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光阴酿 第1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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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郦清妍招招致命,不过须臾,偌大的枫树林便不剩几片叶子了,树木被损害的严重,刚才层林尽染的美景,已呈现出一派萧瑟之相。
    栖月一直以面对着她的姿态倒退躲避,眼睛一刻也未曾离开过她的身影,仿若彼此是对方的吸铁石,她吸引着他,而他永远也躲不开逃不掉这种吸引。
    她穿着大红嫁衣,沉重的凤冠不知落到了哪里,青丝全披散在身后,在风中像个疯魔似的飘着;她在生气,是从骨子里冒出的怒火,恼她打不着他,恨他只是躲避;他终于见到了她,赶在最后一刻,阻止了从此他和她陌路这件事的发生。
    喜也好,悲也好,欢笑,恸哭,愤怒,丑得吓人,或美到惊世骇俗,她的一切,都让他喜欢到心口发痛。
    “昀儿……”栖月张口,只敢喊出这么一个名字,想说更多的话却不能够,他含着半口血,说多了就暴露了,而他不想让她知道。
    “昀你个头!”郦清妍简直要气炸了。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个人念完圣旨,然后朝她伸手,在她下意识把手搭上去的瞬间,在所有人都还愣住,未能意识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栖月直接拎起她,把人带走了。速度之快,让十二禤阁的人,隐在暗处保护的人,包括郦清妍自己都反应不过来,等到终于发现大事不妙时,栖月已带着人走出了老远。
    郦清妍手上动作不停,无法控制地挥出一招又一招,心里却在想着,自己为何要这般生气,究竟是因为他破坏了自己的婚礼,还是因为这人总算回来了,却和自己落得如此境地。
    愤怒的表象之下,其实是如同深渊般让人无法抗拒的无力感和哀伤。
    之所以无力,是因为她发现她是如此的想他,在一遍又一遍用容潋的温柔自我催眠时,她的内心深处,一个黑漆漆的洞里,别人永远无法靠近的地方,藏的是对栖月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的思念。
    之所以哀伤,因为她对不起容潋,对不起一切爱她在乎她支持她的人,更对不起比别人多活了一世的自己。
    郦清妍一招打了个空,从树上掉下去,膝盖及地,深深跪进树底柔软的落叶里,无法抵抗的悲凉让寒意如同浪潮般四下扩散,整个地面如同冬日清晨下了浓重的霜一般迅速凝结起来,眨眼间便铺满整个山头,仲秋微温的天气里,冷的如同寒冬腊月。
    栖月不再后退,他一步步缓缓靠近,站在郦清妍面前。
    “别哭了。”他说,声音很是含糊不清,满嘴的血腥之气在这彻骨的寒冷里显得不是那么浓烈,很容易就让人忽略,特别是眼前这个既愤怒又悲伤的人。
    栖月将口中的血强咽下去,他很想咳,却又不敢,怕咳出更多的血来。
    时间已经不多,就算这个女人下一刻就要将自己撕成碎片,他也不愿离开,祈愿接下来的每个瞬间,都有她在自己身边。此刻的他终于明白,曾经被自己浪费掉了多么宝贵的东西。
    “既然都已经走了,为何还要回来?”郦清妍低低呜咽,方才的怒吼让她的嗓子哑了,此刻连哭也是极为轻微的,像是一只委屈极了的小动物,一点一点耸动的瘦小的肩膀,在能够给予她包容和安全感的人面前,轻轻哭诉她所承受过的磨难,让人心疼至极。
    栖月蹲下身,将她拥入怀中,“对不起,我来晚了。”
    “为什么不让我就这样嫁给容潋,培养出新的寒女送到你身边,从此我们两讫,互不相欠,各自过着各自的人生,直到你我完全忘记彼此,就像从未遇见之前。”郦清妍双手捏成拳,掌心之下的树叶因为冰冻变的很脆,直接被捏成了碎片,发出叶脉断裂时的声响,在这静谧的空山之中,显得那么突兀,那么悲凉。
    “我不再需要寒女了。”栖月的声音尤其的闷,“再也不需要,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体质普通或特异,我想要的唯你一人。”
    “那又为何封我为长公主!”郦清妍挣脱开他的怀抱,抬头时双眼都是血红的,“口口声声叫我皇妹,是妹妹!你现在又在做什么,让天下人看我们的笑话,让我受尽各种眼光和耻笑吗!你为什么不娶我,如果从头至尾你曾有娶我的意思,哪怕只是微末的一丝,我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慕容栖月,你总问我有没有心。”郦清妍将手掌大力按在胸口,“我的心在这儿,活的!没有心的人,从头至尾,都只是你!”
