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绝不放手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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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诚嘴里衔着烟,笑着说好,烟灰倏地一下,掉落在震动的胸口……
    楚珈文挂上电话。
    没有质问,没有承诺。只有对前途没有信心的人,才会不停要对方给自己一个明知道实现不了的承诺。
    她开车去郊外那间画室,简单打扫了一下。画室里已经被文夜雪提前找人收拾过,里面什么都不缺,有齐全的绘画用具,冰箱里还有几瓶苏打水。她只用买一些日常用品回去就好。
    房子里自然变旧的那种老式装修,褪了漆的木桌木椅,有一种让人舒服的韵味。外面有一个简单的院落,正是夏天,草被人剪过,里面长了些野花,还有两株核桃树。
    楚珈文很喜欢这个地方,把斑驳的大铁门锁好,驾车回市区,路上还逛了趟超市,买了不少东西。
    晚上文夜雪在自己家给楚珈文接风,虽说是家宴,可她家十多个厨子,四间厨房,还是做了一桌比外面大牌餐厅都讲究的菜肴出来。
    楚珈文刚进大门,就见车库电梯门打开,姜冬摇摇晃晃,满脸通红出来,一看就是应酬喝醉。姜冬身边有个人和司机一起扶着他,踉踉跄跄往里走。
    楚珈文看了那人一眼,转瞬便愣住。
    几个工人从家里出来,替人扶住姜冬。那人停住脚步,站在门口,对着一脸戒备的楚珈文说:“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文夜雪闻声过来,眼风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好几圈,脸色不着痕迹白了一下,又即刻正常,爽快说:“来都来了,进来吧。你运气好,今晚刚好有好吃的。”
    楚珈文还是站在那里没动。
    那人随文夜雪走了几步,又拐回头,跟人说:“我还是不进了。”说完,走到楚珈文面前,皱眉道,“珈文,你怎么瘦得这么厉害?”
    文夜雪尴尬瞅了瞅两人,说:“姜冬这人,肚量都分给学问了,酒量跟没有也差不多。这越不能喝的人,越不知道自己的量在哪儿,一有应酬就喝多。我去看看他,你们聊。”
    说完,她给楚珈文递了个无辜眼神,证明这事,她事先真的不知道。
    楚珈文对人点点头,说:“你先忙。”她这边还正大恩不言谢呢,就是眼下这事儿真是文夜雪故意安排的,她又能说什么呢?
    那人说:“珈文,正好,我们聊两句。”
    楚珈文跟着那人走到大门外。文夜雪的地盘,那人不敢怎样。
    这错落排场的豪宅里,女主人文夜雪突然有些生气。她不是单纯气姜冬贸贸然把韩文宇领来,而是气这男人如今做什么决定,都不事先跟她商量。这让她很被动。
    她走进卧室,支走其他人,关上了门,对床上的人说:“你现在出息了,花式巴结大老板,连老婆都坑。”
    姜冬海归后,一直高薪在光源集团效力,在总部的资历,比韩文宇还老。如今,已经是集团负责研发的副总裁。
    姜冬喝了些解酒茶,勉强坐起身来,半晌说:“男人之间,哪有你们女人想得那么复杂?今天本来是韩文宇老婆生日,他居然在这节骨眼上提出要过来,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你说我怎么办,能不让人来么?”
    姜冬只适合做学问,人际交往之间的弯弯绕绕,他根本走不出来。这会儿自作聪明的样子,让文夜雪哭笑不得:“那你让楚珈文怎么看我?我好不容易才跟她走得近点。”
    姜冬嗤笑:“你们女的,现在都怎么啦?只要不抢男人的,都是好朋友?我从开始就不懂,你什么都不缺,干嘛非要死乞白赖跟楚珈文做朋友?她这人有什么好,你看上她哪点了,啊?”
    文夜雪叹口气,第一次对自己的婚姻产生了失望的情绪:“姜冬,是你自己这些年变得功利了,还是我在你的心目里,一直都是这么功利的人?”
    姜冬借着酒劲,拽着文夜雪的手往床上一带,手伸进人怀里,酒气往她脸上直喷:“生气了?”
