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薛知景点点头,补充维生素c,避免败血症。辽国草原之所以对茶叶需求如此之大,也是这么一个原因。
快到泉州的时候船竟然坏了,有个底层舱室漏水,不过这个时代的船舶技术还是不错的,为了避免危险,将船隔出了很多的舱室,一个舱室漏水了,也无伤大局。
不过船行到造船厂的修理场时,一帮工人当中却出现了一个蒙面的女子。
因为蒙面看不出年纪,但看身姿,应该是十几岁到二十出头的少女,她穿着一件普通的大成女子服饰,头饰也并不繁复,只是一条纱巾将大半张脸全部蒙上了。
薛知景眼尖地看见她淡蓝色的眼珠,再看她的头发颜色,似乎略带了点栗色,不是纯黑。
不是汉人吗?
带着些好奇心,薛知景让苏茗茶等人下下船,她留了下来,看他们怎么修理这条船。
没有想到,占首席工程师的,竟是那个蒙面女子,她的声音还带着些青涩,年纪绝对不大,但表达很清晰,还带着一股专业人士独有的骄矜,将其它的工人指挥得团团转。
见薛知景在旁边围观,她还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闲杂人等,请离开这里。
果然有专业能力的技术人员,古今都是如此的酷。
听他们说起船舶的一些事情来,薛知景突然很感兴趣,这一趟出来,她还是第一次听起远航海船的事情。毕竟这个部分离她之前的认知实在太远了,在前世她常常坐飞机,却从未坐过远洋的海船。
他们从扬州过来的时候转坐的船竟然还不是最大的,能远洋到大食国的海船更大,最大的能有五千料,最多能容纳上千人。
对此,薛知景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人问题。
可惜那蒙面女工程师根本不理她,面对薛知景的几个问题,她还怼了回来,跟你没有关系,赶紧离开这里。
这么酷,又能修两千料大船的工程师,薛知景觉得自己应该跟对方交个朋友,只可惜对方当她是个恼人的蚊子,再次冷冷地赶她走。
没有办法,薛知景只好下了船,去问修理场的负责人。
负责人是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人,看薛知景的打扮和仪态,便不敢怠慢,和盘托出地说,她叫阿伊拉,是广州蕃坊里面蕃长的女儿,不是汉人,祖籍是大食。据说是来泉州书院就学的,来我们这边修理场是她的个人兴趣,我本来是不愿的,一个女儿家,天天在这儿跟我们一堆糙汉子混在一起怎么行,还是泉州书院的山长作保,我才让她试试的,没有想到,她是这个。
负责人竖了个大拇指。
这个时节,东北地区春寒料峭,还是一片茫茫的雪原。
要等到再过一个月,南方都开始采茶了,这一片才会冰雪消融。
这个地方正是春季辽国王庭的驻地,鸭子河。
正月里从冬日的驻地出发,慢慢悠悠地行进了两个月到达这里,此时冰面还未消融,便是凿冰捕鱼的好时节。
一帮200斤的契丹汉子,裸着上半身,齐吼吼地聚集在鸭子河上,用兵器开始凿一个大坑。
当大坑形成,众人则放入渔网,从冰河中钩出河中的那二十多斤的大鱼来,大鱼扔在洁白的冰面上,还在不停地扑腾,许久才一动不动。
200斤的汉子抱着那条冻得一动不动的头鱼,敬献到萧烈歌和她的大侄子面前。
鸭子河今年的头鱼已经捕猎上来了,祝我大辽今年风调雨顺,祝陛下和烈火公主万寿无疆。
大侄子抬头看了看萧烈歌,萧烈歌对他点了点头,他才慢慢地说道,你们都是好样的,今年的头鱼宴,开始吧。
这一条鱼只是意思意思,王庭汇聚着整个辽国的顶级贵族和他们的侍从们,一网又一网的鱼被捕了上来,鸭子河畔燃起了一堆又一堆的篝火,烤鱼、炖鱼齐上阵。
吃着鱼,辽国贵族们喜闻乐见的运动项目又开始上线了。
结冰的鸭子河是个天然的跑马场,赛马自然是重中之重了。
凿冰捕鱼还可以让侍从们代劳,赛马这件事情就是贵族们必须自己亲自上阵的事情了。
耶律家嫡系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耶律蒙南过来邀请萧烈歌。
烈火公主,好久没跟你赛马了,这一次咱们赛一回好不好?
耶律家的邀请,萧烈歌不好拒绝,毕竟她这第一轮不上,后面她总归要上场的,皇室的威严不能丢。
好,赛就赛。
耶律蒙南笑着说,不过我想有些花样和彩头。
什么花样和彩头?
我让你二十个马身,然后追你,以五里为限,若我能追上你,用马鞭摘下了烈火公主你头上戴着的红色帽子,就算我赢,若我没能追上,便算我输。
萧烈歌的眉头微微蹙起,那彩头呢?
