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皇后等等 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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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贵妃在后宫里权势赫赫, 和王皇后分庭抗礼, 甚至和她并肩。太监宫女们私下说, 齐贵妃就是小皇后娘娘。
    眼下人遇上了事,翊坤宫被封了, 宣和帝都还没说要如何处置她, 就有人落井下石了。
    医婆去了翊坤宫, 来了只说齐贵妃身上是真不好,不知道下头短了用度还是怎么的, 受了凉。
    失宠的嫔妃用度都是不全的,账上记得是一回事,拿到手里又是另外一回事。不得宠的妃嫔用度被太监们吞了,还得忍气吞声的做针线活换零花。
    王皇后心里门儿清,但撒手不管。叫下头人照着规矩该如何如何。她做事条条遵循着宫规来的,就算日后有人问起, 一本宫规砸在面上,无话可说。
    王皇后料想的好好的,可没成想, 所谓的规矩遇上个偏心偏的没影的人, 那什么都不是了。
    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走漏出去的,宣和帝知道齐贵妃重病的消息。二话不说直接去了翊坤宫。
    原本封了的翊坤门对着皇帝哪里有关着门的道理, 门开了之后,宣和帝就进去了。过了半天就冲着坤宁宫来。
    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被打发的远远的,谁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不过宣和帝走的时候,面带怒气,旋即又有几个宫女遭了秧,被王皇后令人叉出去打了。
    这些事儿,宫外的朱承治暂时还不知晓。
    他这会歪着身子,见吴瀚呢。这位面相高胖憨厚的恭顺侯世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寻了一只辽东的海东青给朱承治做见面礼。
    “世子破费了,这东西难找吧。”朱承治瞧着吴瀚手上站着的那只海东青。吴瀚小臂上包着一块硬牛皮,海东青坚硬尖锐的爪子紧紧扣在牛皮上。这种鸟原产辽东,身形生的不大,甚至还稍稍有点小,不似辽东其他猛禽那般庞大,不过两边的眼格外有神,远远瞧着,就有一股凛冽的锐气扑面而来。
    看人看物都瞧眼,从眼里就能瞧出最本质的东西来。
    宝馨对吴瀚手上站着的鸟儿上下一打量,这半大不小的玩意儿浑身羽毛洁白,没有一根杂毛。站在那儿,身子不动,只剩下脑袋警惕的微微转动。
    “雕多产辽东,俊者称之海东青。”宝馨在宫中呆了这么多年,可谓是见多识广。宫里别的好处没有,就是奇珍异宝多,西内的熙玉宫就是专门养这些珍奇走兽的。外藩有进贡这些玩意的时候,朱承治也会去看,她跟着也看了不少。
    她说着,抬头看吴瀚,“世子是从女真人那儿淘来的?一定费了许多功夫。”
    吴瀚性情有蒙古人的憨厚一面,听宝馨这么说,没讲客气,“殿下和姑娘说的还真没错,这小东西弄来,还真费了不少力气。别看现在京城里还过得去,辽东那边河面都能跑车了,那边女真人难得种地,就靠着这么个东西来打猎。你们别看它生的小,打猎起来可是一把好手,爪子轻易能拎起一只大鹅!听说就有女真人拿着它来抓天鹅的。”
    宝馨听了又仔细瞧了两眼,伸手去摸,手才从琵琶袖里抬起,那鸟猛地拉过头来,翅膀扑棱着就要俯冲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叫宝馨吓了大跳,吴瀚嘴里吹了两声哨子,原本张愣着翅膀要伤人的海东青安静了下来,收起翅膀依旧站在他手臂上。
    “宝姑娘担心,这玩意儿不比小猫小狗,凶起来要见血的。”吴瀚扭头解释。
    果然吴瀚是个实在人,出手就见不凡,要么不送,要送就送个有真材实料的。朱承治冲宝馨招招手,宝馨蹭过去,在他圈椅后头站好。
    那么个猛禽,现在瞧着乖乖的,谁也不知道冲劲儿上来,还认不认得主人。尤其他这个主人还才接手。
    朱承治双手在身前交叉,他微微坐起身,打量这么个小东西,笑了,“这么个东西,到时候上了猎场,恐怕会大展身手。”
    “猎场就不必了。放出来的东西都是人养出来的,平常吃了就睡,睡了就吃。人过来不但不躲,反而还凑上来要食吃,没个该有的野劲儿,用它实在是太埋汰了!”吴瀚大手一挥,把海东青交给驯鹰人。
    朱承治面色不见怒色,反而面有笑意,宝馨倒是含笑开口了,“世子,这话也不怕别人听去?”
    “不怕,反正这话我爹也说过,在皇上跟前说的,皇上也不是没说甚么么!”吴瀚有话直说,半点不含糊。惹的宝馨和朱承治一块笑起来。
    说完了,吴瀚肃了脸,压低声音,“对了,殿下,我听说上回的事儿是女人做的?”
    朱承治手掌握成拳,压在唇上咳嗽了声,流露出些不自然来,“没影子的事儿,世子怎么说这个来了?”
