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太黑，刚才秦暖暖送姬如珩上车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他。
    大概是姬如珩看到了，所以他最后上车那会儿心情看起来不错，甚至还很勉强的夸了邵九霄一句。
    那厚脸皮的终于做了件人事。
    崔伯不知道跪了多久，整个人都湮没在晦暗之中，削瘦的身子在夜晚闷热的风里有些晃荡，他年纪大了，就显得格外可怜一些。
    秦暖暖停下来思考了会儿，最终没有走过去，而是绕开了。
    可身后偏就传来崔伯虚弱的声音。
    “夫人。”
    秦暖暖顿住脚步，叹了口气，知道今天这是逃不掉了，只能返回去，走到了崔伯的面前。
    不等崔伯说话，她就直截了当说。
    “别指望我，这个家邵九霄说了算，我从来不管这些事，你做的那些事，平常我不吹枕头风，说你坏话就已经很不错了。”
    远处别墅里亮着的光远远照到这里，崔伯抬起头，干枯得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带着悲切，下垂的浑浊眼睛里隐隐又有泪光。
    “夫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先生，今天您这样把一个男人带回书房的确不合适。”
    秦暖暖冷笑。
    “那你招了一堆长相漂亮的女佣回来，还明里暗里得撺掇着她们爬邵九霄的床，这就合适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些女佣一个个比电视里的女明星还要正，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眉毛，总有个地方特别像我，你跟我说巧合，你猜我信不信？”
    崔伯被噎了噎。
    他沉默了半天，终于是挤出一句话。
    “夫人，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根本就不爱先生，你也不知道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从来就不关心他，对他的事更是没有半点兴趣。我知道你跟先生在一起，就是为了对秦家复仇，为了让自己在s城站稳脚跟，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请你高抬贵手放了先生吧！”
    秦暖暖嗤笑。
    “到底是谁不肯放过谁？你知道个屁，就在这里对着我一顿说教，我爱不爱邵九霄要你来评论？随便你怎么想，反正话我撂在这里了，除非是邵九霄先不要我，让我滚，否则我秦暖暖，这辈子都会陪在他的身边。”
    崔伯浑浊的眼眸深了深，看着秦暖暖的目光里却满是不信任。
    他摇了摇头。
    “秦小姐，您还记得吗？当初你要死要活，哭着闹着非要跟林羽博在一起的时候，说的也是差不多的一番话。可是，没有多少年你就变心了，你能变心一次，就能变心第二次，你身边的那些男人，我清楚，先生只会比我更清楚，他不说，只不过是因为他宠你疼你，可我姓崔的，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
    秦暖暖很想抽他。
    可想到这老家伙一把年纪了，自己一巴掌下去，要是把人打骨折就不好了。
    她嗤笑了一声，忽然问。
    “你结过婚，爱过一个人吗？”
    崔伯一愣。
    旋即，摇了摇头。
    “我的一生都在为先生服务，我不需要婚姻和爱情。”
    秦暖暖翻了个白眼，极度鄙视这种人。
    “你的忠心不过是在感动你自己，你和那些妄图控制着自己的孩子，让他们往自己设定好的道路上走去的父母没有半点区别。这些人为了满足自己梦想，根本不去询问别人真正要的是什么，不顾别人的情感和需要，到头来还要说一句，‘我付出了一辈子，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你’。”
    崔伯很激动，他想要站起来和秦暖暖说话，可是他跪了太久，挣扎着半天没能站起来，反而双手撑地险些摔倒。
    “你……你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秦暖暖居高临下俯瞰着崔伯。
    “我说的对不对，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后悔的权利，我年纪小，眼瞎看错人，难道就活该跟一个渣男相爱相杀一辈子吗？我回头跟自己真正爱的人在一起有错吗？至于那些男人，呵呵……”
    秦暖暖勾出嘲弄一笑。
    “崔伯，你是不是没有谈过恋爱，所以觉得男女之间只要是说句话，或合作关系，或朋友关系，不管什么关系，都是爱情？”
    崔伯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进人的耳膜。
    男女之间哪有那么多纯洁的友情！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能保证那些人对你没有非分之想吗？
    秦暖暖拍手，眉眼犀利。
    “这么说，一天到晚和一堆年轻貌美的女佣在一起，你也是为老不尊了？我知道厨房有个帮佣阿姨，给你手指包扎过，还送过你一些补药和自己纳的鞋底，原来你这么荤素不忌啊。”
    崔伯被无端端泼了一身脏水，气急败坏得跳了起来，结果膝盖一软，又重新跪了下去。
    “你这是污蔑，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秦暖暖你还说你没有跟先生说过我的坏话！我这辈子行得正坐得端，绝对没有做过任何一件有违道德底线的事。”
    “谁不是呢。”
    秦暖暖冷笑。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能保证那些人对你没有非分之想吗？”
    一样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崔伯。
    秦暖暖说完，转身离开，跟个老古董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房间玩自家老公。
    崔伯趴在地上起不来，还在冲着秦暖暖的背影说着什么。
    秦暖暖却是不想再听。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在三楼的书房里，邵九霄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沙发上，墨云寂正在吃着一盘泡椒凤爪，同样也是听到了秦暖暖表白的那段话。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话我撂在这里了，除非是邵九霄先不要我，让我滚，否则我秦暖暖，这辈子都会陪在他的身边。”
    墨云寂啧啧了两声，低头看着自己手里吃了一半的泡椒凤爪，被狗粮喂饱了的胃一抽一抽，忽然觉得泡椒凤爪都不好吃了。
    而站在窗边的邵九霄这是一脸笑意。
    因为姬如珩到来的不悦瞬间烟消云散，乌云散开，只剩下阳光普照，春暖花开。
    看见秦暖暖朝着别墅走来，邵九霄关了窃听器，弥漫整个书房的喊声戛然而止，邵九霄对着窗户的玻璃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大步走出了书房。
    离开之前，墨云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姓崔的那个老小子你打算怎么办？”
    邵九霄心情不错，再加上崔伯让他难得听到了秦暖暖的表白，他也就大发慈悲放过这人了。
    “送回帝都去，不用为难他。”
    话音刚落下，砰的一声，书房的门就被关上了。
    墨云寂冲着紧闭的房门比了个中指。
    这一个晚上，秦暖暖总觉得邵九霄比平时都要热情很多，并不是因为姬如珩来了而故意折腾她，倒更像是高兴。
    秦暖暖也是满脑袋问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终在极度疲累之中哭着睡过去了。
    一直到了16日上午。
    秦暖暖如约去了秦安可所在的临时关押地点。
    穿过长长的黑暗走廊，秦暖暖在一个房间前面停了下来。
    带着秦暖暖来的工作人员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但是进去之前还是对着秦暖暖再次强调了一遍。
    “门口的墙上有一个红色按钮，一旦发生犯人对你攻击，你就立刻按住那个按钮，我们立刻会进来救你。”
    秦暖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工作人员看一眼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美人医生，不免多说了一句。
    您尽管放心，我就在门口守着，有事您大喊也行，我会保护您的。
    他说着，脸有些红。
    秦暖暖看着他那张娃娃脸，笑了笑，替他推开了开了一条缝的门。
    “多谢。”
    门缓缓打开，秦暖暖的视线和被拷在桌子后的秦安可骤然对上。
    秦暖暖勾唇一下，妖孽诡谲。
    下一个瞬间，秦安可的喉咙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