若我赢了,烈火公主便答应我的追求~
耶律蒙南带着些男性自有的骄矜自傲,目光灼灼地看着萧烈歌,周围的众人听见他的话来,顿时就噢噢地起哄。
草原儿女,当众示爱可以说是极为寻常的事情了,就算对方是公主也一样。
只不过这耶律蒙南刚死了老婆,立刻就凑上来跟她示爱,还要脸不要脸。
萧烈歌心里冷哼着,嘴上却没说什么,呵!等你先追上我再说。
既然烈火公主和耶律蒙南要赛马,那别人自然要靠边站了。
众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聚集起来,要看两人赛马。
萧烈歌一身火红,耶律蒙南则一身纯黑,在白茫茫蜿蜒的河面上极为亮眼,相信就算跑远也能清晰地看见二人。
两人相隔二十个马身,大概六十多米的距离。
大鼓猛地敲响,两匹长毛烈马便开始奔腾起来。
萧烈歌的身影像一团燃烧在冰面上的火,一路留下热浪的痕迹,而耶律蒙南则像是一柄漆黑的剑擦过雪原,留下的是闷沉的阴影。
跑在前面的萧烈歌其实有些吃亏,她的前面没有追逐的对象,很容易就落了速度,反倒是在追逐的那个耶律蒙南,更有可能在前方马匹的刺激下提升速度。
这不,两人的马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
最后在将近到达终点的时候耶律蒙南追上了萧烈歌。
耶律蒙南的马鞭也随着他飞跃而来,萧烈歌后仰上身,躲过了他的第一波攻击。
回身而起的时候,萧烈歌看见了耶律蒙南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的马鞭再一次袭来,只不过这次,正对着萧烈歌的面门。
萧烈歌侧身再次躲过,她咬牙说道,耶律蒙南,你想杀了我?
耶律蒙南笑得戏谑,怎么可能,烈火公主,我只是想要你。
最后的命两个字被他吞掉了,在心里说了出来。
但萧烈歌对于杀意是如此的敏锐,她如何感受不出来,所谓的求爱是假,想杀掉她才是真的吧。
耶律蒙南的鞭子再次袭来,这一次萧烈歌迎面而上,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鞭子,手心传来强烈的痛楚。
但萧烈歌却紧紧地握住了那鞭子,掌心渗出鲜血,一滴一滴落在了洁白无暇的雪地上,氤出了一朵朵冰晶之花。
猛地一把扯掉了对方的鞭子,萧烈歌一把将其扔在了冰原上,冷哼一声,调转马头,跑马回营。
那耶律蒙南竟还在后面说道,烈火公主,我跟你闹着玩的呢,你怎么还当真了呢,别跑这么快啊,我都追不上了。
萧烈歌紧紧地握紧了拳头。
第39章 惊为天人
薛知景下榻在泉州的元家邸店。
泉州是一个对外的海港,理论上整个南洋和西洋的人都可以来这里贸易。因此这边的邸店还住了不少蕃邦人,看肤色,南洋人居多,有人还会用充满了口音的汉语跟薛知景打招呼。
薛知景的打算是先去一趟泉州的地方茶官那里,然后再随着苏茗茶去他们家的私家茶园看一看。
大成王朝有一部分的茶园由官府直接管理,名为贡茶,另外一部分则是茶商所拥有的私家茶园,此外还有一些寺院也拥有茶园,那也算是私家茶园。
泉州的地方茶官姓陈,为监采。他家的府邸位于城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高皇帝远的缘故,占地面积极为广大。
仆人将薛知景迎入了客厅,给她奉上了最好的贡茶。
陈监采长了一张圆脸,笑起来眼睛都没了,跟薛知景聊天的时候让人特别舒适,他似乎有一种能力,就算是两人的场合,也能给调和得圆润柔和。
薛知景暗暗地想着,这哥们倒是个处理人际关系的好手啊。
不过正事儿还是要做的,薛知景想要看账目和进出的数额等原始数据,陈监采笑呵呵地说他去后院的库房里面取来,让薛知景先宽坐。
仆人又上来了当地的点心让薛知景先吃着。
等了许久,薛知景便听到了院子里似乎有争执的声音,她便从客厅里面出来,站在回廊上时,便见着侧面的月亮门处有一男一女在拉扯。
那女子蒙着面,可就是那日在船舶修理场见过的阿伊拉,此时她虽然换了件衣服,但仍然用轻纱蒙着面,手里还捧着一个像是船舶模型样的物品。
而跟她拉扯的那个男子长得略胖,穿着高档的丝绸服饰,圆脸看上去油汪汪的,平日里应该吃肉吃很多。
他们的声音传到了薛知景的耳朵里。
你这么假清高做什么,我陈少爷想要看你的脸那是给你的面子,快给我摘了。
我从来不摘面纱的,你快让开,我要给你爹送东西。
说着那陈少爷便要动手去扯阿伊拉脸上的面纱,阿伊拉则躲避着,陈少爷嘴里还在说,你怕什么,不日我就让我爹去广州向你爹提亲。
呸~谁要你提亲,我说过要嫁给你吗?