    吴瀚听不懂这话,“不是没影子,瞧着人都快从影子里头钻出来了。外头传着凶呢,说是女人办的,”说着他啧啧两声,“殿下,你替我解过围,又在皇上跟前替我说话。如今你瞧着出事,我不好插手,不过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要能办到的,只管说。”
    这话说的豪迈,连个拐弯都没有的。一条肠子通到底,心底话给掏出半边来。
    宝馨看的叹为观止,人精子见多了,再瞧见这等豪迈洒脱的,实在是有点转不过弯来。
    “当初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谁叫当时世子冲撞了我的车呢。不打不相识,甚么用不用得上的,且不要再说了。”朱承治说的大义凛然,就差给他脸上摸彩,身披戏服,上台给唱上一段忠肝义胆了。
    宝馨瞧着直掇牙,“世子这么大早的来了,外头可有甚么新鲜事说给我们殿下听不?殿下这段日子都窝在屋子里头养伤,消息又不灵通。恐怕不知道外头变甚么样了。”
    朱承治半好笑半放纵的乜她,嘴里依旧说,“你别管这个疯丫头,瞧瞧嘴里说着的都是些甚么话!半点都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口里骂着,眼睛却是笑着的。
    吴瀚不是瞎子不是傻子,哪里瞧不出来,他有些难为情的摸摸脑袋,“殿下,你和宝姑娘打情骂俏的,能不能在房里头?我到现在老大不小了,还没个媳妇,瞧着难受。”
    瞧,这人就这么实诚,连找个由头躲开去都不会。
    朱承治俊脸一红,又咳嗽两三下。宝馨乘胜追击,“殿下瞧着嗓子有些不舒服,叫人去做些川贝雪梨给殿下吃。”
    朱承治一听这个,眉头都皱起来。
    “那玩意儿不放糖,苦的很,还不如喝药呢。”吴瀚接口道。他说着上下打量了下朱承治,武人看人,和平常人有些不一样,今日朱承治着宽大的直裰,头发和外头的士人一样,罩着网巾子,束以金冠。
    他望了一眼外头的手。他手生的强健有力,不像是外头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殿下,等你好了之后,要是得空,咱们两个就上外头打猎去,跑跑马,摔打摔打身子比甚么都强。”
    朱承治颔首,“好,世子这话说的有道理。”说着他又沉吟了会,“希望我的伤,能快些好。”
    “那是自然的!”
    吴瀚留下来吃了顿饭,就走了。留下那只海东青给朱承治,吴瀚是个粗人,直来直去。这事上倒是细腻,怕朱承治府上没有个照顾鹰的人,还留个训鹰人下来。
    宝馨叫人下去安排,就有个小太监,进来和宝馨附耳两句。
    宝馨变了脸色,立刻去请朱承治,朱承治正在书案面前站着写大字,室内的人早就退出去了。
    “大牢里头的那个人死了?”他眉头没皱,紫毫笔依旧在手里持着,写完最后一笔,挺起身来,如同青松。
    宝馨脸色不好看,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听到的时候,心里头还是有一阵阵的膈应,“嗯,恐怕是上头的意思”
    在东厂的大狱里头,那些番子不叫人死,哪怕咬舌绝食都死不掉。
    人莫名其妙的死了,还是有人要他死。
    朱承治回首瞥见宝馨气鼓鼓的模样,瞧在眼里像只鼓起来的河豚。他不由得失笑,“不是早就料到了么?”
    宝馨早就料到丢进去的那人十有八、九是要死的。别说齐贵妃谋害大皇子莫须有,就算是真的有这事儿,也不能大白天下。
    宣和帝不管自个脸面,自个儿子怎么作践都成,朝臣和他吵就吵了。但这个消息走漏出去,不单单齐贵妃,就连二皇子朱承泓一道,再无翻身之日。
    爱妃爱子,宣和帝哪里容的他们陷入到那种境地。
    这种结果两人之前就明白了。宝馨气闷了阵子,把这事儿给抛到脑后,事到如此,想再多也是没用。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事儿,“皇爷就算是杀人灭口,这会子也晚了。齐娘娘身边的人已经被抓了,人死了,反而更难堵住悠悠之口。”
    齐贵妃想要做皇后,可以说已经没戏了。皇后乃是国母,品行不管私下如何,明面上必须贤良。
    宝馨知道齐贵妃私底下对手下人不错,不过明面上已经被传成了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王皇后背地里不将宫女太监当人看,打死的宫女一摞一摞的,可人前却是个贤良皇后。
    不过就是这一正一反,有时候就注定许多事成不了。
    当然就算齐贵妃面上是个大善人,私底下也得抹黑她。她要是挤兑下王皇后,自个上位。朱承治这一系恐怕就只能落得个去做藩王,一辈子被监视的命。
    “……”朱承治抬头,眼里有几抹异色,和火苗似得在眼底点燃,“她这次名声彻底臭了,就算人死了,消息已经出去了。反而更加坐实,只是在朝臣看来,是父皇疼爱宠妃,把我这个长子都可以置之不顾。”
