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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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诚在外等待时,接到了姜迎电话,说《山海归梦》的定档发布会因场地和媒体的原因,将地点改到了滨江,让他带裴轻舟直接去酒店。
    抵达酒店,裴轻舟也没想明白,为何临时改地点,还跨市。
    “看预报天气了吗?说是今晚有百年难遇的台风,江北那边又要遭殃了。”
    “好像十几年前有过一次,当时全市停工停产了两周多,路都上不了,车全泡坏了。”
    “咱这边呢?会不会也受影响啊?”
    “你没看天气预报分析吗?台风路径你看看,是扫过江北,咱滨江在里侧,面积也没江北大,肯定不如江北影响大啊。”
    “顶多会下几天儿小雨吧?”
    “下吧下吧快下吧,这天儿再不降温活不了了。”
    ……
    “女士,先生,房卡。”
    前台小哥双手递上,裴轻舟与韩诚一同接过,两人听完旁边三四个人的闲谈声算是有些明白为什么改地址了。
    “韩诚,你不用管我了,我一会儿自己上去。”
    “好的,舟姐。”
    裴轻舟坐到酒店的待客区,打电话给姜迎,想再了解了解情况。
    很快接通。
    “迎姐,是因为天气原因吗?”她站起身看看外面的天,还没完全黑透,未看出任何异常的地方。
    “不完全是,主要有几家特别重要的媒体集体要求改地址,说是怕江北这边真的受台风影响,郭导没办法了,才同意改的。”
    姜迎忙着联系滨江认识的妆造团队,看能不能先救个急,她现在要赶过去,不太能调出足够的人。
    “集体改?”她诧异。
    “谁知道呢,我也没遇见过这种事儿。”姜迎急呼呼地又说,“你跟韩诚就先在酒店等通知吧,预计发布会时间会推迟一点。”
    姜迎挂了电话,裴轻舟还是疑惑,感觉过于巧合,为什么媒体会集体要求改?像联合上书一样。
    看看天,觉得还挺好看,晃晃神又想起来陈暮江,她有一周多没怎么跟她长时间待一块了,中午来滨江的时候也没来得及同人讲。
    发布会改地址,不知道人还会不会来。
    江北的天渐渐变色,被劈成两半,一半极明,一半极暗,风力逐渐增强,云层出现缺口,明暗交织着喷薄欲出。
    今天是周末,糖糖不用去舞蹈室上课,陈暮江带着她去公司待了一上午,郭志一人忙不过来发布会的事,加上临近中午时又被多家媒体要求改地址,陈暮江家本就在滨江,便主动揽了活儿。
    事情处理差不多时,想着去问问裴轻舟要不要跟她和糖糖一起去滨江,因为两个人真的很久没长时间独处过了。
    没想到,她去裴轻舟住处时,无人在家,问姜迎,才知道人去滨江了。
    出市了,却没告诉她,一个微信都没有。
    虽然确实像裴轻舟的作风,但还是不舒服了,她在计划两个人的会面,而裴轻舟似乎从未在意过,甚至何时走的,去哪里都没同她说。
    她甚而觉得裴轻舟某一天会不辞而别。
    承着这种心情,开车也不管不顾起来,一路疾驰到滨江,安置好糖糖后径直去了酒店。
    刚进门,看到了透着玻璃门张望天际的裴轻舟。
    淡蓝色外衬里面搭了件白色背心,下身牛仔裤,像放学等人的女大学生。
    “陈暮江?”裴轻舟回头看到陈暮江站在门口看她,跳步过去。
    “糖糖在舞蹈室的事儿为什么不和我说?”她来的路上接到了舞蹈室老师的电话,说裴轻舟前两日与一群孩子恶语相向。
    跳步到一半停下,裴轻舟有些被陈暮江吓到,陈暮江的愠怒很明显。
    她头次见。
    “什么事儿?”裴轻舟尽力笑笑,看眼四周又说,“我们上去说?”
    陈暮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与考虑不周。
    大厅有监控,酒店里说不定也有记者,站在门口就这么吵起来,定档发布会怕是成她俩的新闻发布会会了。
    女主与编剧不和,酒店门口大吵。
    一路无言,保持距离地进电梯,裴轻舟放房卡开门的时候,弯着的小身躯让陈暮江有些悔恨自己的语气和态度。
    进到屋里,灯很暗,陈暮江从责难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一点,很抱歉地想去拉裴轻舟的手,被拒绝了。
    “吃饭了吗?”陈暮江收起手和情绪问。
    “没有。”裴轻舟不想在客套的开场白上停留太久,径直问:“糖糖舞蹈室怎么了?”
