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太子替身日常 第1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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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现在,看着沈虞那平静到几乎绝情的面容,李循只觉脑中“轰隆”一声。
    无数个声音齐齐告诉他,她不会再原谅他了,不论他做什么——甚至是死,她都不会再回心转意。
    已经死了的那颗心,不会再为他跳动。
    不,甚至她都从未爱过他,连一句喜欢,她都未曾宣之于口。
    从头到尾,都只是他在强求,这一生她唯一爱过,能令她那颗平静如死水般的心跳动的人,只有他。
    他的兄长,他穷极一生都要始终仰望敬之重之的那个男人。
    有的时候,他真的是好恨李衡,为什么,为什么他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还要牢牢地占据着她的心!
    为了他,她可以不顾性命,不顾生死,哪怕只是一句流言,她便不远千里,抛弃所有生死追随!
    而他不配,他就像地里的烂泥,仰望着他那挥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的兄长,他在旁人的眼中永远都是那么高贵那么温文尔雅,所有的人都爱慕他、喜欢他!
    而他仓皇卑微如沧海一粟不值一提,没有他的庇护,他活不下来、没有他的存在,沈虞甚至都不会来到他的身边!
    就连最开始,明熙帝都只是将他视作兄长的臂膀,在他死后得才以被扶植培养——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替代品,在所有的人眼里,他只是一个卑劣的替代品,一个在正主陨落之后才得以面见天日的、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
    没有人喜欢他,因为他自大,自私,自利,不是一个值得被人喜爱的人。
    她更不会在乎他的改变,即使他在努力学着去改变自己,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没有什么借口和将就。
    不管他再做什么去弥补,她甚至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可如果没有她,他这没用的东西又该怎么活?
    “为什么不说话,”他抵住她的额头,那痴狂的眷恋几乎要将他灼烧成灰烬,“虞儿,说句话,好吗?”
    “好,我说。”
    他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眼睫上,沈虞闭上眼睛,“殿下说我不信你,可是殿下相信过我吗?”
    “在卫王府,因为翠屏的污蔑,我在王府的祠堂整整跪了一整夜。”
    “在大明宫,沈婼自导自演,掉落栖凤阁,殿下当着所有的人面,惩罚我,令我颜面尽失。”
    “在东宫,殿下明知是沈婼刻意诬陷,依旧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大伯和大伯母肆意欺□□骂,甚至以我为饵,贬妻为妾,这样的羞辱,殿下为我考虑过吗?”
    “在殿下眼里,家国大业,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之人,这样的我,在殿下眼中,也是不能失去的人吗?如果昨日不是赵王,明日便是韩王,秦王,殿下会不会又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推出去,只是告诉我,这是为了殿下你的大业,我只能暂时忍受委屈,你日后定会好好补偿我?”
    “可是殿下你有没有想过,那一次你与沈婼大婚,若没有淮安的舍命相救和哥哥的玉箫,也许我今日早就已经死在那一晚,今日还会好好的站在这里与你说话吗?”
    她摇头,睁开眼平静地说:“你也知道,不会,所以请不要再问我这样的问题了,殿下心如磐石,我亦如此,从未改变。”
    李循哑口无言。
    因为这些都是他曾经作过的孽。
    他可以说他有苦衷,可是凭什么沈虞就要听他的这些苦衷呢?
    她一直都说不怪他,那是因为她心软、善良,可这不代表她不能怪不会怪他。
    他从前所做的那些混账事,每一件,如今想来都令他后悔羞愧的无颜再面对于她。
    他竟还口口声声地质问她,为何不肯再原谅他。
    他慢慢松开沈虞,望着她,那双平素锐利黑黢的凤眸一点点地灰败下来,黯淡无光。
    原来这便是绝望的滋味。
    良久良久,他忽然苦笑一声,嘶哑着嗓子道:“对不起,虞儿。”
    “对不起,是我……是我一直在强求你。”
    ……
    ……
    李循走了,离开的很突然。
    在周府的这几日,他每日都会与周家人和沈虞一道用膳,白天教习周澄,晚间时去沈虞屋中处理政务,是以这日傍晚他没来,一家人都颇有些吃惊。
    周澄已经去了书院里,饭桌间安静了不少,还是周绾音小声问:“表姐,苏将军呢,他今日怎么没来?”
