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别跟我这儿嬉皮笑脸了。把你的激灵劲儿留到晚上的酒桌上吧，今晚7点到公司来找我，别忘了。”顿了顿，蒋非又加了句，“拿下这个节目的嘉宾，对你来说很重要……你自己权衡下吧。”
    说完蒋非挂了电话，叶慈坐在沙发上怔愣了一会儿。虽然可以和蒋非插科打诨地“求罩”，可面对第一次的酒局，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
    深吸一口气，她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叶慈此刻忽然很想给陆川发个微信或是打个电话，然后想起了那个人说他一个月内没办法联系到……
    就在这时，一直播放的电视插播了一条预告——慢生活类户外综艺节目《我们的悠闲时光》首播倒计时7天！！陆川回眸一笑的模样赫赫然出现在了预告片中。
    除了陆川，叶慈还在预告片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常驻女嘉宾之一：傅欣容。
    第23章
    叶慈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出现在了蒋非的办公室。蒋非先是不着痕迹地把来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叶慈没有穿着她之前带来的那一大麻袋中的任何一件，格子衬衫外套烟灰色长款毛衣，外加一件驼色羽绒服，下身是一条蓝色紧身牛仔裤加黑色帆布鞋，整个人的五官有一半陷在了虾色长围巾里……
    默默深吸一口气，蒋非不得不承认，叶慈这一身打扮是好看的，好看的……邻家女孩，没有任何一点娱乐圈份子应有的光鲜亮丽模样。
    叶慈见蒋非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眉头紧锁的模样，也不着急开口申辩。本来她去见节目组的导演和制片人，就没打算靠“色·诱”，一来她没这个资本，二来也没这个本事……不是她自谦，是真的弄不来……
    蒋非沉默半晌才开口，却没有直接对她的这一身打扮品头论足，只是意有所指道：“想好了？”
    叶慈愣了愣，然后会意了蒋非的言下之意，终是面色平静地点点头：“想好了……谢谢您。”说完她郑重地弯腰向蒋非鞠了鞠躬。
    不论结果怎样，蒋非能帮她引荐就是帮了她，更重要的是之后他没有逼迫自己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蒋非见叶慈如此郑重地道谢，倒也没有推却，只是淡淡地点点头：“想好了就好。”
    ……
    蒋非这次订的饭店是东四环外不远处的一家京菜馆，两个人到的时候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蒋非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资料丢给叶慈：“先看看吧，这次要参加的节目。”
    叶慈诧异地看了眼他，这东西为什么要到这么晚才给她？如果早给一天她就能多准备一天啊……
    蒋非对叶慈质疑不在意地哂笑一声：“我要是早给你了怕你紧张得今天全部给忘了。”
    叶慈：“……”
    实话说“我之前忘记了”有那么困难吗……怎么非要开口嘲讽她一下才满意……暗自撇了撇嘴，叶慈低头认真看起了蒋非丢给她的资料。然而在第一眼扫见标题的时候就忍不住诧异地开口——
    “《我们的悠闲时光》？？？陆川参加的那个？！”
    蒋非闻言扫了她一眼，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才慢慢喝了口茶，不动声色地淡淡问道：“怎么？有困难？”
    叶慈没太在意蒋非对她打量的目光，只是讷讷地摇摇头：“不敢，就是觉得挺神奇的，我出门前还在看这个节目的预告片……”
    蒋非笑笑：“有陆川和傅欣容参加，想不火都难。”
    叶慈赞同地点点头，一边低着头继续看文件，一边附和道：“而且又主打慢生活……现在这类节目正火。”
    等浏览完大致内容，她才抬头看向蒋非：“蒋大哥，这次是给我争取嘉宾名额？”
    “没错，常驻嘉宾以你目前的实力还够不上……”
