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点头：“那再好不过。”
    看戏总比在这里言语交锋要好得多。
    随即他立刻让人去准备。
    云浣雪眼皮一跳，下意识地侧头忘了姜婉一眼。姜婉正举着茶盏喝茶，用腹语道：“别慌，出不了事。”
    片刻之后，水潭戏台上人影绰绰，很快有下人将悬挂在檐角的灯笼一一亮起，映出灯罩上绘的团扇美人，也映出晚风中的荡漾湖光。
    “二哥，你想听哪一出？”连城璧递给连城钰一本册子，上面列着几出戏目。
    连城钰打开戏目粗粗一扫，立刻指着其中一出道：“就听这个，《借东风》！”
    云浣雪心中一跳。
    借东风……
    连城钰今晚进安园，似乎处处意有所指，然而究竟什么目的，她此刻着实看不透。
    说完连城钰抬头看着严公子，“老严，你觉得呢？”
    “我无妨。”严公子颔首。
    连城璧看了一眼戏目，看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二哥，不知你想借谁的东风？”
    他脸上带着笑意，一动不动地看着连城钰。
    连城钰倏然抬头，眯起眼回看向他，目光深处有几簇挑衅的火苗微微闪动，霎时间整个蘅芜榭都安静下来。
    云浣雪依旧低着头，严公子虽然表情若无其事，却也乖觉地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湖面。
    只有姜婉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仰着脸津津有味地望着暗暗对峙的两兄弟。
    二皇子和七皇子相互凝视片刻，终于同时移开目光。
    绷在空气中的无形的弦一下子松了，连城钰豪放大笑：“自然是借七弟你的东了！”
    连城璧则挥手招来下人，吩咐道：“让他们准备一下，让二皇兄好好借一借我这安园的东风！”
    几人又挑些不相干的话题说笑了一阵，这时湖中心的戏台上传来一阵锣声，戏目开场。
    《借东风》是一出武生戏，云浣雪自然看不见戏台上演了什么，只听见连城钰不断大声叫好。
    一出唱罢，连城钰连连鼓掌：“好，很好，果然名不虚传，让他们都上来，本王重重有赏。”
    所以戏子们在家丁的带领下进了蘅芜院。
    没人注意到，就在戏子们踏进蘅芜苑的刹那，严公子的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在那个叫阿六的武生脸上一转，随即垂下眼眸，浓密的眼睫在眼角投下一片阴影，藏在袍袖间的手悄然攥紧。
    连城钰一眼扫过去，那些人高高低低站了两排，脸上带着妆，全都眉眼收敛，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连城钰的目光从阿六身上滑过，却又立刻看了回去，重新上下打量他。
    “我看你身手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的话，小人叫阿六。”
    连城钰牢牢看着他，半晌忽然问：“阿六，你很面熟。我是不是见过你？”
    此言一出，姜婉的瞳孔骤然紧缩。她一下想起来，连城钰之所以这样轻狂高傲，是因为他是个有军功的皇子，上过战场杀过敌；而陆云霆虽然更像是皇帝身边的利刃，但也曾有过戍边的经历——难不成这两人曾经见过？
    阿六的声音纹丝不动，“回殿下的话，小人随戏班子走南闯北，想必曾经也有幸被殿下听过戏。”
    “不对，不是听戏。”连城钰的声音逐渐透出一丝寒气，“头抬起来，看着本王。”
    阿六顺从抬头。
    连城钰冷冷道：“来人，打盆水给他洗把脸。”
    姜婉心中暗叫不好，班主常三青脸上也出现紧张之色。
    很快下人端上脸盆，不一会儿阿六脸上的浓墨重彩就被洗干净，露出那张眉目端正的脸孔。
    连城钰压迫性地微微向前倾身，锐利的目光似乎可以将人从皮到肉到骨，一层层地拆解审视清楚。
    “告诉本王，你真的是戏子吗？”
    “回殿下的话，”阿六静静地看着连城钰，声音一如既往的从容：“小人确实是戏子。”
    连城钰眯起眼，这是他释放攻击性时的习惯性动作。他居高临下逼视着阿六，想要在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撒谎的痕迹。这人确实眼熟，无论从相貌到身形再到气场，都让连城钰觉得似曾相识——可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怎么，皇兄觉得此人有问题？”
    连城璧见连城钰面无表情地盯着跪在面前的阿六，开口问了一句。
    “有些眼熟罢了。”连城钰嘴上说着话，目光却依然锁在阿六身上。
    ……
    此刻湖的另一边，青麟正焦急地等着姜婉。
    台上一出戏已唱完，按照之前约定的计划，云浣雪会请戏班子的人近跟前领赏。
    果然，片刻之后一群人被下人领着往蘅芜苑的方向去了，看来计划是顺利进行的。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青麟猛地回头，只见姜婉快步赶来。
    “你耳朵倒好。”姜婉冲青麟轻快一笑。
    青麟蹙眉问：“云姑娘一人在那里，没问题吗？”
    “她脑子好用的很，不用替她担心。”姜婉一脸的不以为意，“况且若是这么一时半刻都顶不了，这样的人救了也是浪费。”
    青林脸色不悦：“值不值得救也不是你说的算。”
    姜婉懒得与他争辩，径自往湖边走，边走边问，“各处的火药都检查过了吗？若是有一处不对，湖堤塌陷不了，恐怕都要功亏一篑。”
    “都检查过了，万无一失。”青麟顿了顿，犹豫着开口，“倒是你，确定这里有地下河是与玉壶山相连吗？”
    姜婉停下脚步，转身挑眉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不相信我？”
    青麟不语。
    “这里每到晚上湖水都会比白天退下几尺，每天早上又重新涨回，你是知道的吧？”
    “不错。”
    “这叫虹吸现象，一般发生在海里，但如果与这片湖相连的水泊面积够大，虹吸也会发生。”姜婉一指湖边一出缺口，“这里是与地下河相连之处，一会儿我们将洞口炸开，湖水自然会几倍地倒灌回去，顺地下河向前，肯定可以直接通向玉壶山——”
    青麟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没听懂”四个字。
    姜婉同情地看着他：“唉，陆云霆到底欠了你多少钱，能让你这种智商的在他身边呆那么久？”
    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