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冥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自然是明白云浣雪个性的。
    所以听到她这样说，自然知道她和小宁王似乎再也没有转圜余地。
    “是因为陆云霆吗？”
    他眸光一转，开口问道。
    “这种话这次就算了，下次再听到，恐怕你要为自己的胡言乱语付出代价。”云浣雪的面容更冷。
    她和小宁王的事情，只会是因为他们两个之间的事，与别人无关。
    而且，她对陆云霆，也只是因为这次他救她而已。
    邪冥的想法未免看低了她。
    也……看低了陆云霆。
    那个此时还在病床上的男人，也有他自己的骄傲。
    不然，他说的那些事自己不会一个都不知道。
    恐怕那些都是他暗中做的。
    恐怕当年的云浣雪都未必知情。
    姬莲看着云浣雪和邪冥两个人的气氛越来越僵，立刻站在他们中间试图转移话题：“云妹妹，要不我去看看你说的那个人吧，我医术虽然比不上冥冥，也还可以的。”
    她举手自荐。
    云浣雪点头，最后深深看了邪冥一眼，转身带着姬莲过去洪县令那边。
    邪冥站在原地，本来肆意飞扬入鬓的剑眉深深拧起。
    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一叹。
    “舒业……”
    “这步棋你真的走错了……”
    ……
    洪县令的房间。
    姬莲放下洪正明脉搏，又尝了尝之前的汤药，在郑立和丁志宽紧张目视下说道：“药是没错，刚好对症。放心吧，他没事。”
    郑、丁二人大舒口气，急忙再去煎药。
    云浣雪送姬莲出去，心中忽然明了起来。
    洪城因为陆云霆的杀戮，整个洪城的瘟疫都已经变质了，相反原本其他地下县城的仍旧是普通瘟疫。
    她想通这点，招手吩咐，将药材和那几个御医分别派送到洪城管辖的各个小县，并且为了确保安全，卫峥带来的那队军队也被分做几路派送出去。
    直到这时她才陡然发现，卫峥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整个督府都没有了他的踪迹。
    “你不去找他？”姬莲一脸好奇的问道：“我看他好像对妹妹也有意思。”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四下看了一眼这才说到：“云妹妹你听我的劝是对的，早点离开那个病秧子才是正确的选择。不过……”
    她咬了咬唇，由衷的惋惜道：“你这运气也忒不好了，刚甩了一个病秧子，遇上的一个更糟糕的。”
    姬莲跟着她一路说话，云浣雪不答、
    姬莲也不生气，反正知道她就这个性子了。
    何况，刚和邪冥争执完，现在她心情一定不是很好。
    声音停止的时候是在陆云霆房间东面窗前，从窗口望进去正好与他窗前的屏风中间有一个空隙，可以看见床上人的脸。
    云浣雪静静站在窗前，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那个人。
    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有起伏，看上去宛若死人。
    姬莲微微咬唇，她们已经在这里停了好一会儿，该看的也看了，可是貌似云妹妹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姬莲顺着她的视线刚好看清陆云霆枯黄的脸，啧啧，比起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病人都糟糕。
    那种无声蔓延的死亡气息，没有人比大夫更能体会得到。
    “他好像要不行了呢，云妹妹。”她小小声的说道。
    “嗯”云浣雪淡淡的应她一声。
    刚才自己说那么多话，云浣雪都没有回过她。姬莲不由得对这个男人有了好奇。
    看骨骼应该是个很有男人味的男人吧。虽然都虚弱成了这样，看着也比那个病秧子看着有气势。
    她淡淡地叹了一下，默默退开，不再打扰她。
    是谁非要置你于死地呢？
    她看着陆云霆憔悴面容出神的想着。
    那么凑巧，怎么可能呢？
    偏偏就只有洪城府城内的瘟疫变异了，又凑巧全国的四味草有没有了。
    事有反常必有妖，云浣雪从来不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是凑巧碰上了。
    陆云霆你一定要活着，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我云浣雪看不起你。
    她本来的心还很乱，和邪冥说的那些话虽然决绝，可是谁又能真的无动于衷。
    但是看着现在陆云霆的样子却又顾不上再想别的，心里的难过不断蔓延，如果真的没有四味草，他可能就真的死定了。
    在这里……
    这个不知名的县城。
    不是什么铁血沙场，不是皇位争斗喋血。
    而是在这里，因为一场雨后的瘟疫，为了她，不小心殒命。
    他这样的风云人物哪能死得这样的窝囊？
    “水……”
    “水……”
    虚弱的声音云浣雪听不见，若不是亲眼看见那两片干燥紧抿的唇微微蠕动，她根本就注意不到他在说话。
    云浣雪下意识的四处观望，没有人。
    也可能是他嗓子已经哑掉，声音太小暗处的那些人听不见。
    她手臂一撑，跃进窗户。
    云浣雪倒来清水，用棉布沾湿他的嘴唇才开始慢慢喂他。
    因为长时间的缺水，他嘴唇上的褶皱凹陷得厉害，身体的粘液将两片嘴唇的内部紧紧粘合在一起，稍不注意，动作大了那就是鲜血淋漓。
    陆云霆大概是真的渴得厉害了，一杯下去，再来一杯，半壶的温水水就这样被云浣雪给他灌了下去。
    云浣雪把杯子放好，回来要将他的身体摆正。
    黑长地睫毛轻眨，眉头习惯性的微皱。
    “陆云霆？陆云霆？”云浣雪叫他，“你感觉怎么样？”
    灰蒙的眼睛睁开，不复从前清亮，黑耀的眼珠像是蒙了尘的明珠。
    昏昏沉沉间陆云霆虚弱的抬首，努力看清她的脸。
    “……浣雪？”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喉咙里的咕噜。
    是又做梦了吗？
    怎么会再看见她？
    云浣雪见到他有些清醒，不知道是不是比以前好转，立刻不由欣喜起来：“是我！”
    “陆云霆你怎么样，怎么样……”
    她有好多话好多话想要说，一下子却全都说不出来，只不停的重复着这一句。
    “云浣雪！”
    陆云霆却有些着急，他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又颓然地倒在床上。
    “…你怎么在这里……快出去，出去。”
    “我不。”
    云浣雪却摇了摇头。
    想留的留不住，想救的救不了这种事，她已经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