    “老师说,你当着一群孩子的面训斥了一个男孩?”
    陈暮江问得很轻,但认为她没有风度的揣测很重,裴轻舟听出来了。
    “是,我训他了,当着所有孩子的面。”
    “你19岁,那个孩子10岁,而且你的身份不合适,”陈暮江停顿看裴轻舟,坐到她身旁,手压着沙发边,降低声量继续说:“可以换种方式的,就算那个孩子真的说了糖糖不好,为什么不先跟我说呢?”
    “你是觉得我小,不懂事?”裴轻舟转头看她,“换种方式是等着告诉老师,然后请家长吗?”
    那是舞蹈室,压根不太可能请家长,何况只是对糖糖恶意的议论,没有什么证据,矢口否认即可。
    “没有觉得你不懂事,你可以不用管的,我来管就好。”陈暮江说。
    她一是觉得对裴轻舟形象不好,才刚刚起步,以后可能被扒出来,恶意造谣。二是觉得对糖糖不好,毕竟之后还要在班里上课,公之于众的争吵让糖糖该如何与同学相处。
    裴轻舟紧接话音:“是,他们小,都是上小学的年纪,但你知道他们怎么说糖糖的吗?”
    这一瞬间,裴轻舟不喜欢陈暮江的温和了,眼睛看向棱角分明的桌角。
    “他们说糖糖是个没人要的小孩,所以才黏着你。还说,人家学舞蹈都是跳给爸爸妈妈看的,糖糖学舞蹈跳给谁看,就是乱花钱。”
    “当然,还有更难听的,说她爸在外面肯定有别的小孩,她和她妈都是没人要的。”
    “他们年纪小,但伤害不会小的。连我都不太清楚糖糖的家庭状况,他们都已经恶意揣测到这种地步了,如果知道了呢?”
    会说的更难听,怕是挖掘三代,问候十八辈祖宗。
    “我跟糖糖虽然没在一个教室,但有时透过窗户看她,或者听到她和其他小朋友说话,我都觉得她很像你,长着一双深情眼,看什么都好像人畜无害,什么恶言恶语都能包容。”
    陈暮江看着裴轻舟的侧脸,觉得清瘦的过于凛冽,话也是。
    “可是,她才6岁啊。为什么要跟你一样这么懂事呢?”问人问己地看陈暮江。
    陈暮江听着话,手离开沙发边,眼睛空洞又紧逼地盯着实木桌,像一把长柄斧。
    “你知道她为什么学舞蹈吗?”裴轻舟问她,未有停顿地柔声说:“她说你之前答应过,如果她跳舞拿到奖,你就手持摄像机,给她拍片子,让她做你的女主。”
    是随口应的,她不太记得了。
    但糖糖让陈烟写了下来,怕忘。
    “我以为糖糖很开心的。”陈暮江弓起背,双手交叉搭着膝盖,视线垂落到白色地板上。
    她最近和糖糖的交流确实没前几日多了,这些话甚至糖糖都没与她说过,也没闹过。
    因为苏晚黎的到来,总让她想起几年前怀揣热望的自己,灵感便如蛰伏在体内的蝶群,没日没夜地往外飞出,她像乘了一列回往过去的火车,从小小的火车窗里探寻着以前的自己,那个愿意对世界发表看法的自己。
    长卷发收起肆放,白皙的后颈微垂,像一朵还未绽放就塌落的白兰花苞,让人惋惜又心疼。
    “她当然开心啊。因为下课早,多等一会就闹小情绪,不仅没有觉得她不乖,还愿意之后都提前几分钟等她的家人,谁都想要的。”裴轻舟说着抚上她后颈,动作轻柔的像怕掐断花茎。
    她说“谁都想要”的时候语调明显比动作更加轻柔几分。
    后颈是个敏感区,指腹摩挲的安抚感让陈暮江缓缓抬起头,脖颈与视线一同转动,卡在手掌的虎口处,落在清澈的眼间。
    像坐在路灯延展出来的昏沉光线里,足够看清彼此的面容,不被打扰地拥有对方全部的目光,在灯暗灭的那一瞬间去吻早已落定视线的双唇。
    手指不经意地敲了下,错按开关,后颈沿着手臂犹如由低向高处滑行的缆车,在距离乘客一步时刹停,用眼神询问是否上车。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吗?”陈暮江在她的视线里扫扫鼻尖下的唇,明明看出了她也想的。
    裴轻舟摇头:“陈暮江,不是所有小朋友都善良的。也许你的处事方式更恰当合理,但是我并不打算改变我的方式。”
    她的眼中有几分落寞,但很坚定,像是经过海盗的洗劫后,同人谈判只愿架起枪,不再肯定人与人之间会有生出信任的瞬间。
    “我只是…”陈暮江握住她搭在肩上的手,满怀歉意地揉了揉。
    她只是不知所措了。
    不过是为糖糖出言呵斥了几个小朋友,真的没什么好怪的。况且,裴轻舟是孤儿,她怎么能要求她不带任何滤镜的看待这个世界呢?腹上的疤谁知道又是怎么留的?
