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妻主大人是道祖[女尊]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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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实在无法将那些狎昵的称呼叫出来,直呼我名字也可以。”她衣衫懒散,霜色的领子微敞,露出一片白皙的脖颈和锁骨。腰带也没束紧,两条宫绦怠惰地盘缩在下裳的薄纱里。“我看你年纪不大,勉强叫我一声好姐姐,我听了说不定能舒心。”
    年纪不大?他忍不住想,自己这岁数要是说出来,她都得拿个锤子把他钉到棺材板里。
    贺离恨看向她,见到挡着她脸庞的书卷,从内页里零落调出来一张插图。他低头一扫,是春宫图。
    他顿时收回视线,咳嗽了一声,道:“……我想洗漱沐浴,可以吗?”
    这几日碍于伤势,总是浸水擦拭一番便罢,至多也不过拆洗长发,还未好好沐浴过一番。
    重伤以前,他道体完满,虽是魔修,但自然洁净、不染纤尘。如今伤重至此,虽然仍比普通人好得多,但稍稍沾上一些浮尘,便有些难以忍受。
    放在梅问情眼里,大伤未愈还要沐浴碰水,估计是非常娇气又矫情的事了。
    他如此想着,这位散漫的教书先生却并没嘲讽戏弄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又翻过去一页,她道:“你一个人洗得了么?就你这点体力……有一页掉你脚下了,捡一下。”
    贺离恨让她说得噎了一下,他顾忌伤口,有点不自然地低下身拾起那张插画,再扶了一下桌沿儿,看都不看一眼内容地递过去。
    梅问情也没抬头,探手随意一接,书页连同他的手腕都掐在掌中,两根手指给探了探脉:“……还行。”
    这似乎是允准了。
    贺离恨计算着复原的时间,又想到自己死不见尸,那些老仇家未必就真能宽心,虽然人间红尘寻人是大海捞针,但耽误久了难免出事……他思索片刻,又抬头看了一下梅问情:这若是连累了她,总归不好,就算要养伤,也得另寻个无人的所在。
    他这么一抬头,却正好对上女人的眼眸,那双黑漆漆、寒沁沁的双眼只跟他对上一刹,随后就错觉般地舒展来,如抽枝伸展的嫩芽:“你这一个人闯荡江湖,胆子还挺大。”
    贺离恨道:“有时候逼到一个份儿上,胆子小的,就都死掉,化为尘土了。”
    梅问情微笑着表扬:“哎,好凶啊。”
    这么一句评价,都听不出来是正面的,她居然还讲得像是夸奖似的。贺离恨顿了顿,接话:“我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若日后我能养好身体,你有了想杀之人,我可以帮你。”
    梅问情道:“若是养不好呢?”
    贺离恨愣了一下,他没有太过思考这个可能性,就如同此人的性格一样,他从不认为自己的任何低谷期是爬不起来的。……如果这么容易就一蹶不振的话,大道参天,他早就死了,连修真问心,便都不配。
    “那就……”
    “那就当我的仆人吧。”梅问情自然地道,“我救你一命,按理说,你这条命其实是属于我的。对不对?”
    “挟恩图报。”饶是贺离恨非常想装,也没能装得下去,他吐出这四个字,撇开眼神,“为人轻佻。”
    梅问情有一个名士的名头,可天下名士多是性情古怪,她混在其中,有几分轻佻懒散,不够庄重,倒也不足为奇。
    梅问情没把他这两句低语当成一回事:“好了,贺少侠,那就这么说定了。”
    “谁跟你说定了。”贺离恨道,“身为师者,私蓄男奴,纵然没犯什么律法,总归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我管它好不好听。”女人将掉落的书页夹在其中,反手放回身后的书架上,然后从床畔的藤椅上起来,舒展了一下身躯。
    她随手拉紧了腰带上的宫绦环佩,衣料往瘦削紧实的腰身上一裹,姿态随性,像一只优雅又懒惰的大猫:“衣服脱了,我给你弄点水洗澡。”
    贺离恨方才看着她,听着她腰侧叮当作响的环佩晃了一下神,随后才反应过来:“现在?我自己洗就行了,不用……嘶——”
    对方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根本没用力,只是放在那儿,那片撕裂的伤口就憋着劲儿弄疼他。贺离恨眼角泛红,一口凉气抽回来,痛得冒冷汗,喉头到胸口都要结冰了。
    她从上方压下来,阴影笼罩在眼前:“你就是这么行的?”
