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如意事 第3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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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让人送许姑娘回去吧。”
    见女孩子张口似要婉拒,吴景明又笑着说道:“送到贵府附近便回来,不会被人察觉的。”
    说着,便吩咐了身后的伙计挑两名身手好的暗卫过来。
    至于为何连差使暗卫这种事情也不避讳面前的小姑娘——
    他大致也算看明白了,阿渊事事都不瞒着这姑娘,从某种被动的意义上来说,他倒是也不必再同这位姑娘见外了……
    长辈一番盛情难却,许明意便也不再多做推辞,同吴世子道了谢之后,便在两名暗卫的护送下离开了此处。
    二楼的雅室中,燕王已经坐起了身,将衣袍整理妥当后,身形还算端正地坐在榻边,抬手示意走进来的少年:“……坐吧。”
    吴恙在窗边的椅中坐下,二人面对着面,燕王放在双腿上的两只手,手指蜷缩又放开,眼神也有些不甚自在。
    他想说些什么。
    可又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才是最好。
    他没有同儿子相处的经验,若孩子还小,先抱到街上去买上十包八包饴糖便是,总有法子把人哄乐了,可关键这个孩子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孩子了。
    竟还是吴恙先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安静。
    “王爷——”吴恙开口,脱口说完这个称呼,就忽地顿住了,脸色也显然略有些不自在。
    “无妨。”燕王似乎终于知道能说什么了,赶忙道:“就先这么喊着吧……也省得在外人面前不慎喊漏了嘴。”
    这么说,应当没问题吧?
    “王爷既是患有心疾,为何不随身带着保心丹?”
    燕王没想到第一句话听到的是这个,却还是立即回答道:“平日里皆是带着的,只因今日夜中出门,匆匆更衣之下,才忘了此事。”
    “如此重要之事,且王爷明知此行的目的,按说更该贴身备下,以防不测——”
    方才小七去取药时,他已听昭昭说了此病的要紧之处甚至会危及性命。
    听着这些,燕王沉默了一下。
    当老子的被儿子管着,原来竟是这样的感觉吗?
    别说,这心里头,还真是挺舒坦的……
    燕王点着头,道:“下回必然会记着,再不会忘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这条命,且是得爱惜着用。至少,要拿来好好地尽一尽当父亲的职责……
    想到这些年来自己的失职之处,燕王不禁问道:“这些年……在吴家可好?”
    实则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必多问,他也心知肚明的。
    当看到这个孩子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吴家是极用心对待教养了的,即便这些年真将人放在他身边,也未必能如现下这般好。
    “一切都好。”吴恙答道。
    “那就好……”
    燕王又问:“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读书下棋,练剑骑射。”
    “不错。”燕王赞许地点头,看着少年身上的衣袍,遂抬了抬自己的手臂,道:“你也喜欢深色?玄青一类?我也是从年轻时便习惯穿这样的颜色了。”
    吴恙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袍,确实和燕王身上所穿的颜色十分接近……于是点了头。
    燕王紧接着又问:“都喜欢吃些什么?”
    吴恙想了想,道:“……很多。”
    燕王再次赞许点头:“不挑剔,也很好。”
    “……”吴恙不是太明白这究竟有什么可值得赞许的——照这么说的话,他如此擅长呼吸,是不是也是一件十分值得赞许的事情了?
    接着,又听对方问道:“阿渊这个小字,是谁取的?”
    “祖父所取。”
    ——是不是也“很好”?