    栖月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来,他想要开口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对方接受得了,而不是变得更加失控,从未这样失控过的她,看起来仿佛随时都能从他身边消失,而他再也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分离。
    “昀儿,你安静一点,好不好。”栖月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哀求。他很累,浑身上下都在疼,可他更在意如何让眼前出离愤怒的人,恢复到能够和他心平气和说话的状态,相比之下,已经折磨得他快要站立不住的疼痛,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不知这话触动到了郦清妍哪根心弦,她果然安静下来,栖月还未来得及高兴,下巴便被她捏住了,一个用力,齿列错开,因为此刻凑得极近,浓重的血腥味从微张的嘴唇涌出来。
    “发生了什么?”郦清妍的脸阴沉得如同即将下暴雨的天空,手指飞快捏向栖月腕间,因对方背手动作而未得逞,又抬起捏他的脖颈,对方退了一步,躲开了。
    方才还愤怒得仿佛要骂上三天三夜也未必罢休的人,此刻把满肚子的话全抛到九霄云外,一下子扑到栖月身上,将整个人压倒在地,三两下便扒了他的上衣。
    果然,一段白布包裹着横跨胸膛的伤口,因为伤口渗出的血已经将布染透,也不知究竟多久没有更换拆洗过,散发着轻微的腐肉气息,不知白布底下伤口已经溃烂到了何种程度。
    郦清妍原本的愤怒被另一种愤怒所取代,这条伤口,她眼熟得不能再眼熟,那日栖月从大船上消失之前,浑身的伤,而这道是最大的。三个月,都已经足足过了三个月,这人究竟是要忙着处理什么天塌地陷的事情,才能够忽略自己的伤口至此,任其溃烂发炎。难怪方才他一直躲避,不肯出招,因为他知道,一旦使出任何招数,自己便会察觉端倪。而在她怒吼时惜字如金的回答,也是害怕口中的血会顺着嘴角流出来。
    “你是傻子吗!”郦清妍的神智都快被他气飞,也不顾这人一直反抗,伸手便要解开那已经发臭的绷带。手指碰到皮肤,才发现这人正发着高热。不是因为他本身带着的炎热,而是栖月真的生病了。
    “是啊,我是傻子。”栖月这样仰躺在地上,任郦清妍对他上下其手,好像那些伤疤于他而言什么都不算,他更享受那双冰凉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感觉,直到对方要咬破手腕,放血疗伤时,才奋力挣扎起来。
    “不。”他拒绝着,“我不要你的血。”
    “你给我闭嘴!”好容易一点点将和伤口粘在一起的纱布拆除下来,看到浮在本该如玉石般通透莹亮的身体之上的伤疤,因为快要化脓而肿起来,根本没有好好治疗的剑伤处皮肉外翻,形状十分狰狞。正气这人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体的郦清妍,抬手便扇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极其清脆,扇得两人都愣住。
    “呵……”栖月竟然笑了下,“你是除了母后,第一个打我脸的女人。”
    郦清妍这巴掌下手不轻,看着迅速红肿起来的俊美脸颊,简直为眼前情景雪上加霜,更是一阵烦躁,手中搓了搓,凝起一些细小的冰块,山中湿润,对于她这种高手来说,冰块简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掏出手绢包住,塞到栖月手中。“自己拿着冰敷,别给我添乱。”
    栖月乖乖接过来,摁在脸上,凉丝丝的,和触碰到她时感觉一样,不由觉得舒服又很幸福,这一巴掌也不算白挨了。
    郦清妍不知他心中所想,正在为眼前情景发愁。栖月的伤势比她想的严重得多,原想着借着拆纱布的时候,将伤口拉得裂开,渗出淤血来,只要将淤血清除干净,再涂上自己的血,事后好好调理,自然能够很快恢复。可事实上,栖月伤口很多地方已经长合,新生的血肉之下,藏了未曾清理的腐肉,导致他的伤口内部越渐恶化,只有将其割开,放出脓血,才有可能根治。
    她看着正事不关己,只顾着玩弄她腰带上精致玉佩的人,觉得他可能不会很配合。
    “你要在此处为我治伤么?”栖月的眼睛看过来,郦清妍发现他的眸子并非纯黑,带了一点别的光彩,却又不是常见的褐色,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总之非常的吸引人,简直能将任何一个女子勾进去,和容潋的某个时候很相似,却比他多了一份勾魂摄魄,因为栖月比他好看。
    “托你的福,只怕此刻杭州城往外一百公里,布满了前来搜罗我俩的人,此处荒山野岭,人迹罕至,在他们找到之前,我尚有余力将你治好,之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不相扰。”
    栖月皱眉,“不许。你是要和我一起回去的,不许离开。你离开了,我就死给你看。”
    郦清妍整个就愣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的话,也是那个高高在上,威慑四方的宁王王殿下所能说的出口的吗?