    常言道人言可畏,流言蜚语传起来,才不管人清白不清白。
    “那我叫人去准备准备,”宝馨长长吐气,这局面早就预料到了,所以还在掌控之内。只要准备了,就还是照着预想的方向发展。
    过了五六日,宫里来了人,说是皇帝和齐贵妃要驾临。
    宝馨听到消息,道果然来了。立刻着手准备起来。等到两日后的吉日,御驾浩浩荡荡来了。
    宝馨没有跟着朱承治出门迎驾的资格,干脆混在太监宫女堆里头。皇帝出行,排场隆重,前头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卫打头阵,皇帝的銮驾在翻飞的旗帜里头,睁大了眼睛瞧,也没瞧出来。
    宝馨人混在里头,跪在地上不能抬头。等到叫起,宣和和齐贵妃早已经到门里头去了。
    朱承治换了朝服,只是那张脸还是苍白没有半点血色,人站在那儿,瞧着轻飘飘的,风一吹就能吹了去。
    宣和帝进门,朱承治跪下磕头,叫起之后,父子加上齐贵妃三个到了堂屋里头。
    说了两三句客套话,宣和帝对齐贵妃看了一眼。齐贵妃会意,满含泪水站起来,走到朱承治面前,当着众人的面,“臣妾以前行事乖张,御下不严,还请大千岁见谅。”
    口里说着,她竟然众目睽睽之下,跪了下来。朱承治哪里能受她的跪拜?连忙躲开,口里喃喃道,“贵妃娘娘这真是折煞臣了。”
    宣和帝侧首看向朱承治,“大哥儿,贵妃都如此了,那么……”
    朱承治要是到这会还不明白,那简直是蠢不可言了,“外头的流言哪里可信,都是给娘娘抹黑的。臣的身子好了不少,到时候就能起身入宫了。”
    宣和帝听了很是满意。
    来这么一趟,就是为了给自个的爱妃减灾,事做到这一步,真叫他心服口服。事既然了却,宣和帝不想久留,看着长子脸色苍白,赐了几品高丽参,吩咐他养好身体。
    宝馨事后瞧见宫使送来的高丽参气的一蹦三丈高,“打发叫花子呢这是?你是他亲儿子!只是送这个?这个品相虽然说好,但在外头用钱也不是买不到!”
    她气的抓起盒子就要往地上摔,手举起来,眼风一抬,瞧见朱承治端坐那儿,脸上无悲无喜,没个伤心样。
    做儿子的都不伤心,她这么着急跳脚的,倒是有些不合适了。宝馨讪讪双臂放下来,丢到一边去,“现在殿下身子虚着,吃了这么些东西,恐怕也虚不受补,到时候还得淌鼻血。也不知道皇爷怎么想的。”
    “父皇原本就是为了给齐娘娘解决困境来的,我是好的,那最好,要是不好,那也得装出好来。”朱承治倒是不在乎,他早已经习惯了。他瞧见宝馨嫣红的脸蛋,不由得笑了,“这么生气啊?”
    “就是觉得,皇爷也太偏心眼了。”宝馨嘴里嘟囔着,他目光饱含笑意,看的宝馨忍不住转过头去,“为殿下不值。”
    “天家就这个样子,没甚么好不值的。”他有些感叹,“父皇偏心,我也不见得是个能一碗水能端平的人,将来指不定比父皇还要厉害。”
    哟,这话说的。还没做上皇帝,就琢磨着日后的偏心眼子了?
    宝馨心里怪不舒服。
    东厂大狱里的刺客一死,那边翊坤宫里头的太监就翻了口供,侯良玉把口供送到宣和帝面前,宣和帝仔细翻了两翻,侯良玉弓腰一言不发。
    侯良玉在宫廷行走多年,早就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他垂着头呵腰,站在那儿似乎悄无声息,和宫殿融为一体。
    原本以为可以凭借这一次,把齐贵妃给彻底掰倒,没成想这女人委实有些本事,竟然能从这个困境里头挣脱出来。
    侯良玉思忖着,听到那边宣和帝开口,“这两个不要留了,处置了吧。”
    说罢,他把口供丢到御案上,缓缓靠近圈椅里闭上了眼睛。
    侯良玉心头一跳。要是皇爷真的相信齐贵妃无辜的,那应该把那两个太监放归才是,现在却……
    难不成皇爷自个也不信齐贵妃是清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朱:其实我也是个偏心的~
    宝馨→_→:是吗,看不出来啊
    第75章 哥子
    朱承治继养伤之后再一次出现在宫廷里, 他面色苍白, 看上去明显伤势还未好全。不多时就有传言, 说大千岁的伤根本就没有好利索,只是皇爷急着想要给宠妃澄清,不得已进宫来做样子了。
    越说没有的事,别人就越觉得有。任凭面上做的再如何热闹, 坦坦荡荡,信的人一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
    齐贵妃的名声原本就不好,经过了这么一回, 彻底在朝堂上给臭了。简直可以和祸国妖姬苏妲己相媲美。朝廷上分两派, 支持立长的那派,眼睛全盯着齐贵妃还有齐贵妃娘家人, 只要有丁点风吹草动,就立刻扯开嗓子准备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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