    文夜雪一把把人推开,撂给他一句话:“韩文宇这个人,你最好跟他保持距离。”
    说完,她调整好情绪,从外面轻轻关上房门。
    ☆、能回家么
    文夜雪家的大门口是一个开敞的花园。楚珈文走到草坪灯显眼的位置,便停下了脚步。
    韩文宇跟在她的身后。等转过身她才发现,他走得很吃力,一条腿基本上是在拖动。
    韩文宇顺着她的目光往自己的那条腿上看了一眼,对楚珈文道:“忘了?这可是拜你所赐。”
    恨天高的鞋跟是女人自带的凶器。那一次韩文宇到蔷薇胡同找楚珈文,被人用高跟鞋的鞋跟踩在做过手术的那只脚上,旧患加上新伤,连医生都说,治愈已经是不可能的,只能看恢复成什么样,再做矫正。
    楚珈文对他笑了笑,这笑容在变幻的灯光投射下显得晦暗不明。
    韩文宇有些不好意思说:“珈文,刚才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跟个愣头小伙子一样,心脏砰砰砰乱跳。我有多少年没这样过了?上一次这样,应该还是在你出生之前。”
    楚珈文看了看这人,比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要精神不少。
    韩文宇就是这样的人。平安无事的时候,他会因为懈怠而疲累;但如果出现了什么他掌控不了的事情,他就会高度警惕,严阵以待,精神敏感而紧绷,甚至还会兴奋。
    以楚珈文对他的了解,最近准有大事发生。
    楚珈文平淡问:“上次你哥去c市演出,是不是你有意安排的?”她盯着韩文宇的眼睛。答案她早就知道,可她只想从这人眼里看出那么一丢丢的悔意,没有后悔也不要紧,歉意也行,有点人味儿就行,只要能对得起她拿自己整个人为他付出的六年。
    韩文宇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声音柔和道:“你看看,我为你花了多少心思,付出了多少努力?韩文宣去c市,是我让他们经纪公司临时加的。甚至你们俩的偶遇,也是我有意安排的。珈文,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没有我的保护,危险随时会出现在你身边。我怎么会让他真正伤害到你呢。”
    楚珈文闭上了眼,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
    “嫌我做得不对,没有顾及你的情绪?”韩文宇站得近些,压迫感出现在楚珈文的头顶。他接着说,“你又顾及我的情绪了么?你做的那些事,我跟你斤斤计较过么?才几天工夫,你就背着我找了个男人,嗯?”
    楚珈文作势要走,被人一把拉住手臂。韩文宇声音里带着怒意:“你耍什么脾气!一个人,只在可以随意做选择的状况下,才有资格评断,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喜欢的。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跟我走。”
    楚珈文气极反笑:“错,哪怕只剩下一个选项,我还可以不选。”
    韩文宇咬牙问:“你到底要什么?”
    “要自由。”
    “呵——”韩文宇脸上表情舒缓,“要自由,我给你。只要你听话。”
    楚珈文抽回手,站正了回答:“文宇,要真是你给我的,那还能叫自由?”软乎乎睁着的大眼睛里,露出了质问的咄咄逼人,“你哥在哪儿?韩文宣现在藏在哪儿?”
    二全那个事故,在韩文宇的斡旋下,最终以补偿的形式告终的可能极大。韩文宣跑了,以韩家的势力,要找到他,简直是大海捞针。
    对于程一山的承诺,楚珈文半信半疑。眼下,最有可能找到韩文宣,甚至可能已经知道韩文宣下落的,只有韩文宇一个人。
    楚珈文今天本来完全没必要跟韩文宇下来,顺了他的意跟他聊上那么两句。她完全是为了找到那个疯子韩文宣。这个人一天不找到,她就一天不踏实。
    这种不知道要提心吊胆多久的日子,她过够了。
    韩文宇面色一冷。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一巴掌甩嘴上,都算是非常客气的。韩文宇看着这作天作地的死丫头,却没了脾气,谁让她长得好呢,谁让他喜欢她呢。
    他不是不会犯贱,要看他愿不愿意了。
    他沉沉笑了几声,对楚珈文说:“多大事啊,不就是让我帮你找着韩文宣么。分开几天,就不会好好说话了?”