    “那你死吧。”郦清妍拍着手站起来,“正好省了我一桩事情。”然后转身就走。
    栖月瞪大眼睛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不能置信这人说走就走了,然后又看到她转回来,抬脚踢了踢他,“有几个问题还要问你。”
    栖月“气息奄奄”地躺在一堆枯叶之上,“气息奄奄”地说,“你若不治好我,也许等不到答案,我就咽气了。”
    郦清妍头一次发现这人如此无赖,以前的确也无赖过,那是讨人厌烦的,让人非常的无可奈何,又饱含愤怒,无处可发泄。可眼下情景不同,他那些狡黠的逗弄里,总参杂了点别的什么,就像他眼睛里突然多出来的东西,让郦清妍凭空生出一种预感来,像她觉得自己嫁不成容潋一样,也许这个人,真的会死。
    然后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这怎么可能呢,为什么要有如此可怕的想法,郦清妍近乎自嘲地笑起来。
    栖月上半身撑起来一点点,解开的衣裳从肩膀上滑下去,歪头看着她,“昀儿在笑什么?”
    郦清妍顿时不笑了,又不真的是什么笑话,她也实在再笑不出来,闷声闷气地蹲下来,“为何要给我起慕容昀这个名字?”
    “我说过你叫郦清妍不好听。”
    “就只因为这个?”
    栖月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你说一点好听的,哄得本王高兴了,本王就告诉你。”竟是完全不顾眼下处境,嘴边还有血,身上还带着溃烂的重伤,身体发着高热,或许在郦清妍看不见的地方,还承受着其他疼痛,可这些一切在他眼中都不算事儿,他的眼睛里只有郦清妍一人,别的就再也装不下了。
    郦清妍很不解风情,也根本不配合他,她把手摁在他的伤口上,用力一按,“你说,还是不说?”
    栖月痛得脸色都变了,顿时剧烈的咳起来。对方没有想到反应会这样大,忙收了手,“你怎么样?”
    好半天才止了咳,栖月喘着气,缓缓道,“慕容为皇姓,昀字从皇族直系血脉起名方式,与小曒相同。如此起名,暗示着若你是男子,则可与慕容曒平起平坐,若是女子,普天之下,再无女人能在你之上,你是比永安地位更高的长公主,敢伤你分毫者,哪怕只是动一分心丝,足以诛九族。同姓慕容,小曒他不会再动娶你的心思。他准了这道旨,代表默许了你能拥有的所有特权。”
    “昀儿,你想要自由,你想要无人再能左右你的人生,你想要的一切,我一直都知道,如今终于能够把它亲手交到你手中,我很开心。”
    第165章
    这段话很长, 几乎耗尽了栖月的力气,说完后的他一直在喘气,胸膛起伏时, 那道丑陋的疤痕如同一条黑蛇,在他身上蠕动。
    郦清妍沉默了好半天才能开口说话,“为什么, 一定要是慕容昀三个字?”
    栖月又喘了一会儿气, 对方并不着急,她一直等到他笑起来, 然后用轻快的语气说着, “昀这个字很好听,不是吗?”仿佛炫耀珍宝一般, 几乎被疼痛折磨成青色的脸庞, 也现出隐隐的光彩,然而郦清妍却只感觉到心痛。
    这究竟是补救还是阴谋?