    贺离恨咬紧了后槽牙,忍住发抖的喘息。
    他原本还真将这当成可以忍耐的皮外伤,但只是被这么碰到,就猝不及防地勾起五脏六腑的疼痛和虚弱,好像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地从他骨头里抽出来……残余的仙道真气还留在躯体里,往神魂里钻。
    梅问情屈起手指,指尖轻盈地搭在他肩膀衣衫的上方,触感微不足道:“贺少侠,最好多听听我的话。”
    贺离恨骤然有一种仿佛被猛兽含着脖颈,舔着喉骨的错觉。
    他双睫被生理性眼泪浸湿,缓缓地匀稳了一口气,声音发哑:“梅问情……不许这么突然地碰我。”
    她笑了一下,然后收回手,抬指将对方外披上的两根细绳一抽,外衣就落下来,露出整齐系到最上端的内衫。
    “热水没凉之前,”她说,“我在旁边的房间里等你,如果需要扶的话,叫我一声,我就帮你。”
    ————
    水雾弥漫。
    刘潇潇前几日刚给她敬爱的先生带了一应洗漱用具,特意还为贺公子捎了一份全新的,比起“轻佻浪荡”的梅先生来说,她这位弟子才是世俗意义上的、文雅体贴的正人淑女。
    热水温度稍高,这屋子又显得小,只开了一个窗缝通风。梅问情垂着眼眸,目光落在两指之间,一团白腻腻的雾气在指间缭绕着。
    那是她刚刚从贺离恨身体里抽出来的残余真气。
    清冽锋锐、连绵不绝,伤他的人修为倒是很深厚,这团真气要是留在他身体里,那这伤十几年也好不了。她行善积德,随手帮忙。
    嗯,随手帮忙,绝不是看他长得好看,也不是可怜他那张倔强又忍耐的脸。
    那团真气明明属于别的修行者,可到了她手里,却乖顺如绵羊,任由她捏来捏去,随意聚散。她很快就失去了兴趣,任由这团气息消散不见。
    身后响起有些沉重的脚步声。
    以他的身体状况,就是走到这里,也费力忍痛、颇为艰难。不过梅问情倒是预料到了这一点,贺离恨虽然不拘小节,但比起她来说,还是挺要脸的。
    雾色缭绕声中,衣衫一件件搭在屏风上,浴桶里的水面泛起涟漪。
    梅问情虽然正对着他,可目光很安分老实,静静地盯着他的脸,根本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在她眼皮底下脱光衣服洗澡,眼波都不动一下:“热吗?”
    贺离恨没吱声。
    他还在不高兴,眼角残红未褪,那块的皮肤太薄了,热气升腾上来,连耳朵尖儿都泛起血色。
    不知道是雾气给熏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梅问情啧了一声:“多余问。”便起身拿起毛巾,绕到背面给他擦拭后颈、肩头。密密的水珠从肌肤上往下滑,避开了未愈的伤处。
    她单手解开对方的发带,道:“你说谁家妻主给夫郎亲手洗澡的啊?更别说你不是我娶的了,我都没睡过你,还对你这么好,又救又养,伺候吃穿,你还那么凶我,你说你做的对么,嗯?”
    贺离恨低着头,任由她把玩自己的长发,半晌才道:“……但凡你不那么戏弄人……”
    梅问情的手从后面绕过来,忽然卡住他的下颔,两指分明没用力,可轻易就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她低头,模样倒映在贺离恨的眼睛里。没簪住的剩余长发落下来,发梢打着旋儿碰到了水面。
    “别躲。”她道,“我看看你脖子上这块好全了没有。”
    贺离恨被她钳着下颔,下意识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出于一种保护性的本能和姿态。他忍着脆弱之处被人观赏的恐惧感,连忙道:“已经好了,我已经……”
    梅问情的脸庞在他眼前放大,她先是看过了伤疤结痂的边缘,而后又看向他,忽然道:“你这蛇也爱洗澡?”
    贺离恨一个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按着自己的手忽地一松,掌心里的手腕也倏忽抽了回去。她的手没入水底,拎上来一条湿哒哒的黑蛇。
    双方面面相觑,黑蛇眼眸猩红,吐着血色的信子,浑身都是五彩斑斓的黑,鳞片透亮。
    贺离恨见魔蛇被她拿在手中,生怕这蛇受惊咬她:“别掐它……这是毒蛇。”
    “毒蛇。”梅问情笑眯眯地捏着它把玩,魔蛇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里只剩下畏惧发抖,只不过小蛇背对着贺离恨,没让他看到。“居然跟你形影不离。”
    她还不想把“贺少侠”的小宠物吓坏了,便随手放到了旁边,任由小蛇自闭地团成一个球儿,慢吞吞地爬回贺离恨的身边。
    “对,”贺离恨谨慎地圆谎,“毕竟我是个杀手……”
    “知道了。”她湿漉漉的手指拍了拍对方的脸颊,气息发凉地扑过来,“没有感情的、凶巴巴的小杀手。这个身份我已经记住了。”
    “……敷衍。”
    第4章 .桃树“叫我?”
