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五百九十六章 七十三条鲥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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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筵首秀,挥洒自如,陈初六对自己是十分满意的,只是没想到,李葳讲学的东西,却是这么死板僵硬,连他听起来都觉得比较深奥。
    众人来至廊下用膳,经筵过后,天子赐膳,这是常例,但只是一些侍讲、侍读在此用饭,其余随同人员,都各自回自己衙门。
    虽已经过了最炎热的时候,但中午仍然有些闷热,加上陈初六这一身红袍,围得严严实实,不觉汗透衣衫。刚坐了下来,只见王之恩走了出来,命几个太监端了一盆冰,又递上一把扇子:“陈大人,这是赵官家赐的。”
    陈初六忙是起身接下,没想到赵祯这会儿还给他送来这个,这不是惹人眼红嘛,拿着扇子扇了几下,汗稍息,又有太监走过来,到李葳跟前:“李学士,还是往常一样,清蒸鹿尾、炙烤羔羊?”
    李葳也不睁开眼睛,微微点头。陈初六在一旁见状顿时喜了,这赐廊下食,其实吃得并不好,有时候是白水煮肉,有时候只是普通菜肴,可这经筵之后的赐廊下食,还能点菜?
    那太监走近到陈初六面前:“敢问陈学士用些什么?”
    陈初六道:“中贵人,这可是随便点的?有没有菜单,给我看看菜单……”
    太监闻言笑得合不拢嘴,道:“并非是随便点的,这些菜都是赵官家的御膳,呈给赵官家看过之后,再拿一些过来。”
    陈初六尴尬地挠挠头,原来是从赵祯吃的一大桌子菜里面取出几样,这还得看赵祯喜不喜欢,若是赵祯喜欢,这菜还没得吃。一旁的李葳,仍然是闭着眼睛,可这样都能看得出他在窃笑。
    “一荤一素即可,若是有多了,可以多拿几盘,但馒头、米饭不可少,本官咸淡皆可,不忌口。”
    “是,小人这就去。”
    太监将“不忌口”三个字听进去了,在他耳里,这三个字就是“什么都吃,多拿一点”。没多久,只见太监带来了珍馐美味,陈初六面前摆满了一桌。自从陈初六家里大兴炒菜之后,宫里也受到了影响。以往以蒸、煮为主的菜品,已经变得丰富多彩。
    看着精致可人的御膳,陈初六食指大动,也不可客气,大快朵颐起来。李葳低着头,将眼前的菜肴尝了一口,笑道:“今日这鲥鱼更鲜一些,不愧是吃鲥鱼的时节。”
    “陈直馆!”
    陈初六停下来了,看向李葳,不解的问道:“李学士有何赐教?”
    李葳放下筷子,指着那盘鲥鱼道:“本官素不喜食鱼,但家母喜食鱼。这鲥鱼,本官向来只吃一口,剩下的将其盛在食盒中,带回家里给家母。”
    陈初六闻言,看了看眼前被自己吃得七零八落的碟子,定然是没办法带回家里去了,便道:“李学士至纯至孝,真是当世颍考叔。”
    “时至今日,家母吃过的鲥鱼,已有七十二条了,加上今天这一条,乃是第七十三条。”
    话听到这里,陈初六恍然大悟,这小子是想给自己摆资历啊。一个月才六七次经筵,七十多条鱼,岂不是说他在这里当了一年侍讲了?陈初六没说话,但见李葳接着道:“陈直馆,今天是你经筵开讲之日,本官本不该说什么的,不过本官这性子直,你我同僚一常,有些事情,本官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哦?敢问何事?”
    “陈直馆既讲春秋,便要传先王之道,务必紧贴君臣之义,勿要因天子想听什么,便听什么。此外,天子询问,最后还是按已有注疏答之,若是没有,便说不知。临场发散,有失严谨,误导天子便不好了。”
    李葳这话,就是让陈初六讲课的时候,多讲大道理,少讲那些天子听得津津有味的小故事,还让陈初六别误人子弟。
    陈初六并不在意,回到:“李学士所言有理,不过本官以为,讲授春秋,是让天子明先王之道的,用一些小故事说出来,天子更能明白。天子天资聪颖,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提出新问,必有新解,能者解之,无能者不解之。”
    李葳眉头一皱:“圣贤的学问何其深奥,如何能随意解释?天子听讲,宁可一句不会,也不可错解一句,误入歧途。”
    这就有点令人生气了,这就是他故意将把经筵弄得听不懂的缘故?宁可不会,也不能会错了,这话倒是没毛病,可从一个“师者”的角度说出来,多少有点不负责任了。
    但刚才李葳说了,这里的鲥鱼他吃过七十多条,比起资历,陈初六可不如他。再说陈初六也不想,刚来第一天又得罪人,李葳说完,他也没回话,当做没听见,吃着眼前的菜。
    赵祯在用御膳,一边吃饭,还得一边看奏折,王曾、张知白等人也在一旁用膳。不过,君臣之间,却用屏风隔开了,离得比较远。
    赵祯在里面一边吃,一边笑道:“六位侍讲中,孙奭、冯元二人,朕最喜欢,其次是陈初六,别有风味,他讲什么朕都能听懂。”
    一旁伺候的太监,连忙称是:“陛下,老奴也听懂了几句道理,陈直馆的讲经,真是有教化之功啊。”
    而在外头,王曾等宰相也在议论。
    “孙奭、冯元都是博通今古之人,深入浅出确实讲得好。倒是夏竦、陈执中两人,则是差一些,但也勉强。李葳学识鸿博,却规规矩矩,不敢稍逾一步,显得呆板了一些。”
    张知白点点头,道:“陈初六所讲,虽然浅显了一些,但并未失礼。依我看来,可以放心了。”
    鲁宗道抚须道:“难道不怕外人议论?陈初六讲学之法,将学问将高阁放到平地,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王曾忽然大笑,道:“我们这群老家伙,就不要操心这些事情了。别看陈初六年纪轻轻,治学已然自成一家,开一派文风,他的方法,便是一派一家的方法。五十年之后,我等皆以入土,若是还有人还在用陈初六的方法,说明这个方法有实用效果。若是没人用,又何须担心什么?”
    “首相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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