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杰咽下一口唾沫，说不出话来。
    “你不说就算了。”布兰琪懒得追究，她冷冷地望着下面的人，“首先声明我的手指比刀子还锋利，也不怕太阳，你们全村的人加起来都打不过我，我如果想把你们全部杀掉，大概要……一，啊不，两……三四五个小时吧！”
    她非常随便地估算了个时间。但杀气不是开玩笑的，她的指甲略微往里一收，阿尔杰的脖子就破了皮，一丝鲜血流了下来。
    表皮的神经更加丰富敏感，只是个小口，阿尔杰痛得叫出声来。
    他妈妈差点晕了过去。
    布兰琪继续说到：“看在你们曾经请我喝咖啡的份上，我可以放了阿尔杰。但你们要是敢再靠近森林一步，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魔女。”
    银发少女的蓝眼睛里一片冰冷，并不像人的眼睛，仿佛某种不知名野兽的瞳，只有打量，没有人情。
    说完她把阿尔杰扔进人群里，在惊叫声中带着桃乐丝离开了。
    她回到森林，按照约定把桃乐丝还给了尼莫。
    棕发少女不顾身上的红肿疼痛，抱住尼莫哭成了泪人。
    布兰琪则坐在一边，又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睡意。
    她刚刚当纸老虎，急着离开是有原因的，布兰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睡着。
    但现在入睡的频率越来越高，布兰琪不得不早点离开。
    桃乐丝注意到了昏昏欲睡的布兰琪。
    她把她放在山洞里唯一柔软的草堆上，用手盖住了布兰琪的眼皮。
    “好好休息吧，这是最后一次长眠了。”桃乐丝温柔地说到。
    即使她不盖住布兰琪的眼皮，布兰琪也支撑不住了。只是她凭着最后一点意志，捉住了桃乐丝的手腕，蓝眼睛开开闭闭，布兰琪在失去意识前，用最后一丝气力说。
    “我……不想忘记库洛洛，如果可以的话……把我的记忆还给我……”
    即使是失忆，也印刻在意识里很重要的人呢，之前她又有什么权利剥夺呢？
    正是因为是透明的，所以同样也没有善恶观，是非观和伦理观吗？
    棕发少女含泪露出温柔地微笑。
    她吻了吻少女的额角，“一切如你所愿，你会有个好梦的。”
    ☆、第83章 chapter 083
    布兰琪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把脑海中的那层薄纱一点一点消融掉，薄纱再也框不住她的记忆，就好像金沙从指缝间滑落一般，布兰琪一件事一件事地想了起来。
    近八年的记忆同这三个月的记忆逐渐融合，她感觉自己认识了库洛洛两遍一样。
    以她恢复记忆的视角，再去看失忆期间的种种，不禁让布兰琪心中升腾起一股奇妙的感觉。
    以她当时的状况来看，明明舍弃掉她，他的旅程会更轻松一些。
    又为什么一直把那么麻烦的她带在身边呢？
    布兰琪很困惑，搞不懂库洛洛的想法。
    他应该是个残酷的人，为什么映照在她心中的样子，让她一直觉得安心呢？
    失去的记忆像散发着淡淡光泽的珍珠一样，一颗颗穿成一串。
    不止十二岁到二十岁的记忆，还有在情况恶化后，库洛洛重复和她讲过却没能记住的话语。
    它们从沙漏的破口里流泻出来，堆集、堆积、堆集！终于形成了小山一样的沙丘时，布兰琪猛地想了起来。
    那句对她来说，也许对库洛洛来说，都非常重要的话语。
    在刚刚被死人的残念缠上不久的时候，布兰琪从睡梦中醒来，库洛洛把她带回了流星街附近贝奇小镇的公寓里。
    当时即使她什么都不记得，凭着直觉和库洛洛对她宽容的态度，她问库洛洛：“难道对你来说，我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问出这个问题后，库洛洛明显愣了一下。
    他似乎在估量，在评级，在思考，他想了好一会，久到布兰琪都以为他不会回答她，并且也丧失了听答案的耐心。
    这时库洛洛看着她，漆黑的双眼并没有闪过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是单纯地注视着她的双眼，平淡又平常地说话。
    布兰琪却觉得，他的样子认真且温柔。
    桌子和床铺之间，隔着大约十米不到的距离，不算近，可也不远。
    库洛洛说：“啊，是挺重要的。”
    失忆的布兰琪只是觉得自己猜对了。
    紧接着库洛洛又说：“对我来说，应该是好不容易发现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物。不会让给任何人，不会分享给任何人，也永远不会放手的，属于我的宝物。”
    按照宝物的标准，她是宝物吗？
    不是的。
    名为布兰琪·加布里埃尔的个体，只是适应不了黑暗大陆的脆弱生物，被族群遗弃，恰巧被捡到地球来了而已。
    布兰琪睁开双眼，蓝眸湿润。
    入目是山洞的顶，她没有在意，用手臂遮住了眼睛。
    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呢？这三个月里的事情，她明明能记下来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忘记了最重要的那句话呢？
    布兰琪觉得眼睛热热的，脸颊也热热的，心中仿佛掀起了巨浪，又觉得消失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回归它本来的位置了。
