先生，你都不提醒我——你故意的吧？（谈恋爱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谈恋爱.gif）】
    她就说前两天楚虚渊那种深意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呢，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前两天楚虚渊这边的分公司出了点事，忙的飞起，安糯就一个人跑出去玩了。
    严格来说她也不是跑出去玩，就想出去转转，回来还给楚虚渊带吃的了，当然不可能有嘲笑他的意思对不对，毕竟是男女朋友关系嘛。
    【看你玩的挺开心，我就没说。】楚虚渊顿了顿，“而且我们就在一个房间，你不能够好好说话吗？”
    这项能力安糯之前只是用来方便交流，现在她占据了楚虚渊书房的一角写作业，也用上了。
    【不要，我就要让系统的表情包来荼毒你。（我偷电动车来养你.gif）】安糯瞥了一眼，差点笑出来，但是还是坚挺的继续写作业，【而且这样很方便。】
    楚虚渊没说话了。
    【（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有人聊天为什么你不跟我聊天.jpg）（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楚先生。.jpg）（学习不如谈恋爱，谈恋爱不如找楚先生.jpg)】
    “……楚先生，很厉害，还自己手动做表情包啊。”脑海被刷屏了一回，安糯沉默片刻，干巴巴的说，“真是……叹为观止。”她怎么就不知道楚虚渊这么自恋的呢！
    “过奖。”楚虚渊把笔一丢，懒洋洋道，“我的工作处理完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只是安糯的作业最终还是被楚大总裁勉为其难的帮了点忙做完的，这其中签了多少不平等条约，安糯表示并不是很想说。
    第94章
    开学前一周，安糯回到s市，暂居在楚虚渊的一套公寓里。
    她倒是想回自己在学院的小别墅，却被楚虚渊坚决否定了，理由是自己暂时有事去不了，安糯也不能去。
    “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楚虚渊理直气壮的宣布，瞥了她一眼，“想想你的暑假作业。”
    前期玩的太高兴，暑假作业楚虚渊至少帮她补了三分之一。虽然是一边补一边嘲笑的那种。提到这件事，安糯就怂了，硬气不起来。
    “行行行，我留这里。”安糯举起手投降，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是谈了个男朋友是养了个儿子，“到时候就算过去，也把你带过去，行了吧？”
    她之前一直担心在学校太高调，也还固执着不让楚虚渊送她上学。然而楚虚渊是谁，趁着她期末考试复习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提要求，安糯糊里糊涂的就让他在别墅住下了。
    反应过来之后安糯又好气又好笑。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像是个小朋友似的……她惯的，行了吧？
    “嗯。”表情缓和了一些，楚虚渊弯腰亲了她一口，“去公司了。”
    虽然也已经很习惯一个人居住了，但是很显然，有人在家等着他回家总比他一个人回家好。楚虚渊从不否认自己的这种观点。
    安糯送他到门口，挥挥手，“加油工作，挣钱养家，晚上见。”
    楚虚渊冲她挥挥手，进电梯下楼，脸上的笑才慢慢淡去。他抿了抿唇角，表情难得的有几分严肃。
    这对他来说很不容易了，要知道即使在任何场合，楚总也是以喜怒不形于色的冷淡气场闻名的。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留下安糯也不单单为了这个理由。想了想自己这几天查的资料，楚虚渊有点走神。谈恋爱这种事，谁都是第一次，所以他也只是……按照自己能够想到的去做而已。
    倒不是会不自信，只是还是有点紧张。坦然承认这一点没什么，只不过楚虚渊不打算告诉安糯。
    晚上，楚虚渊回来的很早。
    “带你出去玩。”随手拍了拍安糯的头，楚虚渊扯了一下领带，懒散道，“等开学了你就玩不到了。”
    “……不要老是提醒我这种事。”安糯原本笑眯眯的神情一下子垮了下来，“开学还有好多要忙……我想静静。”
    “好，出去玩，学校的事情再说。”楚虚渊非常好说话，甚至态度出奇温柔，“走吧，飞机停在外面。”
    安糯：……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有点迷茫的直接后果就是她是被楚虚渊拉着，上了停在外面的私人飞机的。
    虽然知道楚虚渊很有钱，但是基本上除了出去玩以外什么直观感受的安糯这才想起来，楚虚渊好像是真的挺有钱的。毕竟她男人还是有个头衔，什么四大家族……那什么的。
    一脸茫然跟着上了飞机，安糯这才反应过来，“要去哪？等会儿，我什么都没带……”就这么被拉着出来了！
    “不太远，回来的很快。”楚虚渊耸耸肩，坐在沙发上，语气从容淡定，“带你去一个地方。”
    “……哦。”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今天是什么重要的节日，安糯沉默片刻，乖乖坐下，靠在舷窗边看外面的夜景。
    总觉得楚虚渊说不出的不对劲。和平常很不一样，但是又说不出来。想半天想不出来，安糯决定先静观其变再说。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看着看着，安糯自发自觉的往旁边靠了靠，闭上眼睛，睡着了。
    也不是累，安糯只是觉得很安心，再加上白天没午休，确实有点困了。
    正在手机里查阅资料的男人一顿。侧头看了眼。抽了抽唇角，他很努力的才没把安糯推醒。算了，让她先休息，下飞机再说吧。
    安糯是迷迷糊糊中被楚虚渊半抱着带下飞机的。
    揉了揉眼睛，安糯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黑灯瞎火的场景，又听见海浪的声音，空气里还有咸咸的海风味道……“楚先生，你是打算把我拖到这里来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