阿伊拉的语气刺激了陈少爷,陈少爷的胖手一把按住了阿伊拉纤细的肩膀,另外一只手就一下扯下了阿伊拉的面纱。
面纱扯落,阿伊拉的面容彻底暴露了两人的眼前。
陈少爷震惊了!
薛知景也震惊了!
世间怎么会有长得如此之美的女子!
阿伊拉高眉深目,肌肤白皙,蓝色的眼珠子像是大海一样清澈,说不好五官如何,但那五官组合在她的脸上,就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魔力。
若说汀兰要在表演的时候才能展现这种魔力的话,那阿伊拉就是纯凭借她的颜值,便能拥有这样吸引万千众生的能力。
怪不得她需要戴面纱,这样的容貌,走在世间,是会引起纷乱的。
薛知景也就是怔了怔,胖乎乎的陈少爷则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彻底地一动不动。
薛知景一把拉下他按住别人肩膀的手,将他往后一顺,他啊地一声就屁股着地摔到了地上,然后才彻底清醒过来。
这个时候阿伊拉赶紧去地上捡起自己的面纱,急匆匆地将其戴了回去。
你没事吧?薛知景问道。
阿伊拉理都没理她,自顾自检查着她手上的那个船舶的模型,似乎还有点坏了,她的眉头蹙了起来,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试图将其给弄好。
那刚摔倒在地的陈少爷又开始刷自己的存在感了,似乎是刚才被阿伊拉的颜值刺激到了,此时说话都开始结巴,那、那个,我、我要娶你~
阿伊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我可没想嫁你。
她继续鼓捣她的船舶模型,薛知景上前帮她托了一下那船的底,终于收获了对方一个淡淡的谢谢~
当阿伊拉戴上了面纱,薛知景的心神也聚了回来,她的注意力被阿伊拉手里的这个船舶模型所吸引。尖底,看起来是海船,看风帆的大小和多少,应该比他们来时乘坐的那个海船还要规格大一些。
旁边的陈少爷还在刷存在感,哇哇地一通废话,激动得面红耳赤,见阿伊拉根本不理会他,又要来拉拉扯扯。
这样的行为实在让薛知景有些不齿,她一把捏住对方的手腕,将其往后一推。
对付这么一个四体不勤的小胖子,薛知景算得上轻松。
顺便还附加了一句,懂不懂什么叫做礼貌?
这时,取东西去了的陈监采也回来了,见几人在这里,赶紧小跑了过来,先跟薛知景说,薛姑姑,东西已经备齐了。
然后他再面向阿伊拉说,麻烦您在偏厅等我一下。
这个时候,那个陈少爷竟然骨碌一下又爬了起来,拉住陈监采的胳膊说,爹,我想要娶阿伊拉,你去给我提亲好不好?还有,刚才这个女的打我了,你要给我做主。
阿伊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陈监采说,陈监采,我可没那意思,我去偏厅等你了。
然后她就离开了。
薛知景更是笑着看这个巨婴在他爹面前哭唧唧,然后对上陈监采一脸惊恐的表情,陈监采呵斥道,你给我闭嘴,赶紧回房读书去。
我不,爹,你答应我,我要娶阿伊拉,我谁都不要,我就要阿伊拉。
薛知景被他吵得眉心有点疼,捏了捏之后对陈监采说,陈监采,令郎似乎需要多加教育才好啊。
陈监采终于喊仆人来将他那脑子可能不太好使的儿子给带走了,然后两人回了会客厅,薛知景开始翻看各类资料。
一时之间到还真看不出来什么。
薛姑姑,您宽坐,我先去看看另外的客人,一会儿便回来。
好。
翻看到一半,薛知景突然想起刚才看见阿伊拉拿着的那个海船模型了,有些古怪。
陈监采是主理茶叶的官员,他跟造船可没有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也是跟内河的漕船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关系,海船?
他要一个海船的模型干什么,给儿子当玩具吗?可他那儿子二成那样,能玩明白这么精细的东西吗?而且看刚才几人的互动,也决计不是给他当玩具的,那一定是陈监采自己用的。
难不成陈监采是一个船舶模型爱好者?
不,事情肯定不是这样的。
很快,陈监采回来了,薛知景也以极快的速度看完了资料,留下来吃了一顿便饭,然后便回了邸店。
她让元家柜坊给她去了解一下陈监采的家庭财产情况,除了他的薪资之外,他家还有多少已有的田地和店铺。若是有一些不明来源的巨额财产,及时汇报给她。
此外,在她在泉州城溜达了几天之后,便拐去了船舶修理场。
或许是因为那天薛知景帮了她,阿伊拉面对薛知景的时候脾气好了些,还算语气平静地问道,有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