    果不其然,燕王再次露出赞许之色:“很好,吴恙这个大名,也很好。”
    吴恙默默无言。
    这次竟还一次夸了两个。
    就在对方要再次开口时,他到底是语气平和地道:“王爷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倒也不必急着开口。”
    无论如何,随意随心便好,是也不必如此刻意地与他相处。
    甚至这份刻意中,显然是带着长辈笨拙的讨好之意。
    但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欠他什么。
    燕王闻言先是有些讪讪地笑了笑,而后这笑意渐渐转淡,带上了复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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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3章 双喜临门
    “确实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些年,我不曾有一日陪在你身边,不知你是如何长大的,亦不知你喜恶忌讳。”
    “无妨,时日久了,总归都会知道的——”
    听着少年客观从容,并无丝毫怨怼之感的话,燕王笑着点头。
    是啊。
    这话确实没错。
    所幸来日方长。
    只是,他说这些,实则是想表达另一层意思。
    他想表达的,是歉意。
    “阿渊。”看着坐在那里的少年,燕王深邃的眼睛里有着苦笑与愧疚:“……是我对不住你,这么久以来,实在亏欠你太多了。”
    “王爷不必这么想,更无需为此心怀歉疚。”吴恙道:“大局安危当前,王爷这么做才是真正明智之举。况且,我这些年在吴家一切皆好。”
    顿了顿,道:“反倒是王爷,在北地多有不易。”
    心中有猜测,无法求证。
    对旧事有猜疑,不可表露。
    若非是将一切皆隐忍于心,又怎至于因此患下心疾。
    在发生当年那样的变故之后,尚能走到今日,尚可将大庆北境防守得如铁壁一般,已是十分了不起了。换一个人,恐怕早被这些经历磨碎了。
    而若要论起,他身为燕王之子,也并非局外之人,可是这些年来,他无疑是被置于了这些磨难与风雨之外。
    这是燕王和吴家对他的保护。
    所以,他才是最不该心有埋怨的那一个,他也没什么可去埋怨的。
    听着这番话,燕王的眼眶无端有些酸涩。
    但眼中始终含着笑意:“我理应要好好谢谢吴家,将你教养得这般好——”
    虽然尚且未有深谈什么,但仅凭这短短的相处之下,他亦可看得出,这个孩子极有胸襟,内心理智而不乏与人共情的善意。
    这些是天生,却定也少不了后天的悉心教养。
    吴恙并不认为自己未必有多好,但是有一点,是他必须要承认的——
    “从小到大,吴氏一族待我之用心,可谓倾其所能,毫无保留。”
    即便在身世一事上瞒了他,但吴家对他倾注的心思,是无可否认的。
    燕王点着头,道:“你外祖父,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所思一贯长远。我也是见到你之后,才真正明白他老人家究竟为何要让你以吴家世孙的身份长大……”
    凭吴家的能力,当年倒也可以将阿渊藏得一丝不漏,暗中好好地保护起来。
    可是,躲躲藏藏长大的孩子,再如何天赋异禀,到底会因自身经历和周遭的环境而目光局限,甚至不利于性情的养成。
    而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有教养,有见识,有胸襟,对一切人和事有着自己清晰理智的认知和判断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内心必然是有着强大坚固的意志作为支撑在,故而才不会盲从他人,遇事不易动摇。
    想着这些,燕王的眼睛里也有了神采,一句颇为欣慰的话便脱口而出:“你这小子,比老子要强得多。”
    吴恙不禁有些迷惑。
    他似乎也没做什么,怎就至于叫王爷肯定欣赏至此?
    但想到方才他回答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很多,对方都能十分赞赏地说“很好”,便也就大致明白了……
    这大概就是被“自家的什么都是最好的”错觉给冲昏了头脑的表现了。
    看着少年人略显异样的表情,燕王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道:“在北地呆久了,言辞难免就粗俗了些,你若听不惯,日后我改掉就是。”
    他可不想刚相认就被儿子嫌弃。
    然而却听少年说道:“人食五谷皆俗,大俗大雅,王爷随意。”
    燕王闻言,眼中笑意更浓了,心口处那隐隐的钝痛之感,仿佛也在这一刻彻底消散干净,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心情舒畅之下,人难免也就更随意了些。
    这一随意,便没忍住试探地问道:“对了,方才那位许姑娘……我看你待她,似乎颇有些不同之处?”
    “是。”少年神色坦然,没有丝毫闪躲和犹豫:“许姑娘是我的心上人,亦是我日后要娶之人。”
    这一点,不管他是何身份,都不会有丝毫更改。
    听得这直接明了的话,燕王不禁有些诧异。
    按说世家子弟不是该相对委婉含蓄?怎么这小子比他当年还直接?
    所以,他今晚不光是找回了儿子,竟连儿媳也一并找到了?
    且这姑娘还是许将军家中的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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