    楚珈文却得理不饶人:“你这可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韩文宣亲口跟我说过,你有把柄在他手上。到底什么把柄,值不值钱?你可千万加把劲,快点把人给找到。不然,你哥一发疯,再把你这亲弟弟给卖了,也说不定。”
    说完,楚珈文抬脚便走。韩文宇跟了几步又停住,第一次觉得自己在一个女人面前落了下风,再加上对方是被自己抛弃过的女人,这种感觉让更他火冒三丈。因为他意识到,六年前,跟这个女人在一起时,他觉得自己变得年轻有活力,而如今,再一次面对她,自己却真的老了。
    楚珈文搬到郊外的那处画室,开始昏天黑地的涂鸦生活。文夜雪时不时过来看她,给她带些吃的,再把上一次带的吃食原封丢掉。
    来回这么几次,文夜雪终于忍不住,把人从画室里拽出来晒太阳。
    楚珈文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嚼着块面包说:“我这不是在玩命给你打工么,你非把我当孕妇伺候着。”
    文夜雪哼一声:“你这不吃不喝的,我怕哪天一个不小心,你不食人间烟火就飞升了。”
    楚珈文承认,自己是有些赶。主要是一闲下来,她就开始想肖诚。而这种想念又把她拉到画布前,成为她努力的动力。这年轻的姑娘,这段时间变得急功近利。她想要变强,强到可以随心所欲的爱一个人,不需要他担心,也不需要他保护。
    肖诚的经历让她懂得,责任是生活的枷锁,让人过得压抑沉重。她想让肖诚轻松点,起码在她这儿,不再给人找额外的麻烦。
    文夜雪和楚珈文两人边玩笑,边走进画室。
    文夜雪突然眼睛发直,站在楚珈文那幅还没完成的画前,半晌才出声:“妹妹,这几个月,你受的罪,值了。”
    民房逼仄,巷道狭窄。一个嘈杂的小吃摊前,昏黄的路灯下是大舞台,油腻的桌椅是观众席,一个平凡微胖的少年,下巴夹着一把半旧的小提琴在演奏。他夸张挤出的双下巴,陶醉的神情,小吃摊食客对演奏者虔诚的眼神,桌上被遗忘的碗筷吃食,都在诉说着草根阶层对于艺术让人绝望的执着。
    楚珈文这个以前笔锋华丽得有些浮夸的文艺女孩,终于明白了艺术来源于生活这个道理。这几个月的大悲大喜,让她瞬间接了地气。
    文夜雪问说:“什么时候能完成?最好赶在画展前。楚珈文,这是你翻身的好机会。”
    在业内,文夜雪以挑剔而精准的目光而闻名。她的肯定,等于成功了一大半。楚珈文成竹在胸道:“放心吧。”
    c市,肖诚被主编叫去参加一个由知名体育用品品牌赞助的跨国艺术联展。这种写几笔就有红包的好事,一般轮不到别人。
    美术馆里,两人各端着杯咖啡,坐在旁边的休息区,往展区中心瞅。美女画家跟几个老外一起跟各路媒体分享自己的艺术心得,犹如众星捧月。
    那女的言谈间,大方得体,应对自如,不时对着镁光灯展露笑容。
    肖诚他们主编老大直勾勾盯着那人,眼神猥琐得丝毫不加掩饰,还指手画脚跟肖诚说:“这女的吧,你看她挺高大上,可又多多少少透着点儿狐媚,是那种会勾男人魂的女人。”
    肖诚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打量着那人一身定制旗袍衬托出的优雅曲线,半晌才说:“你说她旗袍是不是太紧了?”
    老大噗哧一声:“故意穿得小一号,这是女人的心机。你不懂就算了,别在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
    “心机?”肖诚挫着后槽牙说,“很好。”他手指了指那女的,“那是我媳妇。”又指了指展廊里位置显眼的一幅油画,“那画里头最帅的一男的,是我。”
    真是一言不合就吹牛,老大哼说:“你是想媳妇想魔怔了吧。唉,等会儿我给你介绍几部片,你看看,发泄发泄。”
    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一杯咖啡还没喝完,两人身边多了个人,声音软糯糯叫:“肖诚。”
    肖诚眼神扫过去,先看到老大瞪圆了的牛眼,又看到那人。这才几天哪,她简直像换了个人。穿着坑爹的天价衣服,踩着反人类的恨天高,化着杂志封面一样的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在蔷薇胡同从来没有过的自信。
    肖诚觉得自己某处已经在举行升旗仪式了。
    这才是楚珈文。他以前总觉得这女孩哪儿有些别扭,可又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现在他懂了,楚珈文属于这样的生活。
    把她留在胡同里,让她把最薄弱的部分拿来跟别人唯一擅长的地方比,肖诚后知后觉,他原来一直是在欺负人。
    楚珈文又叫了一声:“肖诚。”
    肖诚故意拿乔,枕脸沉声问:“回来不知道跟我提前说一声?”
    楚珈文沉吟:“我——”
    肖诚无奈笑笑,她怕,怕肖诚硬要把她留下。
    楚珈文刚要再说什么,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她回头瞅了一眼,又焦虑望着肖诚。
    肖诚冲人说:“房子装了一半,勉强能住人。整体厨房还没做,不过你反正也用不着。晚上,能回家么?”
    女孩乖顺点了点头。
    “钥匙带了么?”
    女孩又点头。
    肖诚指指身边的人说:“这是我们主编。”
    楚珈文面带笑意,伸出柔荑跟人热情握手:“常听我们家肖诚夸你。”
    主编瞅着身边肖诚那得瑟劲,皮笑肉不笑跟美女说:“肖诚这背后夸人的毛病可要不得。”
    美女也露着八颗小白牙跟两人说:“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
    肖诚大大咧咧道:“你忙吧,有什么话晚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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