    她也一直在克制,在隐忍,只是今日不知怎的,像被点燃了所有积攒的不悦。
    不知所措地想向裴轻舟讨一个说法。
    为什么总是无所谓地看待她们感情呢?为什么总是忽远又忽近呢?为什么都没告诉地来了滨江呢?
    如果有天走了的话,会不会通知一下她呢?
    但她都没有问出口。
    只是失神地看着裴轻舟。
    顿了一会儿后。
    裴轻舟扶着陈暮江后颈,一点点靠上去,脖颈相交地拥着她。
    “我们试试吧?”
    陈暮江的眼神让裴轻舟感到心痛,她第一次见到这种眼神。
    一块上等的玉因为她没有光泽了,她不太能承受这种过失,这种过失带来的心痛远大于挤进安定生活的阵痛。
    “试什么?”
    陈暮江拾起裴轻舟散落的视线,食指夹进她耳畔,托起她下巴,让她们视线相合。
    她想要更确定的回答。
    裴轻舟默了两秒,思忖好措辞,极尽诚恳地说:“《海上花》的剧本你已经写完了,姜迎说大约一个月就可以拍完。我们就用一个月作为期限,如果这一个月后还能保持令彼此舒服的关系,也不介意各有隐瞒的话。”
    她凝视陈暮江说完最后的话:“我们就正式在一起,确认关系。”
    所有的阴霾一瞬散了,心里像炸了千万束烟花,无声无息地,不需要任何人观赏,它的壮丽只有陈暮江知道。
    “一个月,像正常恋爱那样?”陈暮江问。
    “是。”裴轻舟思索着补充:“不能公开。”
    有点委屈人,但职业性质所限,也不想被网民评判。
    于是陈暮江点头。
    接着问:“一天的行程,去哪儿、干什么会有报备吗?”
    鉴于今日的情况,陈暮江就想问问。
    裴轻舟咬咬唇,稍许为难地说:“如果你很需要我这么做的话,我试试。”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习惯。
    因为没有家人,所以从未有人担心过她晚归,更不会在出门时问她要去哪里,同什么人玩,朋友是否可靠……
    她很自由,但自由带来了孤独,造就了她的随心而为。
    裴轻舟前所未有的乖,陈暮江感激地笑了笑,想吻她,但是忍住了。
    又问:“过敏吗?”
    “什么?”裴轻舟不明所以地看她。
    陈暮江拉过裴轻舟的手,在食指上圈了圈,贴她耳侧,沉声说:“指套,你过敏吗?”
    音调低了八个度,像在耳边勾引她进入深不可测的洞穴里。
    脸唰地红了,耳根向下燃至小腹,脖子吸了吸,裴轻舟抿唇不说话,她还没考虑这个问题,陈暮江这次让她意外了。
    “是过敏?还是不知道?”略带逼问的调笑。
    她不知道,没注意过,上次陈暮江是什么都没用进去了。
    陈暮江看着裴轻舟害羞的样子,不再能忍住吻她的想法,揽腰凑到她唇前,潮声迭起地问:“现在想了吗?”
    想接吻了吗。
    她想,舌尖暗暗舔下内唇,胯坐到陈暮江身上说:“你先答应我、…、…嗯…”
    话出一半,陈暮江隔着衣服握住裴轻舟右胸,揉了下,裴轻舟目光含怨地望向她。
    “答应什么?”扶扶裴轻舟的腰,抵到鼻尖上问她。
    气息流转似泉水沸腾翻涌,极力克制。
    “不准再用那种态度和语气对我。”裴轻舟压到陈暮江唇上,在进入相吻前最后补充:“不准对我生气,任何时间、地点……都不能…”
    她初次决定摒弃漂泊,委身于一段从未有过的关系,半分委屈都不想受。
    陈暮江极为尊重地等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在唇上轻啄两下后,说:“好。”
    “去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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