    郦清妍突然觉得自己会否太过阴暗, 因为自己的恶毒, 所以总爱以己度人,也许她所想的这些原因都不成立, 反而因为盲目的自以为是, 错怪了许多人, 这些人中, 栖月首当其冲。
    或许栖月从一开始就准备给她这些东西,他不要她,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久, 不能护她一生一世,所以他只能用他理解的方式,给最心爱的人至高无上的地位,扫清她前进路上的一切障碍,手握强大的力量,从此任何人无能够撼动。
    郦清妍几乎能够确定,十二禤阁那位举足轻重的长老,以及当初即将和她竞争的候选人,都是他杀的,对方定然是一等一厉害的人物,才会让他受那么重的伤。之后在十二禤阁的顺风顺水,除了温阑的刻意庇佑,其余的也全都是他的功劳。在他看来,她已经足够努力,所以不再需要更多的磨难,来锻炼成所谓的强大。
    郦清妍不清楚在她没能看到的地方,在栖月一个人为她的未来孤军奋战的时候,究竟还做了多少为她铺路的事情,救了多少人,又杀了多少人。
    一代煞神在他动情的那一刻便不复存在,她是他命,他只为她而活。
    郦清妍把栖月的衣裳穿好,怕捂到伤口,磨蹭时疼痛难忍,腰侧系带松松捆了捆,若不是他整个胸口都肿着,整个人显得胖了些,这本该合身的衣裳应该会宽松许多。栖月瘦了,原来精壮的腰身缩了一圈,伸手扶他起来的时候,手心贴着脊背能摸到一层薄薄的滚烫的皮肤之下,那很是硌手的坚硬骨头。
    “你是遭到虐待了吗,这三个月来,究竟有没有好好吃饭?”郦清妍有太多问题想要问,全都堵在嘴边,不知道先问哪个为好,既关心他究竟做过些什么,又担心他的伤势,说出来反而有些语无伦次。
    栖月答不上来,他只顾着抽气了,那表情分明是疼的受不了,让郦清妍手足无措,扶他也不是,抱他也不是,简直无处可落手,于是怒火又冒起来,“这究竟是怎么了?这几个月来发生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事,让你连自己一身伤都来不及处理,难不成霜降不在你身边,你就变得什么也不会,连保护好自己都不能了么?”
    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了,对方又一直不回答,郦清妍开始滔滔不绝,烦也要将栖月烦死。“当初你是如何受的伤,既然已经跟了那么久,又为何要在伤得最重时离开,有那么要紧的事情去做的话,怎的带着又要一身伤回来一趟,栖月,你这前后矛盾的行为,到底在做什么?”
    先前的高速移动加上方才一番追逐,已让栖月耗尽体力,此刻大半个人挂在郦清妍身上,重量堆在她肩头,双腿绵软无力,胸膛咳意涌动,实在难受的紧,不过却要坚持着说话,不然就要出事情了。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乖乖接受我给你的好就行了。”
    郦清妍生气道,“你不让我安心,我如何能够心安理得?我郦清妍从来不食嗟来之食,你若不解释清楚,这个劳什子长公主殿下之位,我不要也罢。”
    栖月笑咳一声,“圣旨已下,哪里是你说不想要便可以不要的。你这个人,大半时间都聪明绝顶,一旦傻起来,却比任何人都傻。”看了看行走的方向,不由有些疑惑,“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荒郊野岭,且不论是否有野兽,已过中秋,夜晚凉意十足,你扛得住,我可扛不住。既然你不想被我的人找到,总得找个山洞,不至于让我和你一起风餐露宿,以地为床,以天为盖。本小姐娇生惯养,可是过不惯这样的日子的。何况,明日一早发现你已经死了,我回去同永安如何交代?”