    叶慈漫不经心地翻着资料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和蒋非开口确认：“这次能给我争取到这个见面机会……是因为傅欣容是常驻嘉宾的关系么？”
    问出这句话，叶慈犹豫了很久。可她不想糊里糊涂地就搭了傅欣容的交情……更何况她们两个目前是蒋非手下仅剩的两个艺人，叶慈不会天真到以为傅欣容会对她抱有什么善念——一个经纪人手下的两个艺人，永远都是此消彼长的竞争关系，就是俗话说的“一山不容二虎”。
    如果真的是有傅欣容出力才得来的这次机会，她怕是已经在不知道的时候暗暗把对方给得罪了……
    蒋非好像早就料到了叶慈会有此一问，平静回答道：“我还没老，给你争取这个机会的能力还是有的。而且，我从来不会主动去做让手下艺人自相残杀的事情。”
    叶慈闻言，默默把蒋非的话在嘴巴里咀嚼了一遍，不会主动去做……也就是真的出现了那种情况，只要不是他促成的，就不会插手的意思么？
    不知为何，叶慈没来由地将近日来心底最大的疑虑问了出来：“蒋大哥……如果有一天我和她之间您必须保一个……您会直接放弃我么？”
    蒋非挑了挑眉，嗤笑一声后才缓缓开口：“看人，看事，看心情。”
    叶慈：“……”这是说了等于没说吧？
    见旁边的女生低着头藏不住的沮丧神情，蒋非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必须保一个？这种事他以前遇到的还少么？可若此刻斩钉截铁地说会保谁，不是他不愿说，只是真的没有答案……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走着走着就变了心性，做了让自己都觉得丢人和不堪的事情……可他以往的选择，也不是没有不看人不看事，只看心情的时候，说到底，不过是当时当下一瞬间的选择罢了。
    其实这次叶慈争取的不过是某一期的嘉宾名额，如果她参与拍摄的《清宫寒》已经播出了，蒋非大概连这顿饭都不用请，对方也会给他这个面子。奈何现在的叶慈只是顶着个“被李伦否定的绯闻女友”和“被陆川和邓茜关注”的新人，像她这样作品还没有，网络上早就混了个脸熟的艺人一抓一大把。
    《我们的悠闲时光》虽然只是个真人秀节目，可架不住有陆川和傅欣容两大主力坐镇，已然未播先火。蒋非能给叶慈争取来这次见面的机会，除了靠着自己多年的人脉以外，当然……在酬劳上只是报了他能接受的最低价。
    半小时后，导演刘宏远和制片人郑俊明一起到了，两人都是先和蒋非热络地打了招呼，然后对一旁的叶慈只是点点头算是认识了。
    蒋非自是没有在意，只是招呼着两个人纷纷落座。郑俊明坐在主位上，刘宏远坐在他的左手边，蒋非挨着刘宏远坐下。叶慈则是默默地坐在了蒋非的左手边。
    两人一到，蒋非早就定下的菜品就依次上了桌，郑俊明也没跟蒋非客气，直接动了筷子：“我和宏远都是刚从节目组飞回来的，你就打算在这个地方把我俩给打发了啊？”
    蒋非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赶完这场还要去续场，讲究牌面的事就交给后面的冤大头吧。”
    刘宏远跟着开口：“你俩别逼逼了，我这真是又累又饿了，能不能让我安静吃几口饭再说？”
    叶慈一看这三人之间的互动就明白了，不论是刘宏远还是郑俊明，只怕跟蒋非的关系都非同一般，三个人坐在一起自成气场，不见任何生疏客套。
    虽然这么想着，叶慈也没忘了自己来这是干嘛的，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叶慈就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帮忙倒水倒酒，递纸巾。上辈子就是做奴才的，做起这些来简直不要太得心应手。
    三个人谁会哪道菜多夹两筷子，谁会对哪道菜一动不动全没逃过她的眼睛，叶慈全程都在默默地帮着移动转桌，转到谁爱吃的菜就会在那人面前多停留一会儿。
    刘宏远来了就埋头吃饭，没怎么关心周围的动静，而郑俊明和蒋非两个人就比较斯文了，再怎么样都不会让场子冷掉，隔上几秒就会说上两句，碰碰酒杯，而刘宏远坐在他俩中间，自然也会被迫跟着回答两句或是喝上两口。
