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阳光斜射进这家小面包店,给章甜心笼上一层柔和的光环。她的手从不停歇,把一小块面团捏捏揉揉,变成了精致的小花形状。随随便便扎在脑后的马尾辫,早就因为工作一整天而有点散乱,两颊也沾了点面粉。
    甜心生在这家面包店,这里承载了她家三代人的心血和故事。小时候,她就站在小木凳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妈妈揉面团,在上面压出各种花样。她跟着妈妈学着掌握鸡蛋的加入时机,学着做那层层迭迭的肉桂卷和其他各种面包甜点。她像海绵一样吸收着这些手艺。时光飞逝,这些技艺对她已熟悉得像呼吸,但店里已经没有妈妈忙碌的身影了。
    烤箱的定时器响了,甜心戴上手套,拿出一盘盘金灿灿圆滚滚的面包,热气和香甜的气息立刻弥漫开来。她把它们移到后面的架子上整整齐齐排好,等它们慢慢变凉。虽然烘焙同样的点心已经成了这些年生活的一部分,但甜心为每一批面包的用心和投入从未少过。
    门口的风铃叮咚响,老伟阿姨拄着拐杖慢吞吞走了进来。甜心迎上前,熟练地把芝麻薄饼和茉莉花茶放到她跟前。两人交换了一个温暖的笑容,无需多言。甜心感激这些年来左邻右舍对她的关照,但日复一日忙碌的工作也让她感到疲惫和孤独。其实,她内心深处不仅想成为一个出色的面包师,还渴望发掘和表达自己许多其他的热情。当然,她仍旧会全心全意传承家族的烘焙技艺,继续像往常那样制作面包糕点。等待属于自己的机会来临。
    ***
    林卓晖站在总裁办公室的大落地窗前,整了整身上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目光将下方纽约熙熙攘攘的街景尽收眼底。从50多层的高处俯瞰,密集的行人和车辆更突显出他在科技界的成就感。
    但在满足之余,心里隐隐还残留着一点空虚。他转过身,审视着办公室内简约品味的家具和各种高科技设备。这一切就像在默默宣告着他事业的成功。
    但是没人知道,除工作外,这间办公室几乎一无所有,没有任何私人物件来体现主人的个性。工作已经占据了林卓晖全部的生活,几乎没给他留下时间去建立深厚的人际关系。
    这时,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助理阿曼达悄悄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平板和蓝牙耳机,这是他们工作必备的电子设备。
    “林总,15分钟后要进行全息虚拟现实产品的发布会彩排。”她快速地汇报道,“董事会对方案很满意,但我们还需要呈现出完美无误的效果。”
    林微微点头,重回果断的CEO角色状态。这个演示项目花了他好几个月心血,应用了最前沿的VR技术,让用户可以在家体验沉浸式的场景感受。
    这个富有创新精神的项目彰显了他职业生涯中敢于挑战常规、突破权威的精神。但为了技术架构和编程代码投入的日日夜夜也在他内心烙下了难以弥补的空虚感。
    阿曼达带他走向长廊尽头,那里配备了多台VR设备的演示间。林卓晖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任务上,暂时抛开脑中萦绕的疑虑。证明自己的能力一直是他的动力,驱使他不断追求下一个高峰。
    可在难得的宁静时刻,他还是会感到这种生存方式越来越空虚荒芜。除了没有止境地在社会爬上高位的野心,生命还应该有更多可能。要是能让奋斗的心平静片刻就好了,哪怕只是短暂的宁静。但现在,他还有投资人的要求要达成,还有技术要完善改进。那持续的孤独感,只能继续搁置一边......
    ***
    章甜心在面包店又辛苦工作了一整天,关店后她就上网放松一下。她点开自己最喜欢的网游《传奇世界》,在游戏里可以暂时忘掉现实中的种种烦心事,完全变成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她的游戏ID“SilkSiren”  在服务器上早就出了名,每次组队副本的时候战术布置总是妙算无穷,成功开路排障,实施救援,战力惊人。这游戏弥补了她现实生活中缺少的刺激感和团队互动。
    最近新开的副本,甜心被随机分到一个不熟的队友TechEnthusiast88。看他的血量和装备,显然是一个新手号。甜心马上进入大哥模式,准备再一次带新人闯关。
    但随着游戏进展,甜心惊喜地发现这位新人操作很熟练,配合她的指挥也很到位。到后期团战输出技能选择更是和她心有灵犀,完美组合搭配。甜心很少主动加好友,但这次还是送出了邀请,对这位明白人很有好感。
    另一边的林卓晖收到加好友提示时又惊又喜。他也是为了解压才玩这个游戏的,能和传说级大神成为游戏里的战友简直太幸运了。和她并肩作战,他感觉两人天生一对好搭档。
    从那天开始,两人天天双排组队通关副本。随着boss的逐一击落,他们的战斗配合日渐默契,战术决策已达到心有灵犀。游戏中的化名让两人都可以暂时抛开现实压力。他们越来越珍惜在游戏世界里的点点滴滴时光。一种特殊的默契在两人之间萌芽,即使两人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
    林卓晖在办公室又加了一天班,终于结束了无数会议后,他瘫回座位上望着窗外发呆,也不急着回空荡的公寓。他还是忍不住登录了《传奇世界》,想看看SilkSiren是否在线。
    他的游戏角色TechEnthusiast88刚进游戏的酒吧,就看到一个标志性的女法师,不是SilkSiren是谁啊。看到他出现,SilkSiren赶紧招呼他一起组队。
    “终于看到你上线了,今晚的副本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她的声音很有亲和力。
    林忍不住笑了,“现实世界的任务也要完成啊。”  他开玩笑地回答。
    两人边闲聊边进入了一个阴森的山洞地图,无数次合作下来,两个游戏角色已经有说不出的默契。当一个超大型怪物冒出来时,Silk迅速来了个战术安排:
    “我正面吸引它的注意,你从侧面偷袭。”她指示道。林卓晖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完美执行了这个战术,简直像有电波联络。最后两人快速击杀了这个BOSS。
    “你这操作太帅了,现场发挥仿佛信手拈来!”  他打出一大串感叹号。
    她回一个笑脸:“多年训练有成嘛,感谢你的神助攻哈。”
    林卓晖觉得她好可爱。对比他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和她在一起的每个时刻都令他感到新鲜刺激。
    打完副本,SilkSiren就下线了。林卓晖望着空荡的游戏,愈发迷恋她,也想知道她游戏外的真面目,是否也能如此投缘。目前,他只能尽情珍惜与她并肩作战的每一刻,他知道她唤醒了他内心久违的激情。
    ***
    面包店又忙活了一天,章甜心累得脱形,一坐到电脑椅上就戴上了VR头盔,想进入《传奇世界》放松放松。虚拟世界里她不再是面粉满身的面包师,而是一个威风的女法师。
    化身成SilkSiren,她悠然走进游戏村落的酒吧,找寻熟悉的TechEnthusiast88。在一个角落发现他后,她坐到他对面招呼道:“嘿Tech,一起去刷新开的火龙副本吧?”
