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换好衣服，江雪立刻将自己紧紧用棉被捲着，头用力埋进软绵绵的枕头里，开始崩溃的放声尖叫，层层布料包覆下，消音效果还不赖，不会吵到邻居。
    为什么事情会那么失控？跟小枫接吻就算了居然还被妈妈看见！她好想就此消失在地球表面。把满腹怨气吼完后，江雪抬起头，拿起手机搜寻联络人名单。她亟需找人说说话。
    该打给谁？这时候能打给谁？这种事能告诉谁？不要是会见到小枫的人，这样对她这个尷尬症患者而言反而更加折磨。通讯录一半以上被删除了，不够熟的也不能说……不会是学妹，那么久没联络了，上次说要打给她也因为诸多事务而延误，可是她很容易大惊小怪，不行。
    江雪的目光停留在刘宗原的名字上。想到那个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男孩，她慌乱不安的情绪逐渐缓和。想起高一时跟他告白，人家以学业为重当理由而拒绝，她居然还能奋不顾身的继续喜欢下去，当时的自己，还挺勇敢的，怎么现在连一点喜欢和被喜欢的勇气都没有了呢？江雪一叹，额头贴上手机萤幕。
    嘟――嘟――嘟――手机传来的声响吓了江雪一跳。她抬起头，看着拨号中的手机，惊叫一声，当下手足无措，如果掛掉他会不会回拨？如果他接了她该说些什么？天啊！
    不会接的，刘宗原那么用功的人，念书的时候手机一定关静音。江雪捏紧棉被，伸出手指想要掛掉电话，大不了等会儿再发封简讯说自己不小心按错误拨电话就好了。
    对，这样就好。江雪的指腹点在萤幕上，正要滑动时，电话接通了。
    「江雪。」清冷的男生声音传来，江雪退到床角，捏着棉被，满脸惊恐的望着自己的手机。
    为什么他会接电话？今天真的是她的末日吧？明明告诉自己不能再跟他有任何瓜葛的！妈妈和小枫爸爸的事已经很令人头痛，小枫的事更是把她压得喘不过气。刘宗原接了这通电话后，江雪自己变身成那头孱弱不堪的骆驼，即将被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压死。
    「你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他的问句。
    江雪放下棉被，慢慢爬到手机旁，深呼吸，试图以最平稳的嗓音开口：「我想问你，准备学测要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这么心无旁鶩，对周遭发生的事完全不闻不问。」
    沉默了，宗原被她这个诡异的问题弄得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江雪咬着下唇，颤着手拿起手机，贴在自己的耳边，静静的等候他的回应，心里期待人家先掛电话。
    半晌，宗原低声道：「对不起。」
    「欸？」突然被道歉，江雪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为……为什么？」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他吶吶，「雅寧也是。」
    江雪捏紧手机，尽力保持语调平静。「等我电话做什么？大家都是忙碌的高三生，你和雅寧都是，哪有时间管我？」江雪乾笑几声，「我已经转学，事情……也算都完了，等什么呢？」
    江雪垂下头。明明只是想要找个人诉苦，为什么会滋生出这么多事？说真的，从前的事她不想再提，如果刘宗原没有接电话就好了！心里闷闷的，跟刚刚的慌截然不同。
    「事情没有完。」一如既往，宗原总能像是局外人一般抽离疏远，连音调都能感觉出来。「江雪，我并没有一直都心无旁鶩的准备考试……」他再度陷入长长的静默。
    心绪乱成一团，新事旧事全数混杂在一块儿，江雪把背靠在抱枕上，闔上眼，轻声道：「吶，我现在不想提以前的事，告诉我，你们过得好不好就够了。」
    「你呢？」
    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江雪双手垂在腰际，思索了会儿，才再度提起手机。「我很好，老朋友们对我很好，新交的朋友对我也很好，一切都好。」原本想找人吐苦水，看来心里话又要再向上堆积了。
    「雅寧很想你。」他顿了顿，「你们需要好好谈谈。」
    「你不懂雅寧。」江雪吶吶，忍住泛酸的鼻头，往事既然不堪回首，那么乾脆别想了！「对不起，我刚刚只是不小心按错。问题是乱问的，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不小心扯了太多，先这样，再见……」说再见，真的会再度见面吗？江雪咬住下唇，良久，她道；「到此为止吧。」
    从前的她肯定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会主动掛掉刘宗原电话，从前只要能跟他讲话就会开心得不得了，现在只觉得从前的自己傻得可爱。啊……又有一种岁月催人老的感叹浮上心头。
    每个人都变了呀！不只小枫，她自己也是。
    小枫啊……为什么这种时候会突然那么想他呢？为什么会突然记起他说的每一句话呢？江雪把头埋进膝盖里。她都快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了，好像智商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江雪决定今天不念书，熄灯睡觉，如果有幸能睡着的话。
    黑暗中，手机萤幕一亮，有人传来简讯。江雪看也没看，只是把它翻面，放到床头柜的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