    在郑俊明面前的酒杯在第三次空杯后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叶慈倒满后，郑俊明终于回过头仔细看了眼叶慈，然后只是转过头和蒋非道：“你家这个丫头挺逗，自己不喝酒还能把每个人喝酒的节奏掌握这么好。”
    这话往好了听，那是夸叶慈懂事，往坏了想，那就是有怪罪她不陪酒的意思了……叶慈一时也吃不准这话到底是哪个走向，现下也不敢向往常一样去和自己的经纪人求救。
    而郑俊明这话显然不是对叶慈说的，可蒋非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
    叶慈站在郑俊明身旁，手里还拿着未放下的酒壶。想了想，叶慈直接拿起一旁的空酒杯倒满了一杯，然后举着酒杯对郑俊明轻声开口：“郑老师，这杯酒我敬您。”
    一杯也就小二两的白酒，叶慈没等对方反应，直接灌下了肚子。她虽然跟蒋非问过自己能不能不喝酒，可那最多是寻个心安罢了。
    到了这里见到了两个人，也听了一会儿他们和蒋非的聊天，叶慈反而觉得自己之前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果是出于礼貌的角度敬酒，对方又没有逼迫自己喝酒和有意灌醉自己的情况下，她觉得自己不喝是有点矫情的。
    然而没料到的是，当她放下酒杯再看向郑俊明的时候，对方显然被她这阵仗给整懵了，愣了半晌才回头看向蒋非：“蒋老四，你不是说她不喝酒么？”蒋非在家排行老四，熟悉的人都喜欢这么叫他。
    蒋非还在和自己碗里的鱼刺做斗争，闻言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叶慈的酒杯，然后才不在意地说道：“她看你不像是坏人吧。”
    叶慈：“……”
    郑俊明：“……”
    郑俊明会傻眼，是因为他们来之前蒋非就在电话里说过自家这个小新人和他电话特意交代了不想喝酒，当时还不忘嘲笑他俩平日“衣冠禽兽”以至于一个刚出道的小艺人都对他们闻风丧胆。
    当时郑俊明和刘宏远只觉得两个默默地背了全行业的锅有点难受，今天见了叶慈也没敢表现地太热络，甚至有点故意冷落她，就怕人家小新人觉得自己表现得像“潜了”她。
    所以说，这男明星没事儿愿意走“高冷”范儿不是没道理的啊？人家小姑娘就是吃这套~越是对她冷漠就越是爱得不要不要的是不是？！
    叶慈的心思显然还没有上升到“男人越冷，女人越爱”的高度，她只是第一眼见了郑俊明和刘宏远就觉得两个人挺磊落的做派，其次是二人和蒋非之间的熟络关系让她不自觉放松了不少。
    这边叶慈给郑俊明敬完了酒，那边刘宏远也非常“巧合”地从一堆食物中抬起头，盯着叶慈看得炯炯有神。叶慈囧，默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刘导，这杯酒敬您。”
    说完又是一饮而尽。刘宏远没像郑俊明那样露出诧异地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嗯。”然后也干了自己杯子里的酒。
    郑俊明见状只是笑笑没说话，蒋非则是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样。
    等敬完了这两个人的酒，叶慈给两人再次倒满后才慢慢踱步到蒋非面前，把蒋非已经空了的酒杯填满后抬眼看见他一脸“等敬酒”的模样……
    叶慈愣了愣，下意识地开口小声说：“蒋大哥……咱俩就算了吧？”
    讲道理这顿饭是请刘宏远和郑俊明的，蒋非不帮着她也就算了，还等着她敬酒？虽说蒋非的酒她叶慈也是要敬的，可毕竟现在时机场合都不合适不是？
    蒋非听了叶慈的话，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继续低头吃菜。
    郑俊明则是非常不给面子地轻笑出声：“她可能看你不像好人。”
    蒋非：“……”
    叶慈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笑，然后又将自己隐形在了蒋非旁边的座位上，整顿饭下来她只是完全不动声色地关照着每个人的口味和需求，以至于全程都没有让三人有开口叫服务员的需要。
    等三个人终于吃得差不多了，才纷纷默契地抬起头来，趁吞云吐雾的功夫开启了今晚的正式内容。