    沈虞低头看着碗里的白米饭,划了划。
    “嗯,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第80章 “你就知道欺负我……”……
    周绾音暗自吃了一惊, 抬头去看爹娘。
    周让与周夫人同样也是满面惊诧。
    从前总觉着那位贵人心思捉摸不透,身居高位,薄情寡义,喜怒无常, 并非良配。
    先前他打了声招呼就强行住进周府, 周让夫妇还食不下咽了好几回, 就担心这位贵人胡来, 强迫沈虞,霸王硬上弓。
    可观他在周府住的这几日来, 除了每晚会到沈虞的房中坐到深夜外,竟一直保持着礼数,即便是进人家姑娘家的闺房, 也只是隔着一扇屏风,坐在房门口非礼勿视。
    白天也极少去骚扰沈虞,多半不是在处理公务,便是教习周澄,给夫妻两人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非太子殿下是真心悔悟,想要与自家外甥女从头开始?
    可不管怎么说, 这桩婚事周让还是不赞成的,太子在这里多住一日,周让的心就愈忧虑几分, 生怕沈虞沉不住气, 应了太子。
    嫁入天家, 纵然光耀门楣,富贵荣华,可宫门一入似海, 前朝如卫后那般的颜色亦有色衰爱弛的一日,谁又能保证太子日后不会喜新厌旧,见异思迁?
    更何况,太子这般英明神武又相貌英俊的男人,想要嫁入东宫的女人如过江之鲫,权势于他而言重于性命,彼时他能为了围剿赵王抛弃沈虞,就极有可能再抛弃第二次、第三次……
    他不希望沈虞和太子回去。
    即使是一辈子嫁个平凡人,只要平安顺遂,无灾无难,他便十分满意了。
    好在如今看来,沈虞尚且能沉心静气。
    “走便走了,偌大的杭州城还能容不下他那尊大佛不成?”
    周让给沈虞夹了一只珍珠团,淡淡地将此事在一家人面前揭过去,“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能想清楚最好,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日后家中都不许再提他。”
    用完晚膳后,周让留下了沈虞,和颜悦色道:“小鱼,前些时日淮安去了南屏山剿匪,不幸身边人出了奸细,里应外合,泄露了行军路线,他受了伤,你可想去看看他?”
    顿了顿,又说道:“不想去也没事,我已让你舅母给杭州府廨送去了一支老山参,他身上受了些轻伤,想必没过多久便能痊愈了。”
    沈虞微怔,“他是……被身边人出卖,才受伤的么?”
    周让说:“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
    沈虞垂下乌浓的睫毛,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
    周让未曾注意,只捋着美髯,长长一叹,“南屏山的匪患也有五六年了,咱们苏杭二州的富庶物丰,风调雨顺,朝廷这几年却总忙着打仗,调走了折冲府的府兵,杭州府廨的那些皂吏就更不用说了,一个赛一个的不中用,反倒帮着那些山匪打自家人,害的淮安也受了伤……”
    月明星稀,正房的门“嘎吱”一声开开又被关上,惊起枝桠上的乌鹊无数。
    春山院中,一见沈虞回来,周绾音立时扑了上去抱住她,歪着小脑袋道:“表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面色不太好?”