    敷衍总比看破了他要好。
    梅问情愿意不挑破、装糊涂,他便也不解释。一个无亲无友的儿郎,在这女子掌权为上的尘世当中,不要说是习武做什么少侠,就算是孤苦伶仃地活到这么大,几乎也是件辛苦事。而他身上有如此重伤,保不齐会是什么通缉逃犯、危险人物,种种隐患之下,梅先生这样的身份,竟然问都不过问一句。
    这份不过问,既看得出她傲慢,又能窥得出此人在俗世中的地位,应当很不一般。
    水雾弥漫,一重又一重地阻碍视线。
    梅问情随意地拨弄他头发,累了就将布巾丢给他自己擦拭洗漱。她挽了道袍的袖子免得沾水,手腕间露出一道金色的纹痕。
    贺离恨目光扫到,见那是一圈淡金色的纹路,盘在她白皙的腕骨上。他功体尽废,看不出什么,但觉得不太寻常:“你手腕上这是……”
    “嗯——”女人从喉咙里扬起声,顺着他目光看了一眼,“你才看见,我脖颈上也有一道,怎么没瞧见?”
    贺离恨道:“之前认识我的人,都说我狂悖可恨。看来我再狂悖也不如你。”
    “怎么说?”
    “既然你说了我们至多是留有恩情的关系。你怎么会觉得,我要对你身体上的事情了若指掌,梅先生这么放诞不拘,不怕把孩子教坏了吗?”
    梅问情不仅不生气,反而有了些高兴的模样。她的手臂挨在浴桶边儿上,被雾气缭绕着,伏在对方的身后左侧,低低地笑问道:“你才认识我几天,就说我放诞,看来我这规矩确实守得不好。但你也认识了我学生,难道刘小娘子不是当世中罕见的淑女?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刘潇潇才八岁,不过民间里八九岁定下婚约的也不在少数。
    贺离恨道:“我什么时候说——”
    他转过头来,迎面对上梅问情幽深的眼眸,她虽是微笑着,说得话也很有一股荒唐劲儿,但眼里却清冷沉寂。
    贺离恨的话停在嘴边,忽地从她眼里望到一股震人心神的凉意。他顿了顿,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怕,道:“又戏弄我。”
    梅问情道:“我以为你该习惯了我的戏弄。跟我一个陌生女人共处一室,甚至衣服脱了一地、裸裎相见,我却连你水底下的守宫砂长什么样子都没见到,这样还不能表明先生我洁身自好,坐怀不乱?”
    贺离恨沉默少顷。
    一只手潜入水面,湿淋淋的水珠沾染了她的指间,又伸过去握住他的手腕,按住了他的脉搏。
    贺离恨被带着抬起手,湿润的指尖拨动着女人脖颈间的亮银璎珞环,那些缀在环上的珠链被别到一边儿去,露出她喉咙间的淡金花纹。
    这种纹路,他只在那些符师、术师的玉简上见过。
    贺离恨对这些花纹篆印类的东西不敏感,也没有涉及过。他只是打量观察一瞬,指尖就触到了温热的肌肤。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手指。
    挣脱不开,梅问情就是这种性子,散漫、随意、可又不容忤逆。
    那些金纹细腻微亮,十分美丽。贺离恨一细看,就不知不觉地沉沦其中,一时难以拔出神来,直到他的手几乎从一侧覆盖到了梅问情的脖颈上,半个手掌都抚摸着那些纹痕、感觉着对方清晰的血脉跳动。
    他猛地收回手。
    “摸完了?”她道。
    贺离恨想到先前批判她的那些话,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也不知道怎么就看入神了,估摸着他这时候在人家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一套做一套,比唱得还好听。
    他只好道:“摸完了。”
    梅问情点头,笑眯眯地道:“合你手感便好。”
    她欣赏似的看着男人转过头去,从耳根子脸红到脖颈,热意不散。贺离恨方才还说她放诞荒僻,这时候小猫后颈皮让捏住,提溜起来四脚不着地,又收起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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