    开场的自然是最有决定权的制片人郑俊明：“坦白说，以我们的交情这顿饭本来都是能免了的，只是好不容易就机会坑你一把，不坑白不坑嘛~”
    蒋非点点头，附和道：“所以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说法还是有些道理的，你只要别坑了还不办正事就好。”
    郑俊明闻言没有立刻开口，只是又抽了口烟，烟灰轻轻弹进烟缸。
    刘宏远则是在掐灭了手头的烟后，淡淡地扫了眼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叶慈，然后对蒋非开口：“我看这丫头挺不错的。”做导演的，别的优点没什么，就是一个心细。他全程虽没怎么分心只顾吃饭，可也是知道是谁让他这顿饭吃得这么舒坦的。
    直到刘宏远给了肯定的答案，郑俊明才缓缓点头，然后开口说道：“其实来这之前我和宏远都对叶慈不抱什么希望了，虽然只是个临时嘉宾，可架不住节目未播先火的态势吓人。我们这儿接到的嘉宾数都数不过来。”
    顿了顿他又说道：“最开始我和你谈的是把叶慈安排在最后一期，我和你就实话实说了，那一期范桃戈已经定了要来，现在要么是叶慈往前挪，要么是和她同一期……当然前面的嘉宾也都定下来了。”
    蒋非皱着眉静静聆听，手头的烟蒂已经快要烧到尽头，叶慈默默把烟灰缸往他手边挪了挪。
    直到烟灰烧尽，蒋非直接掐掉烟头，转头望了望叶慈，眼神中带着询问。郑俊明的话不难理解，不管叶慈参加哪一期，都没有办法享受独立嘉宾的待遇，只能和别人一起加个塞儿，而这个机会是她凭借今晚这一顿饭争取来的。
    叶慈低头想了想，其实不难猜到蒋非的意思——能参加最后一期是最好的，毕竟收官时的收视率绝对不会太差，只不过范桃戈撞上傅欣容，即使没有播出她都能想到那一整天的话题……怕是连她叶慈的影子都没有……
    深吸一口气，叶慈再次抬头看向蒋非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坦然，只听她轻声说道：“我听蒋大哥的。”
    蒋非笑了笑，转头再看向郑俊明和刘宏远时多了几分轻松：“就最后一期吧。”
    谈妥后刘宏远和郑俊明也没再逗留，直接又转战下一个场地了。两个人坐上车后，郑俊明才问出了当时不适合问的问题：“你相中那个叶慈什么了？”
    如果不是刘宏远忽然的肯定，他不会答应的那么痛快，毕竟两个人来此之前已经有了答案。在商言商，做节目的时候他们只会考虑利益最大化，就算和蒋非的关系铁到不行，也绝不会就因为这个放水，这个道理哪怕是蒋非也明白的很。
    可他还是为了叶慈极力争取到了和他们的一次饭局，而他们节目的导演，也的确是在见了她之后改变了主意。
    刘宏远一边开车，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挺好的苗子，关键是对人照顾细致入微，还能不让你觉得反感。”
    郑俊明闻言愣了愣，只听刘宏远继续说道：“她就是那种你明知道是有求于你才对你好，可就是做的一切你都挑不出毛病的。哦，直白点说，就是把照顾别人作为一件天经地义的事……这点其实很难得。”
    郑俊明沉默半晌后，又开口追问：“可这就算是她的优点，也不是能上我们节目的理由吧？”
    刘宏远斜了他一眼，就说制片人永远不知道节目的爆点和观众的爽点啊……
    “你看我们节目的嘉宾，一个比一个能矜贵，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就是想看看叶慈能伤害谁~再说了，她同意和范桃戈一起来，就算她的出现没有任何爆点，那期我们也不缺内容。答应让她参加，不但能卖蒋老四一个面子，还能省了一笔请别的艺人的费用，一举两得。”
    郑俊明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说白了，你就是想让蒋老四欠你一个人情吧？”
    “哈哈，他的人情，你不想要？”
    “谁不要谁是傻子吧~”
    ……
    这边蒋非一路沉默地把叶慈送到她家楼下，临走时不忘交代一句：“回去吃点东西。”一整晚叶慈光顾着伺候人了，根本没顾得上自己吃饭。
    叶慈点点头，再离开之前突然又对蒋非说道：“蒋大哥，谢谢您……下次有机会我给您敬酒！”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