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弥漫，皓月当空。
    “你是不是被白天的事情吓到了？”连城璧突然问道，把云浣雪从失神中拉回来。
    “没有啊，吓到什么？有什么能吓到的？”云浣雪淡淡说道，顶多只是感叹几句而已。
    后面那句话云浣雪当然不可能说出来的，她见连城璧安静的沏茶，也跟着闭嘴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没有出声。
    月色，花影，茶香，美人。
    云浣雪却没有心思欣赏，她想她刚才的确不是错觉，连城璧真的是很好的助眠药，瞧她坐在这里，就已经有种想要打呵欠的感觉了。
    淡淡的茶香，也遮掩不去连城璧身上的酒气。
    就在云浣雪以为两人要这样安静的赏一晚上月亮时，她才听到连城璧的声音：“我今晚心情很不好，方才去找你时，还以为你不会陪我出来。”
    云浣雪抬眼望天，他说的没错，她本来就没准备出来。
    只是慕七实在是过于强势，她这也是没了办法。
    “我喜欢你在我面前无所顾忌的模样，阿雪，别怕。”慕七看着云浣雪顺从的样子，温声说道。
    他的话让人有些莫名其妙，云浣雪不知道如何作答。
    她索性不出声，就听他一个人说。
    “他们都觉得我有这样的出身，是何等荣幸之事，可他们从不知道，我这么多年，走得有多辛苦。”月色将他的情绪晕染，云浣雪也感觉到了那份无奈。
    “南庆皇室，皇子中只有我跟两位皇兄，我行七，除去皇后跟我母妃，后宫再无所出。”连城璧眼前的沸水雾气袅袅，让他的神情有些莫测。
    都说南庆皇室最为简单，可无人知道，在那里的人经历了什么。
    云浣雪转头睨向连城璧，她之前猜测过他可能是王爷，现在看来应该是个皇子。
    皇子呵，岂有简单的人物。
    “我的那些皇兄皇弟，夭折的夭折，在那个深渊里想让一条生命消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连城璧敛眸，看着绿色的茶叶在水里浮浮沉沉，泼去了第一泡的水。
    那是一处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
    白骨与血肉堆砌出来的宫殿，他从小就在那种地方长大。
    “阿雪，如果没有你，可能我也活不下来。”连城璧说着，将手中的第一盏茶递到了云浣雪面前：“这一杯，是敬你的。”
    云浣雪眨了眨眼，他能活下来是因为她吗？
    纤手接过茶盏放下，云浣雪有些好奇：“殿下，阿雪当年也不大吧。”
    年岁还不大的丫头，竟然可以救下殿下吗？
    “是啊，你还不大，但却是是个鬼灵精。”连城璧的眸中蕴藏着一抹温柔，那是他们之间曾经的过往。
    但是，这个话题却没有继续。
    他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淡淡转了话题：“深宫中生存不容易，何况是要以皇子争宠的后妃们，我能活到这么大最不易却还是母妃。”
    后宫皇子，年幼时候赖以生存的还是靠母妃的位置。
    云浣雪再度静静听着，脑中似乎有些模糊的画面在一闪而过。
    “母妃爬上那么高的位置，冠宠六宫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我。那些日子，说是千日防贼也不为过，尽管如此，还是被有心人得手。”连城璧的嗓音舒缓，透着磁性，很容易就将人代入情境之中：“但重重保护之下，我还是中了毒伤了身子。下毒的人，是我母妃宫中一位规矩老实的宫女。”
    云浣雪睁大了眼眸，似乎被他讲的过往吸引过去。
    她怎么也没办法想象，那里面有她的影子。
    皇室争斗有多残酷其实都可以想象，但一个那么聪明的母妃，身边都被人安插了人，那个人该多厉害。
    连城璧的声音还在继续：“外祖那边也听闻了消息，朝堂众臣触怒惊心，不知是否迫于朝堂压力，父皇知晓此事后，着令让人严查。而当年本殿从命悬一线中活过来，母妃还在我跟查幕后黑手之间来回奔波。那个宫女下毒后就投井自尽了，相关人等都出了意外，所有的线索全部被断绝。”
    也就说明没办法继续往下查。
    但那又如何，有些疑问不但不会随着没有线索而消失，反而因为漫长的日子，让人的脑子更加清晰，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他跟他母妃真的不知道么。
    “阿雪，当初如果不是你找到药，这世上已经没有连城璧这个人了。”连城璧微微一笑，明明俊秀清雅，贵气逼人，可不知为何在月色下寂寥的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云浣雪感觉到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从对方专注的眼神中传递过来，她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为什么对方的眼神中有那种让人无所遁形的势在必得。
    “其实你不用和我说这些，宫廷的秘闻后果不是我一个丫鬟能够承担的。”云浣雪有些回避地开口说道，她此时此刻已经意识到，这些话本来不该对人说，而她却听到了，这不太对劲。
    凡事都要适可而止有一个度，这是天家人的八卦，她可不敢听到结束，不知道的事情听多了，有可能会因此而丢命。
    “你和别人不一样。”连城璧眸中的闪着一种柔情的光，就像月色下的湖面，波光粼粼，“贵人院的女人全都是皇后与皇兄送进来的，要么是高官为了讨好我而送进来的，说是夫人贵妾，其实不过都是他们的眼线，我和她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那些人时时刻刻在盯着他，就算不是今天，他也早就想要找个理由把人解决掉了。
    不要说他冷血，有些不必要的善良，才是最致命的。
    云浣雪不答话，他跟她们没有关系，但跟她不也是一样么？
    只是为什么听到他说的话，她心头有一股沉闷的感觉让她喘不来气，恍惚间，记忆的深处也有那么一个人，他的日子也过的很不容易，在一个深渊之中，所过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我们是不是从小就认识了？你畏寒？”云浣雪突然问道。
    记忆里突然出现的模糊身影，除了连城璧，她再记不起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