    “必须的!我已经研究了一天策略了。”他兴奋地凑近,“我觉得我们可以冰冻它的翅膀让它掉地上,然后集火打它的软肋,肯定能搞定。”
    SilkSiren会心一笑。两人马上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装备属性和技能组合,聊得投机极了。他们在游戏里相处时间越长,就越有说不完的话题。
    打败火龙大boss后,Silk和Tech兴奋击掌庆祝,开心不已。章甜心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这么痛快地聊天玩乐了。两人的匿名状态给了彼此更大的勇气去敞开心扉。
    “我们真是最佳拍档。”  Tech自豪地表示。
    “没错,有你在我身边我很欣慰。”她立马赞同。
    现实中打出这句话的章甜心脸红了红，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外露的一面。但事实就是和他在一起她感觉特别开心自在,比任何时候都更像自己。她感觉Tech内心也有相同的感受。游戏中的特殊羁绊令她着迷。
    “我也是,Silk,我也有这种感觉。”  Tech温和地说。
    章甜心内心小鹿乱撞。她不知两人会走向何方,只希望这热血冒险的日子永不停歇。
    ***
    林卓晖在纽约豪华公寓里走来走去,透过窗外能看到整个纽约夜景尽收眼底,但他脑子里全是SilkSiren的身影。在《传奇世界》里并肩作战几个月下来,他觉得她比现实生活中的任何人都让他觉得亲切。
    他鼓起勇气,给她发了条信息:“S,我知道咱们只是通过游戏认识,但你想不想视频通话?我想看看你的脸,不仅停留在游戏角色,我想更多了解你这个人。”
    收到信息的章甜心心跳不禁加速。游戏里的匿名交流是一回事,展示真实自我让她有些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道:“Tech,我也很珍视咱们的友谊。但现实世界的我还不敢与你见面。游戏让我们逃离了现实,我不想失去这样轻松的感觉。”
    林卓晖看到她还在输入......
    Silk又补充道:“我们可以多在游戏里沉浸一段时间吗?”
    发出消息,章甜心紧张地咬着嘴唇。终于,Tech的回复出现了:“我理解,不会给你任何压力的。咱们在游戏里的友谊就是独一无二的。让我们继续畅快冒险吧!”
    章甜心松了口气,暂时还不想用现实生活的复杂情感影响两人在游戏里宝贵的友谊。她的游戏角色让她感到自信开朗,她不想轻易失去这份自信。目前继续停留在虚拟世界培养两人的友谊就很好。
    ***
    章甜心又在电脑前胡乱点击着,眼神扫视着屏幕上成千上万的游戏角色,却就是不见她日思夜想的那一个—TechEnthusiast88。自从她婉转拒绝了他的视频通话请求后,这个让两人日久生情的虚拟世界突然失去了生机,转眼间就剩她一个人在这里徘徊。
    她的心跳得飞快,同时也止不住一丝悲伤。她知道不该对一个网友念念不忘,但她和Tech在游戏里分享的点滴已经成为她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现在,她只能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失落和空虚。
    “Tech,你还好吗?我们能再聊聊吗?”她在私聊窗口写道,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许久,才轻轻点击发送。信息对话框冷清得像冬日终年不化的积雪。
    就在她准备退出游戏时,屏幕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是她游戏好友晓梦寻香发来的:“我们好久没和Tech一块组队了,你知道他最近怎样吗?”
    SilkSiren无奈地摇摇头,眼神黯淡了几分:“我们已经好几周没有聊过了......我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遇到他。”
    “有些事注定就是命运安排,我们无能为力。”晓梦寻香想了想,犹豫地说。
    Silk微微点头,眼角开始湿润。她知道晓梦寻香的话有道理,她必须接受现实,重新游戏生活。但内心深处,她还怀有一线希望,也许有朝一日,Tech还会回来。
    接下来的日日夜夜,  章甜心强迫自己重新投入到游戏世界,与其他玩家一同冒险。然而当她独自在深夜关闭电脑时,Tech的身影还是会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这段交集对她意义非凡,但终究化为云烟。
    她必须向前看了,这才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