    “表姐没事。”
    沈虞微微笑了笑,摸摸绾音的小脑袋,两人一齐坐下,她说:“这么晚了来寻表姐什么事,说罢。”
    周绾音耳根微红,“没什么事呀,就想和表姐随便聊聊。”
    沈虞还能不知这丫头的脾性,瞥她一眼,“知道你想打听谁,放心吧,他这次应当是真的走了,不会回来了。”
    周绾音闻言才算是松下一口气,抚着胸口心有余悸道:“乖乖,这位贵人在咱家待一日,我这心上就多忐忑一日,所幸他今个儿是走了,但愿往后也不要再回来。”
    沈虞饮了口茶,又款款放下,神情静默。
    微弱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愈发衬得她乌发雪肤,颜如舜华,饶是周绾音见惯了她这般容色,也禁不住痴愣一回。
    这几年不见,她觉着表姐变了多了,虽然稳重沉静了不少,却再也不似从前那般鲜活明媚了。
    难道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
    她既羡慕沈虞,又同情沈虞,太子殿下虽然做了许多错事,但是他那样的优秀的男人世间少有,如果表姐依旧忘不掉、放不下,她其实心中也能理解。
    周绾音托着腮,喃喃道:“表姐,喜欢一个人,真的能喜欢一辈子吗?如果终是错过了那个人,这一生还能遇见对的良人么?”
    刚及笄的小姑娘,正是年少慕艾、情窦初开之时,已经为了自己的将来愁肠满腹。
    她喜欢魏恒,可是两个人之间的阻力太多,若是魏恒无法高中,两人便注定无缘,从此后萧郎路人。
    她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她不可能再等魏恒一个三年,爹娘不会允许,即便答应,若三年之后依旧是落榜呢?
    明知魏恒一切都是为了她着想,可她就是心里难受,心中的苦闷无处倾诉,除了沈虞,她又不好意思说给旁人听。
    忸怩了一回,周绾音方才下定决心,捏着沈虞的袖口的缠枝芍药小声将一切如实相告,包括今日魏恒突然上门表白心意。
    “……从前我虽与他心心相印,亦知他也是心悦与我,可他总是对我保持一段距离,若有若无,实在令人恼恨,我本想他若一直如此,我便与他断了罢了。今日他却忽然上门来,与我敞开心扉,说明朝春闱若高中,便上门提亲,叫我一定等他,勿要转意,我当时又惊又喜,又恼恨于他……”
    周绾音忿忿说完,望向沈虞,却见对方神游天外,诧异道:“表姐……表姐,你在想什么呢,可有听我说话?”
    “听见了。”
    沈虞默然片刻,轻声问:“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肯定是要等他的呀!”
    周绾音甩了甩手中的帕子,闷闷道:“我喜欢他,自然便要等他,可他如果明年春闱不中,我与他就从此有缘无份,我从不介意他的出身与门第,荣华富贵也好、粗茶淡饭也罢。”
    “我喜欢就是他这个人,便是他一穷二白,我与他吃糠咽菜,只要他知晓上进,我吃多少苦都是值得的!”
    “我想要他赶快上门提亲,说不准爹爹爱重他,一时应了呢?可是他拒绝了我,我心里难受……表姐,呜呜……”说着就扑到沈虞的怀中,抹起泪儿来。
    小姑娘小小的脑袋里,藏了许多的心事,怪不得这几日都不得笑颜。
    沈虞心中微微一叹,温柔地抚着妹妹柔顺的长发,开解道:“魏先生心思深远,人又稳重,他若真只是喜欢你的身份地位,定是比你更迫不及待地想将这桩婚事应下呀,可是他为了你,放下手头安逸的日子不过,去应明年的春闱,若不是真的喜欢你,又怎会多此一举呢?”
    “喜欢一个人,会想要与她朝朝暮暮时时刻刻不再分离,可是真心爱一人,却可以为了她容忍漫长的孤寂与等待,哪怕是从此错过放手。”
    她摸了摸周绾音的小脑袋,“所以,你明白了吗?”
    周绾音想了半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不过表姐这样一说,好像他还挺喜欢我的。”
    小姑娘的悲伤很简单,喜悦也很简单,颦蹙了多日的愁眉终于展颜笑开,可她仍旧不死心,勾着姐姐雪白优雅的玉颈,好奇地问:“如果姐姐是我呢,姐姐会怎么选?”
    她吗?
    沈虞安静地想了一息,“若是姐姐在你这个年纪,只怕是和你一样。”
    可是如今她已不再是小孩子了,可以肆无忌惮的玩闹,是因为知道被人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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