    真好,栖月想。
    三个月未曾听见她的声音,连做梦都想念的发狂,一朝得见,如愿以偿见到了她各种各样因他而失态的表情,听到了喋喋不休的责备,那些责备里,栖月当然能够听出来,每个字眼都是对他的关切。
    她是想他的,这就足够了。
    “你倒是担心她得很,嘴巴也越发毒了。”栖月软绵绵的步子踩着软绵绵的树叶,声音轻得让人有种他下一刻便昏过去的错觉。郦清妍想快点找个山洞,然后好好检查一番,看看这人究竟出了什么状况,才会虚弱成这样。
    “之前我秘密巡视江左十四州,回来后一直羡慕小曒和你同在山谷里过的那段时光。”似乎是为对方所影响,栖月不再如同锯嘴葫芦般一声不吭,虽然很缓慢,却也慢慢开始话多起来。两人在连鸟儿都全被全吓跑的空山之中,缓缓前行着。栖月只顾靠在郦清妍身上,跟着她的脚步走;郦清妍则不仅要注意脚下,每一步都落到实处,以免俩人摔倒,还须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观察着哪里有山洞可凑活一晚。夕阳西下,暮色渐沉,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的细长,远处瞧去,竟像是互相依偎,相扶相持。
    栖月比郦清妍高出许多,对方伸手拉了拉,将他揽得紧紧的,动作看上去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扛,内力磅礴,她现在力气很大,而栖月又轻了不少,倒也不觉别扭吃力。
    郦清妍可谓将一心几用发挥到极致,无比庆幸自己向即曳学武功的念头付作了实际行动,此刻不仅没有累得趴下,听到栖月的感慨,竟还能分出三分神识来与他说话,“他和你说了那几日发生的细节?”
    “说了一些,都是在讲你有多么好,简直不像个锦衣玉食的小姐,什么都会,他连手都插不上。越发让人嫉妒向往。”栖月嘴上说着羡慕,却是笑着的,没有半丝嫉恨,比起之前每每想到这段时的咬牙切齿,现在的反应可算是冷静了。“虽然你俩都受了重伤,形容也十分惨烈,我当时却想着,如果有生之年能够拥有这样的记忆,也不算枉活了这一世。没想到上天垂怜,这么快就给了我机会。感谢你手下对你的忠诚与关心,让我们能有一个不得不独处的夜晚。”
    郦清妍嗤笑他目光短浅,心无大志,“不过是坠个崖,连命都差点掉了,后来被救回,眼睛还瞎了那么久,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哪有这么稀罕。治伤过程疼痛漫长,你的处境和他一样,没有止疼药,没有齐备的工具,截至目前,我连水源都未看到,也许在你享受那些迤逦之前,我们就渴死了,哪有什么心思风花雪月。”
    “那时你和小曒说话,也是这样的语气吗?”
    “怎会。分明更凶十倍不止。”无比后怕地歪头看了看就在脸颊边的栖月,“他是真的一无是处,如果你和他一样,我也会凶你。”
    栖月一声轻笑,“没大没小。”
    郦清妍见他气色比方才好了些,力气也恢复了一点,便不再说笑,问起正经问题来,“当初为何跟在我船上,一起下江南?”见栖月开口时那熟悉的嘴型,忙打断他,“再敢说废话,我把你扔这儿喂狼!”
    “……”栖月默了默,“的确是为了保护你,我没有说谎,只不过顺便帮小曒做点事情罢了。”
    郦清妍瞪他,结果发现以她和栖月的姿势角度,对方根本看不见自己在瞪眼。“这便是皇上没有派人出来追你的理由?”
    栖月抬手摸摸她的头顶,动作十分温和,“你很聪明的,这些事情不难猜,我知你心中疑虑甚多,可我偏不想一一回答,费时费力。便只告诉你一句话,你心中认为我做过的那些,的确是我所为;而你不知道的那些,亦是我所为。至于究竟是些什么,该让你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可是你骗过我。”郦清妍嗫嚅,“我不太敢信任你了……如果最后知道的东西,和那些石头一样……”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闭了嘴。
    栖月顿时心疼了,“是我的错,我不该一直瞒着你。因为害怕,所以不敢说出实情,让你因此远离我的身边,结果最后还是一切败露,你我果真走得越来越远,我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搭在郦清妍肩膀上的手臂有些发颤,“你能理解和感受吗,那种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手足无措。”
    从他口中说出的女人,统共不过三个,母后,永安,和昀儿,而不久之前还知道昀儿就是她本人,栖月长这么大,也许是真没喜欢过任何女子,动过心罢?若果真如此,他在情爱上的一窍不通,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可原谅了。更何况,这人就算真的动了心又怎样,他不会和郦清妍一生一世,能给她的,只有竭尽所能的好。
    “拜你所赐,我此生都无脸再见容潋了。”郦清妍非常泄气,快要陷入深深的自责,“不仅是他,还有母亲,还有到场的所有宾客,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让容家里面荡然无存,他们会恨死我。”
    冷冰冰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容家的人,你以后再不会遇到,没必要为此烦心。”
    郦清妍顿时紧张起来,“你要对容家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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