    心里堆积得满满的，她虽然不知道那些积满的情绪是什么，却很想见到那名黑发男人的脸。
    “呀，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想起来了吗？”桃乐丝已经包扎完毕，不知道恢复得如何，精神倒是挺好的。
    “嗯，谢谢你。”布兰琪说到。
    “谢谢尼莫才对，是它把死人的残念吃掉的，如果单单是我的话，大概还没办法办到。不过你也救了我们，人情抵消了。”
    桃乐丝看出布兰琪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她却笑得很温柔，“看来是都想起来了吧。”
    “嗯……”
    “快走吧！本来位置就小，别再待在山洞里碍事！”
    一阵金光从山洞口闪现，银发少女的身影消失了。
    她穿过重重雾气，首先看到了库洛洛的背影，他在沙滩上，正登陆某个海岛。布兰琪的视线越过他，见到了从树林深处走来的一名男人。
    头发刺刺的，身材高大健硕，宽松的睡衣都要包不住他的肌肉，男人的脑袋上还戴着个小睡帽，不论和他的外貌还是体型，都十分不相称。
    他眯着眼睛看向库洛洛身后，“哦呀，看来跟着你又来了一位可爱的小姑娘。根据游戏规定，我只好再说一次了。”
    布兰琪可以感受到睡帽男人的实力很强，她从头到脚都是防备的架势。
    “我是greed island的game master莱沙，你们使用不正当的方式进入游戏，我只能把你们强制排除。当然，如果你们用正常途径进入游戏的话，我很欢迎。”莱沙说着，掏出一张卡片，念出咒语，“排除，使用！”
    布兰琪：“？？？”
    她本来脑子就挺不够用的，刚弄清楚自己是个谁就跑过来，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更别说发生了什么，她忽然感到一阵风把自己包围，紧接着，仿佛一股巨大的磁力在牵引着她一样，布兰琪腾空，咻地飞走了。
    布兰琪：“……”
    等她落地，那只蜘蛛头子也落地了，正巧落在她面前。本来心里满满的，刚看到他的背影时，布兰琪的脑袋里啵啵啵地开了好些花朵，被强制排除云里雾里晕头转向地这么一弄，别说娇嫩的花了，心里盛满未知感情的玻璃杯都咔嚓一声，裂开数道缝隙，甜甜的液体哗啦哗啦流走了大半杯。
    库洛洛站稳，四处看了看，视线穿过数十块广告牌，还能看到“友克鑫市电视台”几个大字，于是确定了自己的所在。
    说来也巧，他一路向东走了几百公里，终于找到了除念师可能在的小岛，被奇怪的咒语一念，几百公里彻底打水漂。
    但是没关系，只要知道位置就好。库洛洛早就听说greed island是猎人专用的游戏，这代表着会念才能进去。他顿时明白了预言的意义，在念能力者扎堆的地方，除念师存在的可能性远比其他位置要高。
    男人撑住下巴想明白了，他注意到同他一起被排除的女孩，现在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应该是已经除念了，库洛洛判断到。
    可这神态和表情，还记不记得他，库洛洛拿得不是很准。
    “算算时间你应该刚除念不久，这么快就赶过来，看来你还记得。还记得多少？”库洛洛问到。
    虽然记不记得，记得多少，对库洛洛来说不至于无关痛痒，但也没有那么重要。
    “全部。”布兰琪回答到。
    曾经说过的，曾经一起经历过，一起感受过的，全部，一分不少的都在脑袋里。
    布兰琪抬眼，四目相对，蓝眼睛一如以往的干净清亮，视线却意外地有些闪烁，睫毛微微颤动，视线不一会就移走，似乎、好像、大概……可以理解成害羞了。
    这表情短暂的仿佛幻觉，库洛洛怀疑自己看错了，他走到女孩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是哪里不舒服吗？”
    布兰琪摇了摇头。
    她微垂的视线正好落在男人的锁骨上，线条那样流畅好看，两人距离得那样近，他身上的热气她都感受得到，蒸得她的脸微微发热。
    抱过睡过枕过无数次的库洛洛的胸膛，一直不抗拒他的怀抱的布兰琪，嗅到了一点熟悉的气味后，第一次发现，其实她也是渴望着库洛洛的。
    少女抬起脑袋，眼睛再次和库洛洛对视了。
    她仔细地盯着他的脸——
    库洛洛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布兰琪今天实在奇怪，都在他开始怀疑布兰琪口中“记得全部”的实际真实程度时，少女忽然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
    库洛洛条件反射地扶住她的腰。
    而女孩忽然靠近的举动并没有完，她闭上眼睛，主动吻住了男人。
    还有点羞怯，所以忘记了下一步自己要干什么，也忘记了呼吸。
    只是那熟悉的怀抱那样温热，仿佛加速了血液的流动，让她满足，让她感觉到，她回到了自己本该回到的地方。
    库洛洛愣了愣，旋即引导着笨拙的女孩，加深这个吻。
    他们接过很多次吻。
    就好像恋人一样，有的时候是因为欲/望，有的时候是因为喜欢。
    但即使做着充满情/欲味道的事情的时候，少女仍然带着一股纯然的光泽，仿佛不论在做着什么，她都是浮于欲/望之上的。
    永远只是他在渴求着她，而她却像是沙漠里的绿洲，只是接纳了干渴的旅人。
    这是库洛洛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布兰琪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